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豆豆说，“那我倒是没看到，那时天已黑了，看不清脸了——不过，你注意到没有？把柳花引给你的是雅格——你说，咋就那么巧？前一天晚上我看到雅格和一个女孩子在河里玩，第二天晚上，它就把一个小女子引给了你？你说它不是和那女孩子通风作弊，玩了一个欲纵故擒？”
木梳撇着嘴看了散豆豆一眼，说，“你说的意思是柳花和雅格做好的扣儿，一门心思要嫁给我？”
散豆豆点了点下巴，说，“嗯哪。”
木梳说，“咱把这一段先存在这里，不去说。我来问你，你藏起柳花的小衣，是想干什么？”
“哥你不知道，”散豆豆捂捂扎扎地说，“要是鲤鱼精，那个小衣，就是它的皮，没有皮，她就无法遁回水去，她就得死心踏地和你过日子，到生出孩子来——阿布凯恩嘟哩（主神，相当于“上帝”）保佑，千万别生出一条鱼来——她就打消了回归水族的念头，哎！哥，你记不记得，柳花说他们是‘税族’？你问她，怎么听起来像‘水族’，她是不是说，说他们是‘水族’也行？”
木梳想了一想，说，“你扯远了，还说小衣——你说小衣是鱼皮，没有这鱼皮，它就无法遁回水族去，是不是？”
散豆豆又点了点下巴，表示赞同。
“可是你说，”木梳开始侦探推理了，“她是一心想嫁我，并且和她的玩伴雅格做的扣儿，欲纵故擒？”
散豆豆还是点动着下巴。
“那么，跟我一夜，后悔了？”木梳的声调儿变了，“咱还不说这一段。既然雅格是友好演出，那为什么叼住她变换的命门——她的小衣，而不让她来去自如呢？雅格帮的可不是倒忙吗？”
散豆豆眨巴眨巴眼睛，说，“是啊？为什么还把小衣给了我呢？”
“问谁？”木梳说，“问我？”
看散豆豆说不出什么了，木梳接着说，“咱们在这里，接上咱们放下的那一段——所以说，不存在柳花是个鲤鱼精，和雅格通风作弊，一门心思想嫁给我。也不存在她和我住了一夜，又后悔的事情。”
“那是……哥呀，你到底想说些啥呀？”散豆豆这时有点苦叽叽的。
“我想说，”木梳说，“你赶快把柳花的小衣，还给柳花，因为，你所有的怀疑，都是靠不住的，鲤鱼精说，和雅格通风作弊说，欲纵故擒说，都是你这小脑瓜里无由地涌出怪念头，统统没有根据。快点儿，把柳花的小衣拿出来，还给柳花。”
散豆豆嘟着嘴说，“好吧……”
散豆豆说着，就伸手到自己的衣衫里，去拿藏在那里的柳花的小衣。动作进行到半途，她突然停下了手，大惊失色地说，“不对！”
木梳说，“你又咋地啦？一惊一乍的？”
“不对，”散豆豆说，“结了婚的女人，哪有还穿小衣的？她这么急地要回小衣干什么？不对，这里边肯定有猫腻！”
木梳不耐烦了，他说，“猫腻狗腻的，管你什么事？你好生把人家的小衣还给人家就是了。”
散豆豆指着木梳说，“这是你说的！不关我的事，到时她跑了，你可别后悔！从今往后，可就你一个人独守空房了——我已经和我七姐说好了，从今往后，我就在他们那屋住了，你别后悔！”
木梳在鼻孔里“哼”了一声，“就算没有柳花，我还沾过你什么吗？”
散豆豆有些泄气地说，“卧槽，可不是咋地……不过，哥……嗨，不说了，你愿意咋地就咋地吧！”
散豆豆说着，就从她的衣衫里，把柳花的小衣掏出来，给木梳的时候，手还有点儿缩，但最后还是给出去了。
木梳接过小衣，疼爱地抽了散豆豆一下。他知道散豆豆是为了他好，但仅凭一个良好的愿望是不够的。凭良好愿望害死人的，也有。
这时，斗罗送马车回来了，木梳看到他，扬扬手里的小衣，非常得意地冲他一笑，返身就推开了房门，可是里边，还有一道阻拦：雅格。它看到木梳手里拿的小衣，大叫了起来，而且翘着蹼趾尖，往上跳，试图把木梳手里的柳花的小衣夺回去。木梳高高地扬起手，躲着雅格，说，“你到底是哪伙儿的？”
雅格“嘎嘎”大叫，确信是在回答木梳，可是，木梳不懂。
木梳躲着雅格，走进了自己的屋，把小衣给了柳花。
柳花接过小衣，含情脉脉地说，“你就不怕我真是鲤鱼精，穿上小衣跑了？”
