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早就瘫坐一团,老实交代道:“其实,是小人在城外把公子的马弄丢了,心下发慌,见这一外乡人来西市卖马,故而起了邪念,这才......”
吴良享受着孙尚香崇拜的眼神,没再理会,就和几个伴当走出人群,只留下一个背影让众人纷纷议论。
“良哥,”邓志挠挠头,满脸费解,“你怎么知道这马不是仆人的?那马确实对他很是亲近啊!这总做不得假!”
“其实很简单,”吴良心说,当然简单来,电视上都演烂了,“那仆人袖口处还沾着几颗盐粒,必然是往手掌上涂了盐巴,养过马的都知道。”
“哦,我明白了,”几个孙府的家丁都露出一抹恍然,连邓志都点头称是,孙尚香却还不明白到底什么缘故。
邓志见到小姐好奇的脸色,连忙解释道:“小姐不知,小人在军中乃是探子,侥幸骑得过马,每次出发前,不止要给马喂饱草料,更要让它吃几块盐,如此才有力气奔驰。”
吴良见天色已黑,带着懵懂思索的孙尚香就赶回孙府去了。
孙尚香人小话多,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把吴良的光辉事迹好好宣扬了一番,吴氏不由对吴良又看中几分。孙权听了之后,心里不以为然,对吴良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颇为看不起,吴良出身低贱,士族和庶族是东汉形成的社会两大对立阶级。
当年光武帝刘秀自南阳起家,荡平天下,对其中出力甚多的世家大族给予了相当大的照顾,导致世家尾大不掉,朝政和地方都被大家族把持。最典型的当今号称四世三公的袁家,门生故吏遍地皆是,庶族寒门晋身无门,想要做官,就得投靠到这些大族门下。士族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到了三国时期,唯有曹操刘备和孙策不看出身,用人唯才,才有了三分天下之局,其实已经是天下寒门最激烈的抗争。可惜到了后期,江东被大族把持,刘备为收民心重用益州豪门,魏国曹操也弄出了个九品中正,可以说庶族彻底被世家击败,才有了五胡乱华。
吴郡吴氏,起源自春秋时吴国,历经千年不倒。势力遍布吴郡,今天吴良见到的县令,就是吴家推出的代言人,也是吴家的门生出身。尽管孙坚自称孙武之后,可是孙家自孙武之后早已落魄,几百年没出过什么杰出人物。当初县吏出身的孙坚,因勇敢又有谋略被官府赏识,提拔为军官,时值南方叛乱,孙坚多次成功平定,累功升为别部司马,为朝廷所重,可谓一时风光无量,到吴家提亲的时候依然颇受冷遇。禁不住吴氏慧眼识英雄,尽管被家族反对,也一心嫁给孙坚。孙坚也因为吴氏的帮助练兵平乱,创下赫赫威名。如今才有弟弟吴景顺利出任吴郡太守。
如今吴氏只觉得越发看不透当时心血来潮收下的义子。当时见了孙坚的尸首,对丈夫的死心痛难言,见了吴良只以为跟着孙坚拼杀到最后,心里只是觉得亲切才做主收为义子。如今看到吴良不止忠义过人,还知书识礼,胸有良谋,察颜善断,颇有过人之处,真如一块璞玉,让吴氏倍加珍视,想要好好培养一番。
吴氏下令让吴良上午随家将习武,下午让族里的人来教他学问,吴良不得不结束了自己无所事事的日子。
再说孙策为报父仇,决定请好友周瑜出山,周瑜劝道:“如今伯父新丧,伯符不可急于报仇,如今黄祖被刘表重用,任命为江夏太守,手握三万大军,急不可图。唯有依附南阳太守袁术。袁公路此人目无朝廷,一心要侵吞荆州,早晚和荆州牧刘表交恶,到时自有报仇时机。”孙策从之。
