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遵懿跟黑蛟一路沉默着，在靠近一座山丘的地方，他隐约看到了什么熟悉的植物，只是比自己以前见过的要大了许多。
“哇……断肠草……”谢遵懿轻轻拍了拍着黑蛟，让它带自己靠近一点。
“咝咝……这也是药么？”黑蛟看着眼前巨大的蕨类。
“嗯……这是骨碎补，因为长得像电视剧里的断肠草，所以我们叫它断肠草。”谢遵懿说：“好大啊，比我以前见过的大百倍不止。”
“电视剧是什么……咝咝……”黑蛟似乎对骨碎补和断肠草之类的名词不感兴趣。
“电视剧就是把许多实际没有发生过的，但是感觉有点意思的故事表演给人看的东西……”谢遵懿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咝咝……骨碎补……这叶子也可以生骨吗……”黑蛟用尾巴卷起一片叶子，就想去拔。
“不是……骨碎补是它的根茎，不是叶子。”谢遵懿有些好笑地说：“你将它的根扯一些带走吧，它繁殖能力旺盛，在山边常常能见到很多，只是想不到，在这里竟能长到如此高大。”谢遵懿忍不住有些惊叹，骨碎补的叶子平时也只比巴掌大些，如今眼前所见的竟不止两米之长。
收获了骨碎补和当归之后，因为光线实在不好的缘故，谢遵懿决定不再继续寻找其它的药材，黑蛟头顶伤口的水迹早已干爽，药材拿回去还要清洗，他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
黑蛟带着谢遵懿回到溪边，谢遵懿一边清洗药材，一边说道：“当归原本是要煮成汤药的，但我不像铁师傅那样随手就能架起锅来，因此只能烤熟了让你服下，骨碎补烫掉外层的毛后，我会跟红玉如来一起捣碎，给你敷到头顶，希望它能帮你重新长出角来。”
“咝咝……我去找些吃的……”黑蛟见谢遵懿还要耗上许多时间，便决定乘此机会出去遛一遛。
“我还以为你们十天半个月才需觅食一次呢。”谢遵懿随口说道。
“替你找的。”黑蛟也不多说，哧溜一声就没了身影。
谢遵懿心头一暖，又想起了妖精。
“小妖精……你现在在哪里干嘛呢。”他看药材洗的差不多了，便又慢慢挪到火边，烤制起来。
药材的烤制是很无聊的事情，谢遵懿因为刚刚一直没坐轮椅，身体十分疲倦，穿好了衣服就开始犯困，于是决定小睡一下。
“咝咝……”黑蛟回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片很大的叶子，里面包着各种各样的野果，都是给谢遵懿吃的。
看他已经睡着，它有些不忍心将他叫起，只是轻轻将野果放在地上，又转身不知去了哪里。
药材烘干后总是特别的香，谢遵懿在这味道中醒来，发现火已经很暗了，又赶快添了枯枝和干草进去。
没有碾药的器具，好在附近有许多石头，他爬上轮椅，决定去溪边找看有没有平整的石片，转头却看到了一包水果。
“这家伙，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谢遵懿拿出几个水果，顺便拿去河边清洗。
待他吃饱喝足，也顺利找到了平整的大石，还有一块称手的天然石刃，那是一块菱形的黑色的石片，形状和厚度都很像一把匕首，被他随手插到了腰带里面。正愁不见黑蛟的身影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
“咝咝……我在火边见不到你，就知你跑到这儿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谢遵懿跟黑蛟异口同声。
“你上哪去了。”谢遵懿问道。
“我去找了一些大的叶子……咝咝……我想包扎伤口会用得上。”黑蛟说着，就将尾巴卷着的一大把叶子扔到溪边，确实是很大的叶子，谢遵懿都不认得。
“你帮我把这块石头搬到火边，对了，先洗干净。”谢遵懿理所当然地说道。
“咝咝……你过去等我。”黑蛟似乎毫不抗拒谢遵懿的说话方式，就好像跟他已是多年的朋友。
准备工作一切就绪，谢遵懿将烤好的当归拿出一多半，放在黑蛟包水果的叶子上，说道：“这些是活血的，你先将它们吃了，我把其余的药碾好。”
“咝咝……”黑蛟伸了伸舌头，似乎有点不太习惯这个味道，却还是一口吞下了，蜷在一旁看着谢遵懿接下来的动作。
他将剩余的药材跟红玉如来的叶子分批放到石板上，然后机械地重复着添药，碾药，再将药泥刮到干净的叶片上的动作，很快就满头大汗，却没有喊累，也没有让黑蛟帮忙。
