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梳和斗罗领着赵普等六人,下到河里,不觉一股舒爽,沁人心脾,从脑瓜顶到脚底板通透地畅快。赵普在木梳身边,他的手着这木梳的身体,怕一失足,跌到水里。说别人是旱鸭子,他首先是。因为,理论上的“旱鸭子”,是心理层面上的。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闯过十六缺半边。今天是十九,天上的月亮,缺了大半边。可是,月光仍旧清亮,在河水的辉映下,甚至能分辨出人的五官。为了打消赵普的恐惧感,木梳对他说,“其实,你在水里放宽心身,不去和水抵抗,水就会给你更大的自由,你看。”
木梳说着,蹲下身子,脚在水底一纵一纵的,整个身子,也那么自自由由跟着上下移动。赵普扯着木梳的胳膊,张着嘴,也往下“蹲水”,说,“真啊,像被水托着似的!”
木梳说,“你放开身子躺在水里,就像平常躺在炕上似的,你试试。”
赵普一听这话,紧着摇头,嘴里呜啦着,表示那样他是决不敢的。
木梳笑了,说,“你看我的。”
说着,木梳就往水里躺了下去。
果真,木梳躺在了水里,身子的背面在水里,前面,只有薄薄一层的水覆盖着,差不多整个地露在外边,他的脸,肩头,膝盖,脚趾,连同那什么都露在外边。
赵普看到,说,“真不错唉,像鱼似的!”
木梳一个翻身,站在水底,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对赵普说,“来,你试试?”
赵普说,“我可不行,我又不会水,我不行。”
木梳扯着赵普,说,“没事,这可不管你会不会水,只要你放宽心身,谁都能躺在水里,越放松往下躺,躺的越好。来来,我把着,你试试。”
木梳说着,就兜住赵普的脖颈,另一只手,去搂他的腿弯。
赵普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木梳就放开了他,但是兜他脖颈的手,还是轻轻地着这他的背部。
赵普也是极聪明的人,他见到木梳躺了一次,他就把要领都记住了,顺利地躺在水里。他刚刚躺下去,身子有点儿僵,有点儿往上挣,水就往他身上淹。他感觉到了,冲木梳救急,说,“不行不行,木统领,水没脖儿了!”
“没事没事,”木梳紧着安慰他,“你再往后躺,像躺在家炕头上似的!”
赵普听话,照着木梳的话去做——他以为不照着木梳的话去做,他就能淹着。可是这么一来,他就真的漂在水面上。
“哎,真他娘的行啊!”赵普躺在水上,感到好不自在。
那五个小子早在木梳教赵普的时候,他们就注意这边,看到赵普真的漂在水面上,无不欢欣,噼里啪啦地往这边跑,斗罗叫都叫不住。
他们这一跑,拨动了水面,溅起了水花,撩扰了赵普,他一紧张,就要翻身起来,可是,这哪是在炕上,翻身就下来了?他这一翻身,一下子就翻到了水里,“咕咕”地喝了好几口水,整个人,也手舞足蹈地挣扎起来。木梳连忙从旁扶住了他。他有了抓手,才站直了身子,嘴里“卧槽卧槽卧槽”了好几声,才算站住了脚。
木梳关切地问,“赵叔,没事吧?”
赵普说,“没事没事,喝了好几口水。哎,这水还挺甜的!”
围过来的人,冲他“嘿嘿”地笑,他伸出手去打笑他的人,“就怨你们!人家统领把我整的好好的,你们一过来,我一急,才没脖了,你们看着,我再给你们躺一次。”
木梳要伸手去扶,他竟然挡开了木梳的手,说,“不用了,我能行!”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普躺在了水里,众人无不啧啧。
五个小子,也学赵普,纷纷往水里躺,木梳和斗罗左右照应着。到他们都躺下了,赵普从水里站起来了,他在水里向身上撩了两把水,搓了两下腋窝,对木梳说,“长这么大,头一次!真想再多呆两天。”
木梳说,“那你就多呆两天呗。”
赵普说,“那可不行,就三天,第四天头上,就遭殃了!”
“咋地了?”木梳问。
赵普摆了摆手,苦苦笑了笑,对木梳说,“不说这些了。洑水,你会吧?”