木梳知道他和散豆豆在外边说的话，柳花都听到了，就说，“想过，散豆豆说的也不是一点儿道理也没有，可是，你要走，我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你想走就走吧，无论如何，你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柳花拥住了木梳，低低地说，“夫君……一日为夫，终生为伴。我如果真是一条鲤鱼，你会不会嫌恶我？”
木梳紧紧搂住柳花，看着她，说，“你不是。”
“为什么这样说？”
木梳说，“我小的时候，我姥爷罩住一条鲤鱼，我拿在手里，两手一挤压，那条鱼就张开嘴了，冲我咕嘎咕嘎的喁动，我说，‘你要亲嘴儿呀？’”
柳花用扣起的小拳头，捶打着木梳，说，“你坏。”
同时，也向木梳喁起了双唇索吻……
…………
木梳和斗罗来到了赵老倔他们的临时住所。天热，他们晚饭又喝的酒，就分外燥热，头枕着被卷，躺在光炕席上，手里拿着一个大蒲扇，在呼嘎呼嘎地扇着。
木梳走进去，赵普一看走进来的是木梳，“喂呀”一声，挺起了身体，说，“统领大人来了？！”
木梳以手示意，说，“歇着，你老不必起来。”
赵普放下腿来，要找鞋下地，让木梳生生给止住了。他说，“你们都累一天了，还是歇着，我来，就是看看，住的怎么样，有啥需要没有。”
“挺好的，按啥都周整的，挺好挺好。”赵普说。
旁边一个小子嘻着皮脸说，“要是能给个大姑娘，那就更好了。”
他身旁的一个小子说，“就你？一身臭汗，酸的哄哄的，给个大姑娘，也让你给熏跑了！”
赵普斥责他们，“呆着！在统领大人的面前，你们什么话都敢说？！”
木梳说，“不妨事不妨事——哎，你们去河汊里洗个澡呗，洁净，还凉快。”
木梳这么一说，五个年轻人都聚拢了过来，纷纷问，“河汊子深不深？”“河汊子离这远不远？”
木梳没等说，斗罗就接上了话，说，“不远，就在我们家跟前，那里的河水浅，就到我肚脐子这儿，下边还是沙土地儿，硬底儿。洗澡可好了，昨天，我还在那洗的呢。凉凉快快的，做一晚上娶媳妇的梦。”
大家哄笑。
赵普说，“这些人都是旱鸭子。我们那里有水，但都是贴着草皮儿往下流，一路往啜水河里奔，一个大水坑，都很少见。”
木梳说，“那就走吧，洗个澡，舒坦舒坦，正好我也去，昨天我就没……”
木梳下边的话，被一片哄叫声掩盖住。小伙子们纷纷跳下了地，找鞋往出走，闹成一锅粥。
赵普没动窝儿。木梳说他，“赵叔，走吧，我保管你洗完澡回来，就把手里的大蒲扇扔到一边了。”
赵普犹犹豫豫的，他说，“让他们去吧，我就……”
“哎呀，走吧三叔，”和他一副锯的小子，是他的侄子，“你不去，我们就算单独行动了，让咱镇长知道了，不得剋我们？”
斗罗说，“你们镇长那么严哪？”
赵普急忙掩饰，“别听他们瞎嘞嘞，我们镇长其实，人，挺好的……”
“不严？”木梳说，“我看你就挺怕他的，这么热的天儿，连个澡，都不敢去洗。”
“哪呦，”赵普帮他们镇长特阆朴辩解，对那帮小子说，“镇长不让你们洗澡了的？”
他侄子反唇相讥，“你怎么不敢去？”
赵普磨磨地说，“我怎么不敢去？洗个澡，又不是逛鹞子，有什么不敢去的，我是寻思……”
“哎呀，就是洗个澡呗，像上断头台？”木梳说。
“走吧，凉快凉快去。”赵普终于松了口。
木梳心想怪不得特阆朴让他带队，他是如此小心谨慎的人！反观齐鲁苏海这边，就没有这样一个人，要是特阆朴问齐鲁苏海的人，马的脚垫是什么样的，没有不说的，要是问到自己头上，没准还给他画出图来呢。
特阆朴是经过怎样的机制，把人约束到这种程度的呢？木梳相信机制的运作，他某些方面具备现代企业运营思路，只可惜的，只是一个火花儿而已，转瞬就熄灭了，要是燃起来，那还得了！
五个小子吵吵嚷嚷的，能把房盖鼓起来。赵普连忙向木梳致歉，说，他们不知你们这里的统领是多大的加（官），就造次了；再有，他们整天生活在锯木声中，恐怕别人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别见怪。
木梳说，哪里哪里，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
就这么说着，都往出走，拐过房山，走过一个人，扯了木梳一下，木梳站下了，那人凑近他说，“一定一定，一定把大锯的出处搞到！”