这些动作仿佛有催眠的效果，黑蛟看得有些累了，眯起眼睛开始小憩起来。
“终于好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遵懿擦了擦汗，看着眼前的成果。
一片很大的叶子，里面都是他碾好的药泥，因为烤得不是很干爽，药泥刚好保持了适度的水分，他看了看，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又挪到轮椅旁拿那根不知道谁给他的绳子。
“快别睡了，送我上去。”谢遵懿回头看到黑蛟，有些好笑，他捧起叶子，故意大声喊道。
“咝咝……”黑蛟眯了眯眼，看着谢遵懿，舒展开身体说道：“东西拿稳了。”
谢遵懿被送到黑蛟头上，他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了，用手将调好的药泥一点点抹在黑蛟的伤口上。
由于伤口太大，最后药泥只涂了薄薄的一层，谢遵懿赶忙将叶片倒覆在上面。
“固定用的绳子不够长，我需要在你的鳞甲上开两个洞。”谢遵懿说道。
虽然想想都肉疼，但如果药泥暴露在空气中，水分挥发得太快，就无法发挥原有的效果了。
“咝咝……开吧。”黑蛟轻描淡写地说道。
谢遵懿掏出刚才找到的石刃，在黑蛟身体两端各找了一块鳞甲，硬生生抠出两个洞来，系上了绳子，以固定那片巨大的叶子。
“咝咝……”虽然痛，但黑蛟却忍住没有吭声，更没有晃动身体，那样谢遵懿会被摔到地上。
“好了……”谢遵懿拍了拍黑蛟，它用尾巴将他送了下来。
“咝咝……你猜……要多久才会有效果……”黑蛟问道。
“若是你身下的伤，用了药很快就会好的，但你头上的角……我真的说不好。”谢遵懿也没有把握。
“咝咝……陪我去溪边洗洗伤口吧。”这回黑蛟倒很自觉。
“嗯。”谢遵懿点了点头，跟黑蛟去了溪边。
“咝咝……恐怕你的衣服又要湿一次了。”黑蛟瞥着谢遵懿，玩笑般说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水。”谢遵懿笑了笑，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打趣道：“倒是你那些烂肉，都要削掉才行。”
他们一同进入水中，谢遵懿用石刃轻轻地削着黑蛟颈下的腐肉，黑色的血顺着小溪流了下去，身后原本清澈的溪水顿时被染得十分浑浊。
“亏得你皮糙肉厚的，受了如此重的伤，却还没事。”谢遵懿说道：“我还以为是龙神大人咬的，没想到是你的兄弟。”
“咝咝……青龙是我们的神主……怎会纡尊降贵来咬我……”黑蛟嗤笑道。
“你不要怪她……若你是人类，早就被处死了……哪里会像如今这般自在……”谢遵懿还是忍不住为青龙辩解道。
“咝咝……若你真是她安排来救治我的，我定不怪她……若你也是到此受罚……叫我如何再相信她……”黑蛟的语气似有松动。
“即使如此……我仍旧相信她的。”谢遵懿割完最后一块腐肉，拍了拍黑蛟，示意它上岸：“去火堆旁把水汽烘干，准备上药了。”
“咝咝……你怎么不走。”黑蛟见谢遵懿仍旧站在水中不动。
“我把叶子洗洗干净。”谢遵懿指着先前黑蛟扔下来的一大把叶子。
黑蛟见状，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往火堆去了。
谢遵懿慢慢地起身，将那把叶子拖了一张到水里之后，看着清澄的溪水，禁不住有些失神。
刚才被黑血污染的溪水早已被上游的流水冲走了，如今浅溪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么自己的人生是否也将如此呢。
在世上短暂的存在过，也许被一些人记得，但之后将再也找不到痕迹。
他心下有些难过，却无人可以诉说。
“妖精……你在哪里呢……哪怕是幻听也好，我好想你……”谢遵懿低喃道。
“嘘……”妖精的声音。
谢遵懿抬起头，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果然是幻听啊……”他不再多想，只当那是风的声音，专注地洗起叶子来。
“咝咝……”
谢遵懿洗完最后一片叶子之后，黑蛟已经在旁边的藤蔓中不知等了多久了。
