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界上,人很容易变得脆弱,因为当他们遭遇苦难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直到他们遇到了比自己更加不幸的人,才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当你承受着莫大痛苦的时候,你会忍不住觉得那是你能忍受得最大的伤痛,直到比那更可怕的伤痛施加在你身上,你才觉得一个人对于伤痛的忍受能力总是在不停地被突破着。永远不会有灾难,因为自己经历的事情和之后再经历的事情比起来,什么都不算。无论幸福也好,伤痛也好,都没有一个极点。会有更幸福,也会有更痛苦。
我一直以为腰背上的那道伤是我经历的最大的肉体之痛,可是当宗主把我丢进木桶里的时候,我才知道以前遭遇的那些实在不算什么。
他把我丢进木桶随后自己也坐了进来。室内的烛火一片明亮,即便是隔了一层屏风,光线还是没有弱下几分。我感觉到他坐在我身后,有些拘谨地往前挪了挪,背对着他泡在药水中,双手抓着木桶的边缘。
我的住处没有婢女服侍,就连沐浴的水都是我自己烧得。每当沐浴的时候,我会吹灭所有的灯烛,把自己浸在黑暗中,我不想和看到自己伤痕满身的样子。那只是清水,里面没有沐浴用的香粉,也没有清香的花瓣,只有清水。我时常坐在水中闭上眼睛安静地放空自己,把自己丢到另一个世界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和我的影子,我一直安静地站着,看着眼前的景色时时变换着,春夏秋冬只不过是眨眼的光景。我总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鸡鸣已经疲累了。
我自己都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体,更何况此事和这个男人彼此赤裸地呆在一起。
我很想逃。
这是我这几天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可是,我也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我只好蜷在一个角落,把自己置身于离他最远的地方。
窗外有清风吹进来,吹散木桶中冒出的腾腾热气。
水温有些烫人,泡在里面却很舒服,毛孔很快就张开了。
他坐在我的身后拿起毛巾慢慢贴上我的背,当我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又往前缩了缩轻声道:“不敢劳烦宗主,属下自己来就好了!”
我不敢回头,于是手感觉着毛巾的位置挪了过去,只是还没碰到毛巾却先触碰到他的双手,那双手像烙铁一样烫,我知道自己犯了大忌,慌忙收手,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就被他抓住了。
“你老实点!”
说时便靠过来一些,双手从我的脖颈间绕过,温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耳畔,滚烫的身躯紧紧贴着我,我动也不敢动。
他轻易地撬开我的嘴,一块折叠整齐的清爽丝绢塞在我的嘴里。
“忍着!”
我还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右臂就被他抓住,然后喀吧一声被他生生折断,我疼得一阵抽搐,死死咬着口中的丝绢,气息凌乱。
他把我折断的右臂搭在木桶的边缘,顺便在我的锁骨处吻了一吻。
这一吻让我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连痛苦都忘记了,整个人已经失去意识。以至于我根本没有觉察到他何时又握住了我的左臂,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喀吧一声响。
左臂也被他折断了。
我疼得眉毛皱成一团,咬着丝绢的牙齿就要被我碾碎了。我痛苦地向前倒去,额头抵在木桶桶身。
不知道哪里惹他了,他竟然要折断我的双臂!
“这样你才能老实一点儿!”
他慢慢靠过来,手指插进我的密发间,然后猛然用力往下一扯,我吃疼地抬起头来,他的手顺势扣住我的后脑,把我的头按在两手之间。
“本座向你保证,今晚肯定是你毕生难忘的一晚!”他的声音轻轻响在我的耳边,深沉悠远,犹如鬼魅一般。
他这种突然的暴烈突然的温柔已经把我折腾地有些吃不消了,谁知道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我趴在那里动弹不得,双手完全卸了力,只能软软地搭在桶沿上,像两根面条。
他手上的毛巾落在我的背上,温热的药水沿着脊背流下,落回水中发出雨滴击石的清脆声响。
他的力道很轻柔,我已经顾不得计较他是谁我是谁了,只是一边忍着手臂折断带来的痛楚,一边被他的温柔折磨着。
只是我还没有在这可怕的温柔中沉溺多久,新的折磨就开始了。
水中的药效开始发作,像是无数根钢针的针尖扎进我的毛孔,起初只是酥痒带着刺痛,可是疼痛很快就加剧了,刺痛变成了利刃般的切割。
我身子不安分地动了一动,身后帮我擦拭的人的手几乎同时停住了。
水中一阵动荡,他独有的男性气息一点点逼近,慢慢靠近我。轻轻将我的长发拨到两边,然后胸膛贴着我的脊背,双手环着我的前胸。
我不能动也不敢动,脸已经烧红了。
可是脑子里想的却是他会不会也和我一样被这药水折磨着。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我问不出口,也不敢问出口。我怕自己又惹恼他,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今天到底是想来做什么?即便没有他,我也会遵着他的吩咐去掉身上的疤痕,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如果只是为了同我一起沐浴,那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毕竟悲鸣的美人多得是,温柔可人又会伺候人,我算什么呢?
我真是想不明白。
我正在乱想的时候,他伸手过来拿出我嘴中叼着的丝绢,拍拍我的脸,“一会儿有你受的,如果疼了,可以叫出来!”
说完他的吻就又落了下来,落在我的肩上,落在我的胳膊上,一阵酥痒。
我的心跳漏掉了半拍,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所有的感觉都脱离开肉身,只有他火热烫人细密而又有些缠绵的吻在提醒着我这一刻到底发生着什么。
我的喉咙动了动,干涩而发紧,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宗主……”
他的头埋在我的颈肩,软声一字:“说!”
“属下……”我是真得想说点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是不说为好,省点力气吧!”他的手浸入水中,在桶底捞起什么。在滑过我大腿的时候,那股凉意让我的大脑骤然一紧。
我的脑子还没有清明过来,就被他死死按住,那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已经抵到了我背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处。匕首的尖刃停顿了那么一下,然后就被施加上力道,沿着疤痕擦刮开了,一阵蚀骨的疼痛钻进肺腑,我紧紧咬着双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刀刃沿着肌理纹路一点点割开,我清晰地感觉到已经结痂的伤疤被生生地撕裂,那里的一层皮肉被带了下来。我想起那时的痛,也是切骨一般,可是比起此时的去皮之痛,真得是小巫见大巫。
“别咬唇!”他好像能看到一样,出声命令道。
“你最好叫出声来,不然本座不知轻重!”他调笑着说着,似乎这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消遣的游戏而已。残酷得令人发指。
我不想那么没用,最起码在他面前我不希望自己看起来那么没用。所以,即便是双唇已经被我咬得鲜血淋漓,即便我的眼前阵阵发黑,我也不想没用地叫出声来。
“很好。”他似乎很乐意看到我倔强的模样。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连他的声音都有些听不太清了,他又贴过来在我耳边吹一口气,轻笑道:“这只是刚刚开始,你身上的疤痕足够熬一个晚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