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来了吗?师妹!”他淡淡说道,波澜不兴的脸上已无半丝表情。
“现在想起来了。”她僵硬道。
他紧紧盯了她一会,突然笑道:“最后给我唱一次你以前对我唱的歌吧!就当是和我们的过去作别。”
凌梦瑶猛地转回头,惊恐地看着他:“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唱过歌了,人界的那些歌早已生疏了。”
“你从小浸淫国乐,这些对你来说不成问题。别担心,我给你伴奏。”说着,他取出一只青玉笛。不容她拒绝的清越笛声悠然响起,自在逍遥的曲调在在写意,温馨怀念的意味浓浓弥漫开来……
惊恐僵硬的表情瞬间破碎,凌梦瑶脚下一软,颓坐在地。风华绝代的脸上尽是绝望和哀求,令人望之心碎。
钟离未央却视而不见,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吹奏着那首我熟悉到了心疼的曲子……
那时黄沙遮不住潋滟,
凭雪衣杯酒恰初见。
绿柳芙蕖,飞花迷人眼,
却读不懂你眉间。
山河沉寂,依旧乱世风烟,
我只视浮云来去如等闲。
不若拂衣弃下手中剑,
并辔天涯,陇云都踏遍。
……
那时风雨吹不散缱绻,
任轻舟逐浪山海间。
月朗星稀,你遥望海面,
我只遥望你侧脸。
旧时归燕,飞入谁家庭院,
也只是物换星移的变迁。
不若披发散落金玉钿,
走马晴川,流泉都听遍。
最初独酌的呢喃,
为谁痴,为谁欢,为谁却黯然。
曾想你在我身畔,笑说额间翠墨淡,
描我眉黛如远山。
最后灯火已阑珊,
为谁歌,为谁叹,为谁曾嫣然,
你在茜纱烛影下,暗香浮动的夜晚,
描我眉黛如远山。
……
一曲终了,我已泪流满面。多少个暗香浮动的夜晚,这个天人般的男子在灯下为我细细画眉,如临丹青,眷恋专注。我似喜还羞,巧笑嫣然。就这样不言不语,温馨宁静的画面已把时光定住。
这样的幸福时光,我曾经真真实实拥有过……
“这首生疏了吗?”钟离未央微笑道,“没事,我们可以换下一首,总有一首是你不生疏的。”
“不用了!”她绝望道,“我一直害怕着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赝品终究只是赝品,即使我再怎么模仿,到底还是替代不了她。”
她果然不是凌梦瑶!我难以置信地瞠大双眼。
钟离未央的笑容已不复存在,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梦瑶?”
“主人,你不认识我了吗?”她苦涩一笑,周身绽放出层层光芒,七彩霞光中,凌梦瑶的身形渐渐消失,一朵圣洁的七彩莲花浮现了出来。
“法华妙莲!”钟离未央失声叫道。
“是我,主人。”七彩莲花的声音纯净透明,如瑶池之水一般清晰透彻。已不再是之前凌梦瑶的侬软娇俏,“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冒充梦瑶,可是我没有办法。”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又喜又忧,“我很庆幸你不是梦瑶,我也相信你没有恶意,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假扮她来让我死心。”
“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针对你……”法华妙莲欲言又止。
钟离未央顿悟道:“是为了夜墀吗?”
“是的……我喜欢夜墀,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喜欢了!我知道他喜欢梦瑶,在人界时,我和夜墀朝夕相处,你不会知道他对梦瑶的感情有多深。他一直怕伤害到你而苦苦压抑着,他在等你们三世情缘结束……因为是你他才愿意等。但是梦瑶已经和清羽合魂,她本就是清羽的半魂转世,太极重生之后,她就回归了清羽体内,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凌梦瑶了。如果夜墀知道梦瑶已死,一定会追随而去。而我不能失去他,明知道他不会爱我,还是选择了化身为凌梦瑶,只因为这样才能挽留住他。哪怕,一辈子做别人的替身……”瑞彩霞光中,她渐渐变回了凌梦瑶。
“梦瑶没死。”钟离未央淡淡说道。
“什么?”
“梦瑶没有死。”他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她就在这里。”说着,一指点向我的结界。
满脸泪痕的我出现在法华妙莲眼前,她错愕地看着我:“不可能,她明明是清羽!”