“看你动作太慢，所以没有叫你……咝咝……”黑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走吧。”谢遵懿点了点头，爬上岸来，黑蛟熟练地将他安置到背上，然后用尾巴卷起了叶子。
“绳子不够了，你去扯写藤蔓来吧。”谢遵懿趁着烘衣服和拿药的空隙，对黑蛟嘱咐道。
“咝咝……”黑蛟扯得藤蔓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了个巧，谢遵懿刚刚忙完。
因为伤口太大，谢遵懿直接将药膏抹在了黑蛟的创口处，尽管薄薄一层，但还是将整盒药膏都用尽了。
他用藤蔓将叶子固定好，对黑蛟叮嘱道：“药都用完了，若是你觉着痒，那是伤口在愈合，千万不要去蹭它。”
“咝咝……我知道了。”黑蛟应过。
谢遵懿心情不好，忙完之后也是疲倦极了，衣服还没干，他在火边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沉沉睡去。
“咝咝……”黑蛟见状，也不扰他，自顾自地在旁边休息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遵懿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看到黑蛟正用头撞着旁边的一棵老树，心中震惊，连忙爬起来，大声喊道：“玄晖！玄晖！玄晖！”
这是他第一次叫它的名字，见它安静下来，谢遵懿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咝咝……我的头……疼得难受……”黑蛟有些神志不清地说道。
“你过来，让我看看。”谢遵懿担心黑蛟头顶用的药出了问题，纵使红玉如来可以生骨，却不一定能长角，他想到这里，不免有些着急。
“咝咝……”黑蛟艰难地爬了过来，神情痛苦，却还是咬牙将谢遵懿送到了头顶。
“你的伤口……”谢遵懿掀开叶子，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咝咝……伤口怎么了……你说……”谢遵懿原本只是打算给自己治疗外伤，是自己坚持要用红玉如来来生角的，因此怪不得旁人。
“你的角是什么颜色的。”谢遵懿没头脑地问了一句。
“咝咝……是……灰白色……”黑蛟说。
“可我分明看到一对红色的角……”谢遵懿说道。
“咝咝……你说……什么……”黑蛟再问。
“一对红色的角……不是一个……”谢遵懿又回答了一遍。
“咝咝……你说……我长了……两只角？”黑蛟心中大喜，几乎忘了疼痛。
“你忍一忍疼……如今只长出了两个芽苞……也许还有得疼呢……”谢遵懿将叶子重新遮好，里面的药还没干，可不能浪费了，毕竟已经没有红玉如来了。
“咝咝……我……能忍……”黑蛟将谢遵懿送了下来，慢慢地爬到刚才撞的那棵老树上，将它紧紧缠住。
谢遵懿果然还是高估了红玉如来的功效，只那一点，确实不够让黑蛟将一对龙角都生出来的，最终，在黑蛟的疼痛过去，药泥也彻底干涸之后，黑蛟的头上也只长出了两个拳头高的芽苞而已。
但这并不是聊胜于无这般简单，两只角早晚会长出来的，而黑蛟很明显……已经更接近龙了。
“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样了。”谢遵懿在检查完黑蛟的头顶之后，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它的脖子。
“咝咝……已经如你所言地痒了好长一阵子……”黑蛟答道。
“想必也开始愈合了……”谢遵懿掀开了一点叶子，看到药膏虽然也已干涸，但伤口长势喜人，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他心疼那些药，于是让黑蛟再找来些新鲜的叶子，湿**后替换掉原有的，压榨余下的那点药效。
这般换过几次之后，残留的药膏终于被叶子摩擦掉了，而黑蛟的伤口也终于完全愈合。
“你头上的两个芽苞还挺可爱的。”谢遵懿打趣道：“看起来也不那么凶神恶煞了。”
“咝咝……”黑蛟得意地甩着尾巴，丝毫不介意他的调戏。
“说正事……”谢遵懿吃完了黑蛟找给他的最后一个果子，正色道：“我们该去寻找出路了。”
“咝咝……”黑蛟眼露精光，定定地看着谢遵懿，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