闵旭
1.
“北炙皇族的残余逃到了北炙南境的南王府中。”信报传到陆承勋的军帐中。
北炙南王,一听到这个名字,闵旭不禁眉头一皱。
当年,闵家失守北炙,便是这南王捣的鬼。
南王与立灿伙同“火地魔”一起造反杀入闵府,当时因闵母张罗将女儿送入皇宫伴读一事,三个女儿都开了北炙。后来,三嫂齐氏的祖母身体有恙,也回到了大泽都城沐阳。
可就在三嫂临盆的前夕,北炙发来信报,闵家男儿失守纹河,贼乱还杀入大泽南境。当时有确凿的证据说,这完全是闵家长子闵晗玩忽职守所致——有人呈报暴乱头子“火地魔”早就将一个细作安插在闵府,这次便是不费摧毁之力活禽了闵家兄弟。
就这样,闵旭一家人被关进天牢直到闵母的娘家汪氏一族和三嫂齐氏母族费劲九牛二虎地证明了闵家男儿的清白——不肯归顺“火地魔”重伤不治绝食而死。
等核清事实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闵家儿媳齐氏是在天牢中生下女儿闵焌的。
闵母虽然多次托人寻找两个儿子的尸骨、两个孙子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找到。
这次闵旭杀回纹河,不光是为闵家当年的失守雪耻,重振闵家,还是来找回闵家男人的尸骨和大哥闵晗两个儿子闵炀和闵烨的下落。
亡人总是要魂归故里的,闵家的孙儿总是要回到祖母身边的。
“北炙南王?”陆承勋喃喃道。
这些年他沉湎在痛苦中,对北炙的事情知道的确实不多。
“殿下,这北炙南王,是已故的北炙皇帝立灿的好兄弟。当年他二人与‘地火魔”发起暴动后,‘火地魔’便做了北炙的皇帝。没多久,他兄弟二人发起兵变杀了‘火地魔’,后来一个人霸占了所有战功做了北炙皇帝,把另一个打发到了南陲小城,封了个南王。这南王心思阴险,短短几年便在北炙南陲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无论是纹河,还是整个北炙,南王人脉非常广,一直阴谋着推翻现在的北炙皇帝,取而代之。就算没有我们杀进来,这北炙新皇帝最迟不过三年会死在南王手里。两年前,北炙老皇帝立灿和老皇后在看优人献舞的时候,被优人刺杀,新皇帝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亡国是必然的。”闵旭向陆承勋解释道。
“北炙皇族的残余逃到南陲,是将持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送到南王手里了?”陆承勋道。
“嗯,我们不是去追捕皇族残余,我们要做的是将南王的势力连根拔起。”
“说说你的策略。”陆承勋道。
这段时间来,他着实见识了这位闵家男儿的厉害。若说在两茂作战,除了班大将军,最厉害的就是他了。但在北炙作战,他觉得没有谁可以替代闵家的人。
“之前,是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可现在不同了,我们在明,南王的人在暗,我们除了要防他们的明枪暗箭,还有用最适合的方式进攻。”闵旭道。
“什么是最合适的进攻方式?”陆承勋问。
“示好,打着友好建交的旗号,摸清南王的实力究竟如何。”闵旭道,“我这些年联络家父生前旧部,他们对北炙的东西了解不少,但是对南王府,却很难探入内部。再加上一年前,南王对大泽遗留在这里的军人进行了大搜查大屠杀,我这边几乎没有人能接近他。”
“有件事情,我一直不解,当年闵家军吃了败仗,余部为何不回到大泽,何苦在北炙艰难生存。”陆承勋问。
“呵呵,即便是殿下与班大将军府里的人交往甚密,也对这件往事一无所知。”闵旭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愤恨,“经查明核实,当年我父亲给班大将军发出救援信报,班府的人明明收到了,却一直未给予理会。他们坐等看闵家沦陷!”
“我不相信班大将军是这样的人!”陆承勋直言道。在他心里,这世间的男人唯有两个人配得上成为他的偶像,一个是父皇,另一个便是姨丈班大将军班虎。他治理国家的智慧是陆遨教他的,而用兵打仗则是班大将军手把手教他的。
“呵呵,我说的他们,可不止班府的人,还有京城里的皇帝呢!”闵旭在鼻子里面冷哼了一下说道。
“你想说什么?”陆承勋不悦道。
“狡兔死走狗烹。陆遨登上皇位后,便将当年扶持他登上皇位的家族,罢免的罢免,削权的削权,流放的流放。放眼看去,如今旧人中仍有权有势的,只有班家的人。”闵旭道。
陆承勋想辩驳,却不知从何处辩起。
“卸磨杀驴,这叫帝王之术,对不对?”闵旭讽刺道,“这些,皇上都教过你,对不对?”