木梳一愣，这个人是齐鲁苏海！他擦肩而过，扣住木梳的一只手，攥了攥。
木梳回应他，“没问题。”
木梳说罢，赶紧追上赵普。
赵普问，“刚才那人是谁？”
木梳随便地说，“一个熟人。”
赵普犯着心疑地说，“看身量，怎么那么像你们的镇长？”
木梳嘻然一笑，说，“镇长？镇长这个时候早就搂着小老婆梦游到二道岭了，还能出来逛？”
木梳暗自钦佩赵普的洞察力和警觉性。心中想，赵普要为己所用，那可是可以交付大任的人，以后用人时，也扫听着，有这样的人，一律收于麾下。
人们说，皮鼓决定脑袋，在什么位置上，就思考什么问题。而木梳，稍稍超前考虑到用人的问题了。
…………
散豆豆推门走进了木梳的屋，屋里，只有柳花。散豆豆说，“嫂子，我哥呢？”
柳花说，“你哥去找卓尔镇的那几个大锯匠了。”
散豆豆说，“我哥要干啥？”
柳花用一个抹布擦了擦炕沿，示意散豆豆坐下，散豆豆坐下了，她才说，“他想从哪几个人的嘴里套出大锯的产地。”
散豆豆歪歪地笑了，她说，“有你这么一个神来仙去的夫人，还用他亲自出马？”
“姐呀，你不知道，”柳花说，“神来仙去，也不是万能的，人有人世，仙有仙界，都有越不过去的门槛。”
散豆豆浑身一抖：她想试探柳花一下，没想到，柳花很容易就承认了自己的特殊身份，散豆豆颤巍巍地说，“嫂子，你真是鲤鱼……”
柳花大大方方地笑了，说，“你说是，我就是呗。怨不，犟犟来犟犟去，有意思吗？”
“那，”散豆豆被柳花这话整糊涂了，“你到底是不是呀？”
柳花一歪头，笑问散豆豆，“我是啥呀？”
“嫂子，”散豆豆不耐烦了，说，“我不管你是啥，你可不能舍我哥而去呀！你是我哥遇到的第一个女人，你要舍他而去，他会非常伤心的！”
柳花神秘地说，“我听雅格说，他有一个女人……”
散豆豆一听这话，头“嗡”的老大：雅格跟她说！说明她能听懂雅格的话！那她是谁，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散豆豆连忙说，“雅格说的就是我，我吧……”
“你的事，我知道，”柳花说，“事出有因，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雅格都在场，它知道，你们俩在做戏，你们俩是好朋友，我承认，你是真心对他好，但你有斗罗大哥，和他再好，也不可能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我是说，有个女的，使他动了男女恋情。”
“啊，”散豆豆想了起来，说，“你说干儿呀？”
柳花说，“是，是叫干儿。他对她动了心。”
散豆豆大咧咧地说，“没有。这话又是雅格对你说的吧？那个扁扁嘴儿，它懂个幺六九啊？”
柳花说，“你瞧不起它，它倒对你挺好的。”
散豆豆感到自己有点不仗义了，就往回收话，“瞧起瞧不起的，我对它也挺好，不过，它毕竟不是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它哪里懂得？我哥对干儿动过心？笑话，这都哪跟哪儿呀？你没看到那个女的，瘦的，像一根刺，要不，能叫她干儿吗？你说，哪个男人不喜很肉肉的女人？还有变态喜很一根刺的？”
柳花想想也说，“那倒也是，不过听说……”
这时传来“歘歘”的脚步声，房门被人拉开了。散豆豆走出去，看到齐鲁苏海走了进来，散豆豆叫了一声“爹爹”，齐鲁苏海对她说，“快快，豆豆，你和你嫂子快去河汊子里，统领把那伙人引来了，他们此时已经下了河，快快去，让你嫂子施法，套出他们的话！别是再出什么意外，错失了这次机会。”
——木梳和柳花在这边商讨的、针对卓尔镇那几个锯木人的计划，齐鲁苏海用他的异能，都探寻了去。他这两天，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这上边，岂能不知？
柳花十分惊奇，齐鲁苏海怎么知道这些？但她知道齐鲁苏海是谁，不敢怠慢，就匆匆地和散豆豆往河汊子那边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