斗罗说,“会?统领游得还好呢。”
赵普有些不信的样子,说,“你洑个我看看?”
木梳嘻然一笑,一下就扎进了水里。在他家山洞住的时候的,差不多每隔几天他就在水里游上一次两次的,游水,不在他的话下。游了一段,他就浮了上来,只听一片欢呼,“哪儿呢哪儿呢!”“真远啊!”
木梳心想,少见多怪,这对他来说,不是一碟小菜?想着,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进入水中,有个人扯了他一下,他睁开眼睛一看,见是散豆豆!他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不会洑水吗?怎么还潜到水底?!”
散豆豆说,“不会,有人教,那可没法儿。”
“谁教的你?这么快你就会了?”木梳感到很惊奇。
散豆豆回过头去,说,“别藏着了,出来吧。”
跟着,从散豆豆的身后游过来一条大红鲤鱼,木梳吃了一惊,他对散豆豆说,“你跟它学的?”
散豆豆卖关子的样子说,“你知道它是谁吗?”
这个时候,木梳的头皮酥的一麻,说,“是,她?!”
“对,”散豆豆说,“就是她。昨晚我怎么说来着?”
木梳忽然对散豆豆有些愤怒,认为这一切都是她搞的名堂,他说,“我不信!”
散豆豆转过头去对红鲤鱼说,“嫂子,他不信,你看咋整?你们两个有什么体己的动作,表情,手势没有?做出来,让他辨识一下。”
那红鲤鱼听罢,游向木梳喁着嘴向他索吻。虽然这是柳花昨天的一个动作,但这深深地打动了木梳,是他今生今世不能忘怀的。但是,柳花的唇,和鱼的嘴,是不可比拟的,红鲤鱼的这个样子,使木梳想起他小时候,姥爷给他罩的那条鱼,他用双手一攥那条鱼,那鱼的嘴,也是这样的,没有情感转换的成分。
木梳用手挡住了红鲤鱼凑过来的嘴,大声说,“不,它不是柳花!它要是柳花,见到我,何必现原形呢?它咋不是柳花的样子?”
散豆豆说,“哎呀哥,有的时候,你呆的令人难以置信,你想,嫂子是来让你知道她的真面目,她不现原形,还能怎样?”散豆豆说着,一只胳膊搂住了那条红鲤鱼,说,“它要不是嫂子,你想我能这么快就会洑水吗?还有,要不是嫂子在一旁用仙气罩着,你我在水里,能说话吗?”
木梳一听,可真是的!人在水里说话,一张嘴,不就得被水呛了?可是,他和散豆豆说话,像在平地上说话一样,没有一丝差别。那么,既然红鲤鱼是柳花,她为什么不能说话呢?她还害怕水吗?木梳想把这个意思说出来,但他不敢张口说话,怕一张口,水就涌进他的嘴里。就用手势比划着,问散豆豆,柳花怎么不敢说话?
散豆豆想要解释,可是,她一张口,一口水就涌进了她的嘴里,使她脚蹬着水底,一个高儿,就蹿出了水面。
木梳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托住了散豆豆,散豆豆像一条鱼一样,在木梳的手捧里,噼哩噗啦地乱跳。
离木梳不算近的那些人在月色中看到了这边的情景,惊讶地说,“哎,你们看看,他们的统领从水里捞出一个有胳膊有腿儿的鱼来!”
喊着,那帮人就噼里啪啦向这边跑来。木梳一看,让他们见到了,自己解释不清,就一撒手,把散豆豆又扔进了水里。心里想,反正有柳花变成的鱼在水里罩着,散豆豆不会淹死的。
那些人跑来,说统领你刚才抓到了什么?木梳说,是一条鱼。那些人说,是鱼我们怎么看到有胳膊、腿呀?木梳说,是鲵。他们问,鲵是什么玩意?木梳说,鲵也是鱼的一种,咱们北方的鲵,长得大,似人形,叫起来,似小孩的哭声。木梳说到这里,在他的光下巴上捋了一把,这是他姥爷的典型动作,这几个卓尔镇的人不知木梳在关键的时候,就有这一动作。
赵普听闻多了一些,他说,“听说周天子召开天下大会,就有东北的一个首领进贡一个叫‘前儿’东西,可是你说的‘鲵’?”