陆承勋冷笑道:“即便我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呢?!”
“还是有用的。我现在不就是想办法助您夺回东宫之位吗!”
“好了,不要说以前的事情了,说说眼下,我们怎么攻下南王?”陆承勋有时候真觉得这个闵炀多亏是个男人,若是个女人嫁给陆承尊,那他真是一丝翻身的希望都没有了。这几年来,他竟恢复了与遗留在北炙的旧部的联系,居然能想出在敌军的地盘上打游击战的法子。这个个子矮小的少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和南王开战之前,我们先要弄清楚南王的底细。闵炀心中有一计……”闵旭在他耳边道。
2.
三天后,陆承勋派两个使臣和南王谈判。
他想和南王和谐相处,并且请求南王不要将北炙皇族残余送回都城纹河,只愿那些人永远不要踏进纹河半步。
两位使者带着无数珠宝去面见南王。
当南王打开城门接这两位使者进城的时候,一个白皙俊秀的少年进入了他的视线。这少年用无比惊讶的神情张望着城内的一切,目光中掩饰不住的惊喜。
“哪里像个使臣,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南王嘲笑着这位使者。倒是使者身后的侍卫看起来更严肃认真一些,长长的额发遮住了半张脸。他身形过于瘦小,南王嗤之以鼻道,“女护卫!”
双方寒暄过后,南王问那使者:“听使者的口音,不像是大泽都城沐阳人。”
那少年使者含笑答道:“家父领命在上饶做了数年的使臣,照顾皇子陆承恩。在下跟着父亲一直生活在上饶。”
“上饶?哈哈,十几年前前,大泽接连吃了上饶好几场败仗,最后还把皇子送到上饶做人质!大泽还真以为自己可以横扫天下吗?”一想到这里,南王笑得甚是痛快。
“南王此言差矣!我大泽怎会有横扫天下之野心,圣上只是想把当年失掉的北炙领土讨回来而已。”使者少年道。
……
前方送来的信报,使者顺利进入南王城中,并无坏消息。
陆承勋心中仍有忐忑,总觉得闵炀这一步棋走得太险了。
闵炀提议她假装使者进入南王城堡内部,争取在三日内探视南王的兵力粮草,最好能够策反一些握着兵权的人,由内击溃南王。
陆承勋不同意,一来,虽有两国往来不杀使者的规矩,但事情一旦败露,他必死无疑;二来,闵炀并没有做使臣的经验,一定会第一眼被人识破。
当时,闵炀抿嘴一笑:“随军而行的人里面,就有一个出色的使者。”
“谁?”陆承勋一时想不起他指的是哪一位随军而行的文官。
“顾源。”闵炀说。
“顾源?他不是顾长安的儿子,顾贵妃的外甥吗?也跟着一起来了吗?”陆承勋问道。
闵炀点点头。
陆承勋心中稍有不悦。为什么要和这些原本与自己敌对的人站在一起?他本来不想多想的,可现在他觉得最近遇到的事情真应该静下来好好想想。
闵炀是太子的姻亲,应当是站在太子那边的,而今却成了他的合作者。
顾源,是他母亲死对头的外甥,当年他的母亲差一点害自己双目失明,毒死了他的妹妹承媖公主,而今他也跟着来到北炙了,而自己现在才发觉。
他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儿,却找不出理由拒绝闵炀的一个又一个攻城之计。
闵炀要随从杉湖叫来顾源和一个叫梅寻的人。
等二人进来后,闵炀对陆承勋道:“他二人,一个是顾贵妃的外甥,顾源;一个是承雪公主的女儿,梅寻。”
“殿下,顾源和我以使者与贴身护卫的身份进入南王的城堡。您若是对我和顾源有疑心,闵炀将梅寻姑娘当做人质放在你身边。毕竟,我和顾源,您很难完全信任。梅寻姑娘是梅家唯一的后人,这足以作为筹码了吧。”闵炀将这些话说得很坦荡。
“我并没有不信任你……”陆承勋刚要解释,就被闵炀打断,“殿下,闵炀已经做好决定了。进入南王城堡,是我和顾源自愿选择的。顾大人在上饶多年,不仅尽职尽责保护了皇子的安全,还让大泽和上饶的两国相安无事,这几年来从未发生过战争。受顾大人的耳濡目染,顾源完全有能力处理好与南王的谈判事宜,请殿下放心。殿下只需照顾好梅寻姑娘就好了。按辈分,她应该教您一声舅舅。”
陆承勋看了看梅寻,梅寻撇了撇嘴,似有些不情愿地叫了一声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