“只是外表而已,内在和思想都是梦瑶的。”他将我扶起来,柔声说道,“刚才不止是为了试探她,也为了试探你。结果证明,你果然是梦瑶。”
“她不是!”
一声熟悉的龙吟凤鸣传入耳中,是青墨!我立即循声跑向门口。
一头青墨色的长发飞扬在身后,他器宇轩昂的身影出现在空中,衣袂翻飞,那双黄金之瞳中充满了焦急和恐慌。
他终于来找我了!他终于找到我了!我双手捂住嘴,喉咙里梗涩地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飞至我身前,一把搂过我,全身微微颤抖。
我鼻尖一酸,用力推开他:“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你去哪了?”
“这个一言难尽,等我们回东海了慢慢向你解释。”他伸手来拉我。
一只更快的手将我拉离青墨的范围,钟离未央冷冷道:“她不可能和你回东海了!”
“她是我的王妃——清羽!”青墨冷冷提醒道,周身凝聚起危险的气息。
“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的言行举止完全就是梦瑶的翻版!清羽会知道人界的事物?法华妙莲的戒指也是你给她的吧?”钟离未央将我完全和他笼罩在一个太极结界中,杜绝了青墨夺人的可能。
“她愿意代替消失的梦瑶活下去,我为什么不成全她?”青墨冷笑道:“梦瑶和清羽本就是一个人!分开了两个世界三千年后才终于合体,她有凌梦瑶的意识很正常!就像她依旧保留着清羽的感情一样!”
“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我?你一直都瞒着我!”我痛苦道。
“清羽,你忘记我和你说的话了吗?我不需要你再去重复谁,你在我身边,这就比什么都重要。”他悲痛道,“难道我们三千年的感情,还比不过你沉睡中的一段梦游吗?你看看,合魂之后的你依旧是清羽的样子就说明了一切啊!”
“我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只要她对我还有一丝梦瑶的感情和意识,那她就还是我的妻子!”钟离未央说道。
“你别忘了她体内也有清羽的感情和意识!”
“没看得出来!”
“够了!”我捂着双耳大叫出声。
“清羽!”
“师妹!”
“绕了一大圈,原来我也是个替身!”我看了一眼一旁陷入绝望的法华妙莲,苦笑道,“如果我不是她们两人的合魂,你们还会这样在乎我吗?”
“清羽,你在胡说什么?”青墨着急道。
钟离未央则是一脸沉默地看着我,他知道我的心结的。
“我是她们的合魂重生没错,我有她们的感情,但我不是她们!重生之后的我,已经有了全新的自我意识。我不是原先的清羽和凌梦瑶!我不是她们的替代品!”我愤怒地咆哮出我的悲哀,就在法华妙莲以凌梦瑶的身份出现时,我还以为我是清羽而庆幸万分。没想到梦碎得这么快,我终究谁也不是!
“她们就是你,你就是她们啊!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分成三个人?”青墨不能理解,“我不再勉强你恢复记忆,就是怕你想起凌梦瑶的那段身份。我知道以你较真的性子肯定会为难自己,所以才隐瞒了人界的事情。太极重生之后,你叫出我的一刹那,我就知道你和梦瑶合魂了。回到异界的第一天,我就赶去玉山瑶池,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你不会再是原先的清羽。但我不在乎!因为我有信心会让你想起我来!而你也确实没有辜负我的期望,重生之后的你还是爱上了我。清羽,不要去介意你曾经是谁,也不要介意你现在是谁,我只问你,你现在爱的人是谁?”
醍醐灌顶的一番话瞬间驱散了我的迷惘!原来他从来就没介意过我的双重身份,他始终一如既往地爱着我!如此地包容,如此的执着,我的迷惘和猜疑在他面前显得多么矫情可笑!
是啊!我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笼罩在她们的阴影里?在过去的感情中迷失了现在的自己,她们不管怎么样都已经消失了。如今我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才重生多久?连选择都没有经历过,全凭你我灌输给她的过去在左右为难。你现在就要她选择自己的感情,这对谁都不公平!”钟离未央说道。
“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你是在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是你不敢给她时间来选择吧!”
“不是不敢,而是没有必要。”青墨笑看向我,黄金双眸中柔情满溢,“因为我们马上就要举行大婚了!”
阴阳结界猛地晃动了下,“不可能!”钟离未央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脸上一片惨白,“他说的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