木梳说,“正是。”
赵普说,“鲵,有个长且粗的尾巴,怎地不见?”
木梳只好说,“我刚才捉到的是一条无尾鲵。”
“啊——”赵普心中想,还没听谁说过,鲵有有尾无尾之说呢。
这时,好像就在木梳的脚下,有一红光泛起,咱们说,一开始,就像一个灯泡似的,有一豆豆红光。奈何那红光越来越大,宛如灯笼、磨盘、十五的月亮,逐渐的,又无期限地扩大。
红光总是给人以祥和、温暖的印象,而且,河里的红光不是那种很扎眼的红,而是温柔、绵软,娓娓道来的那种。
木梳知道这是柳花在做法,就说,“这是那鲵放出的祥光,在这种祥光之中,人们可以消除百病,延年益寿。大家站立别动,两手捧起,三心相对,心里想你见过的最美的图景……”
说着说着,木梳逐渐地感到自己有些昏昏然,不止他,河里的,加上斗罗另外六个人,也一如木梳样的,双手抬起,两手心对着自己的胸部,双目微合,处于一种无意识状态。
柳花显形,又是那种花容月貌的柳花了,她和散豆豆从水里探出身子,走到赵普跟前,柳花问赵普,“你有什么秘密,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你会感到心身舒爽的。”
赵普仍旧眯着眼睛,说,“我心中的秘密,就是大锯的出处,这个秘密特镇长一再叮嘱我,让我好生为他保守,可是,放在我的心里,就像一个磨盘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柳花说,“那你就说出来吧,说出来,你就轻松了。你们的大锯出自哪里?”
赵普毫不迟疑地说,“我们东北三十里的延博霍托,那里出铁,产大锯。”
柳花和散豆豆相对看看,柳花说,“他们东北三十里,那离咱们,左不过六十里,特阆朴还想严密封锁?”
散豆豆说,“那你看人家就能封锁得了呢,你要不施法,就无从知道呢。”
柳花恨恨地说,“这是什么世道!”
散豆豆抚着柳花,安慰着她说,“就别管是什么世道了,知道了大锯的出处就行了,收了吧?”
柳花逗着桑豆豆说,“没啥事了?你不趁机问你的罗罗点儿什么?”
“卧槽,你不说,我还忘了,”散豆豆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拉住柳花说,“走!”
二人来到斗罗跟前,散豆豆清了清嗓子,对迷失在那里的斗罗说,“罗罗,你心中有什么秘密?别憋在心里,说出来。”
斗罗用梦呓的声音说,“老婆多了,真好,我还想娶几个。”
“你!”散豆豆举手就要打斗罗,让柳花一下子拉住了,说,“打不得,你打上去,就能把他的魂灵打散了!”
散豆豆只是冲着斗罗发狠,最终没有打出去。她宁肯斗罗一娶再娶,她也不能没有斗罗。
散豆豆恶叨叨地指着斗罗说,“你看今儿晚上的,我和七姐非得好好拷问拷问你,多咱你从心里再不想娶了,多咱再让你睡觉!”
柳花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说别人?我从你身上收回法,让你说说你心中的秘密如何?”
“别别,嫂子!”散豆豆慌忙阻止,“我心中的秘密,可是多了去了,说上一宿,也说不完,别把法收回去,我慢慢地对你说,真格的了,我瞒谁,咱姐俩,我也不能瞒你呀。”
“你就那张嘴儿!”柳花点搭散豆豆一下,就往木梳那边走。
散豆豆以为她要收法了,就跟在后边。没想到,她到了木梳跟前,也没听她说什么,木梳就喃喃地说,“我,想干儿。”
散豆豆赶忙大声地说,“不对,你对干儿没有感情!”
“有,”木梳肯定地说,“我对干儿有感情。”
柳花阴阴地笑着,转过头来,嘲讽看着散豆豆。
刚刚不久,散豆豆还海誓山盟地说,木梳对干儿没有感情,可是,木梳这回亲口承认了他和干儿的情感,散豆豆这回你还有何话说?
就在散豆豆不知所措的时候,月亮被一个巨大的黑影遮挡住半个,散豆豆和柳花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巨物,向他们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