吴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原本想的赚钱大计被吴氏得知,给吴良仔细分析了一番,打破了吴良想用面膜发财的美梦,吴良自己试验了一番,确实如吴氏所说,在没有防腐剂,没有密封容器的古代,想利用面膜发财,根本不现实。无奈之下,吴良只得安心听从吴氏的安排,开始习武。照吴氏所说,天下纷乱,没点武艺在身怎么行?吴良一想也对。
吴良如今只有十五,身高亦有六尺,只是长期没有营养,才显得颇为瘦弱,不过他如此年纪能和邓志一般入选军中斥候,凭借的就是他过人的力气。过了几个月养尊处优的日子,营养跟得上,脸上也见红润,身上肌肉更鼓了起来。
原来的吴良本就从军两年,粗通武艺。如今吴良跟着孙翊一同与家将们整日苦练,风吹日晒,吴良突然发现自己力气不
小,家将门掰手腕都比不过他时,很是得意了一番,可惜武艺太差,一拿起刀剑就成了软脚虾,随便来个人都能虐他。思路没转过来的吴良还是后世的思维,会点截拳道的吴良最多玩过双节棍,也是玩玩而已,什么时候练过真刀真枪。更加不会什么架势,心里还有对这能杀人的刀剑的畏惧,空有一身力气,没出发挥。
到了每日下午,和孙权孙翊几个随吴家派来的先生读书,教的无非是些论语,春秋,诗经之类,微言大义,教人做人的道理。吴良总算是被后世填鸭教育了十几年,懂得着实不少,虽然不求甚解,倒也让老夫子颇为满意。听从吴氏的暗中叮嘱,给吴良开了小灶,每日都给吴良留下不少行军方面的课业,让吴良不得不继续翻阅兵法,若是先生不满意,惩罚相当的重。晚上还要应付小尚香,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每日里的忙碌让吴良渐渐融入了东汉,融入了孙家。过了两个月,如今已是金秋,丰收的日子,孙家还好,田产不多,概因自孙坚奋起,光大门第之前,孙氏不过薄田数亩,而后孙坚立功封爵,却到处辗转,也没什么心思置办田产。倒是吴氏乃地方望族,田地众多,吴良正觉每日读书太过枯燥,便向吴夫人请求去田里收割。
老夫人倒也应了,命吴良指挥这一次的秋收。
带着家丁,佃户在地里忙了数日,收割完谷物,放在太阳下晒干,去壳,再装到围仓里,看着满仓的粮食,众人庆幸老天爷开眼,来了个大丰收。
忽而听到人传信,让家将们准备好兵家,防备好粮仓,不得松懈。
吴良拉过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孙府下人恭敬道:“回公子,乃是县令传话,让各家小心,据闻有股贼寇趁着秋收,劫掠地方,咱们隔壁的县粮食被抢了大半,所以让咱们整备兵甲,贼寇可能来咱们富春县。”
听到这个噩耗,吴良心下一惊,感叹贼寇的猖獗。江东可算是如今大汗最承平的地方,居然也开始乱了!粮食乃立身之本,农民辛苦一年才打得这几石吃食,要是被抢了,来年可怎么熬?
“县兵何在,怎么没有将贼寇绞了?”
“公子有所不知,离咱们不远处有个鄱阳湖,方圆千里,水草密集,人迹罕至。好几股乱党都藏身在那里,官府剿之不绝,有几次还折损了大军,更不敢过去,没奈何,只能眼看着贼寇猖獗,每到秋收,都有些反贼出来劫掠,大家只能防备,去年我们这些家仆都上了城墙抵御,唉,真是死了不少人。天杀的逆贼。”
“这,太夸张了吧!”吴良喃喃自语,没想到到了富春这样的大县城都不安生,还得小心水贼,还让不让人活了?
