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生看着气咻咻的小姑娘，莫名想到娇蛮的落水来，她们似乎差不多大，似乎性格也有几分相像。
人似故人，旧情自生，凌生飞落下来。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成什么样呢？”女子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叱责。
凌生迷迷糊糊的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景春楼前的花草果木，这才惊诧自己的修习给楼下的人带来了多大的罪孽。
“：那个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再说这些果木很快就会消散的。”凌生心虚道。
看着快堵上景春楼大门的诸多花草果木，以及钉在门上的蒺藜和板栗球，凌生没法不心虚。
“：不许叫我小姑娘，你多大，你知道我多大，你就这般叫我？”女子气急败坏道。
“：那你多大？”
“：十八。”
“：那可比我还大，可是你看上去很矮，所以我以为你很小的。”
凌生不认为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所以辩解了一句，可是他却不知这句话中某些字眼是多么的刺眼，伤人，尤其那两个“很”字，是多么残酷的修饰词啊！
小姑娘，不，应该称作姑娘，或者女子才更为恰当，登时就如同炸了毛的鸡，一拳向着凌生砸来。
“：你才很矮，你全家都很矮，我要打死你！”
打死你应该是气话，但也不仅仅是气话，于是娇小的拳头，在日光下泛出火红的光芒，宛如一支火把直直拖拽出一条火蛇。
凌生哪想到这少女如此蛮不讲理不说，还毫无预兆的动手了，而且两人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那拳头就狠狠砸在他的胸口，让他趔趄着倒退了数步，胸间传来的突然打击让他同时一阵剧烈咳嗽。
“：你……”
凌生捂住胸口，很痛，火辣辣的痛，好在女子不过纳灵境，灵力并不足以伤到自己的灵海，感知灵海并无异常后，他松了一口气。但对于这种偷袭的做法他莫名愤怒起来，曾经就是这般突然被废掉灵海的，此时少女的拳头哪怕只是让他气血翻涌，但也让他再次体验到了当初如坠深渊的感觉。
冷汗渗出额头，不是疼痛，仅仅是因为健忘后的惊醒。
人总是不长记性，一次次重蹈覆辙，今天没事，那只是少女不过纳灵境而已。下一次若出现一个与他境界相当，或者哪怕是是辟海境也足以令他灵海重创，终究还是太松懈了，对他人缺乏应有的戒备。
或许是从小习惯了与野兽的较量，直接而真实，毕竟看到那些野兽的时候，凌生就能清楚的知道他们是敌人，你死我活的敌人。但人了，是敌是友，你从他们的脸上如何看得清，所以人比野兽要可怕得多。
他觉得自己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被女子的神态和模样给骗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曾经因此差点死去，而今好不容易活了下来，那么除了瑶安，没有人比他更懂活着的乐趣，也没人比他更害怕再次堕入死亡的深渊。
所以凌生瞬间明白这是少女对他下的黑手，那么少女为什么对他下黑手，答案呼之欲出，霍青奴！
“：你，没事吧？！”
少女见凌生咳嗽不止，脸色涨红，额头出汗，以为凌生竟被她一拳重伤，倒是关切的走过来，伸手欲去搀扶凌生。
凌生见状急忙后退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少女，“：你是谁？你是霍青奴的人？”
哪怕已经认定这女子是霍青奴的人，但凌生总归还是对这世间抱有善念，那么对这少女自然也还抱有一丝善念。我们可以以最坏的心思揣度去他人，但没有客观确凿的事实前也不能草率的做出定论，甚至付之行动，因为那终究是一条人命。
少女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楚楚可怜地看着凌生道“：我是苏花，景春楼就是我的，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谁让你让扔东西在我家门前，还你说我很……很矮的。”
凌生仔细打量起苏花，娇小，柔媚，虽说矮了点但其实很漂亮，嗯，不过没有瑶安漂亮。
苏花眼神看上去不像说谎，襦裙看上去也很是清丽华美，不像普通人家的穿着，那么对于苏花所说景春楼是她的凌生有些相信，但凌生更相信景春楼是她家的产业。既然景春楼是她的，那么她应该不是霍青奴的人，因为很简单，霍青奴驱使不动她，所以凌生的怒气平复了下来。
不禁想到当初瑶安的那句话，女人之爱美有如男人之爱天下，于是凌生懂了，可能真的是自己的无心之言伤了这个少女吧！
既然明白了原由，气也就消了，凌生笑了笑，道“：那好，你帮我对付霍青奴，或者帮我找出霍青奴，我就不怪你。”
凌生说的不怪，那就是真的不怪，但凌生显然不懂谈话的艺术与技巧，他的这句话说出来就很是幼稚。起码在苏花看来是幼稚，于是苏花楚楚可怜地目光瞬间变成了一副打量白痴的目光。
“：有什么不妥吗？”凌生疑惑道。
“：呵呵……”苏花冷笑一声，然后对着景春楼喊道“：王掌柜，麻烦给我端一盆清水来，这儿有人没睡醒。”
“：你什么意思？”凌生又道。
“：从你刚才的喊话想必已经深有感悟，掌控一座城是何其的难，可霍青奴做到了，他掌控了这座城的人，他能玩弄这座城里的每个人，包括他们的生死。你居然大言不惭的要我帮你，莫不是你是觉得我景春楼的人命不值钱？”苏花冷声，亦大声说道。
“：可是，你们觉得在这座城里活着有乐趣？”凌生直接反问道。
“：那也比死了强。”
“：都不敢反抗，那么便只能永远听天由命！”
“：那不挺好，又与我景春楼何干？”
“：可你们的天是霍青奴，他暂时放过你景春楼，不代表以后一样如此！”
两人互相凝视，争锋相对，终于苏花低下头，轻声道“：没想到你的嘴也是这般锋利。或许你是对的，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清河能有今日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但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能帮助我们，而不是白白害我们丢了性命？”
“：我是凌生，我是芒山弟子，我是清河府执事，我心中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公道。”
“：有句话叫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只看到了你的决心，没有看到你的力量，所以我家楼顶可以暂借你，麻烦你不要乱丢东西下来。”
苏花说完，向着景春楼走去，嘴上不禁咕哝道“：真是个执拗得不可理喻的少年！”
凌生没有听到苏花的感慨，看着她离去，犹自不甘道“：古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为什么我明明站在道义这边，却没有一人愿意帮助我？”
苏花脚步稍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几息后踱着步子走进了景春楼。
掌柜果然很快端来一盆清水，放在凌生的身前。看着掌柜，看着清水，愤懑变成了发怔。
“：洗洗吧！”掌柜道。
“：为什么？”
“：可能您这两天没睡好，或者上火了，您的眼角有很多眼屎，洗把脸正好清凉一下。”
“：……”
凌生蹲下去，看着铜盆的清水倒映出自己的脸，原来自己的眼角真的有很多眼屎，原来自己看上去真的是没睡醒，可是本来他就没有睡嘛！
捧起清水浇在脸上，老井里的水有点凉但不惊人，淋在脸上很舒服，于是凌生一连洗了十数遍这才作罢。
掌柜递来一条毛巾，凌生接过擦干净脸。
“：您清醒了吗？”掌柜问。
“：清醒多了。”
“：您真的清醒了吗？”
……
掌柜端着铜盆走了，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问询，让凌生原地再次发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