“对了,公子,老夫人吩咐让你回家,有事要说。”
吴良跟着家仆回到孙家,吴氏正与众人商议,吴氏说道:“今年年景好,风调雨顺的,咱们吴郡各处都丰收,谷物满仓。如今盗贼来袭,官府兵力薄弱,防御不足,必然抽调各家私兵协助。咱们家在城外的庄子必须马上将佃农和粮仓撤进城里。去年就是吃了这样的亏,这天下是越来越乱,乱兵盗贼扰乱地方,百姓受苦。必然有不少流民,趁着现在谷贱,多收些粮食,待流贼退了,再招募些流民,现在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管如何,咱们孙家还该有安身立命之本。”
由于家里没什么主心骨,几个孩子都未及冠,只有她一个妇人主持大小事务,内事还好,外事不好出面,实在有些为难,所以吴氏就找来孙坚赋闲在家的三弟孙静商量。孙静,表字幼台,乃是孙坚一母同胞,和孙坚颇为亲近,曾和孙坚一起平定过江东的反贼,拜偏将。性坚韧,有谋略,却是个顾家之人,未尝娶妾,生有二子,皆多病,等到孙坚作了长沙太守,受封乌程侯,孙静为照顾幼子辞掉了官职,留在了吴郡。
吴良对孙静很熟稔,经常带着各种问题向孙静请教,孙静给他解疑答惑,帮助甚多。吴良忙上前见过吴氏,孙静,自己找了个地方跪坐下来。
“吴良我儿,此次带兵前去相助县令如何?”吴氏问道。
“回阿姆,如今我武艺不堪,不懂礼数,怕是当不得如此重任,还是三叔带兵的好。我只管杀贼便是。”吴良硬着头皮道。心里打定主意,出工不出力,若真要让他杀敌,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躲,安全第一啊。
看吴良推脱的样子,吴氏心里不喜,依然鼓励道:“我听翊儿说了,你力大无比,却使不得兵器,不如这样,让你三叔教你弓箭,可站在远处杀敌,你看如何?”
吴良忙道:“甚好,甚好。”
“无胆之辈。”一旁孙权小声蔑视道。
吴氏听了,不曾言语,倒是希望能激将,让吴良拿出勇气,走出心理阴影。自相处以来,吴氏倒是将吴良看得通透,心地良善,尊重长辈,爱护弟妹,让她很满意,可有一点,让她怒其不争,实在是吴良这个人实在太胸无大志了些,武艺也只练些拳脚功夫,吴氏以为吴良目睹了孙坚的战死,对战场有了害怕。毕竟对吴良寄望甚厚,也想帮他克服这一恐惧。
吴良对自己没想到弓箭懊恼不已,对于害怕杀人的他来说,玩不转兵器,还射不得箭吗?孙坚不就是死于暗箭的吗?射箭好啊,不用近身,练的好了,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像黄忠,吕布,赵云都是箭术高手,咱也要向他们学习。
不提吴良缠着孙静学箭,却说此番鄱阳湖水贼出来劫掠,各自划分了势力范围,坚决杜绝去年捞过界的行为,导致几家水贼翻脸,大战连连,整个鄱阳湖不得安生。
被划到寿春的正是后来东吴名将周泰。刚二十出头的周泰家人死于战乱,只剩下二弟周平,无以为生,只好落了草,收拢了些江北流民,盘踞到鄱阳湖里。后来越来越多的反贼盯上了鄱阳湖,反贼畏惧周泰的勇猛,数次攻打都损兵折将,只好联合一起,将周泰驱逐到了鄱阳湖边,让他作为防备朝廷征讨的第一线。这次也是被众头目坑了一把,整个吴郡谁人不知富春孙家,这里的大部分反贼都是被孙坚击败,才到鄱阳湖里落草为寇。哪个敢去富春招惹是非。如今听闻孙坚死讯,犹自不敢相信,正好要出兵劫掠地方,就让周泰去孙家试试水,众人也好多做打算。周泰虽然做了贼,可是也从未骚扰过地方,只是截住过往的商船,用武力讨点东西回去养活儿郎,从未伤过人性命。后来被众人联手欺压,双拳难敌四手,这才忍气吞声。幸而又同乡蒋钦蒋公奕暗中照拂,才保得下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