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传来了连七的声音,“这位小姐,我们家公子早已订下这间房,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你看你...”
“你是谁?再拦着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连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
我朝邱如昕眨巴眼,“连七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倒被一女子抢了话。”
邱如昕轻轻一笑,正要开口,门却被重重地推开了。
我和邱如昕皆是皱眉看向来人,却愣住了,那推门的人显然看到我们也愣住了。
我和邱如昕对视一眼,都带着疑问的神色然后又从对方眼睛里读到肯定,这不是那晚和邱如昕抢花灯的姑娘吗?
她换了身火红的衣衫,仍是梳着两根麻花辫,头发上缠绕着红色的璎珞,整个人仿若燃烧的火焰般明艳。
“怎么了,阿芸?”这时从她身后走出一个着青衫的男子,轻声询问着。
看到那个男子,我又愣住了,这不是上次在镜花楼和姓乐的还有舒墨同行的男子吗?为何我看到他两次都是在踹门而入的场景下?
他仍旧不同旁人般淡然出尘,可眉目间却比上次多了些柔和。
显然我身边的邱如昕比我更惊讶,只听见他合上下巴唤了声:“苏青合?”
他们认识?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扫到我时却爬上了丝笑意。
我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左手拿着块马蹄糕,右手筷子上夹着一大块头的牛柳,嘴里塞得满满的虾肉,嘴边还是满是油。
丢人丢大了,我一下红了脸,放下马蹄糕和牛柳,使劲吞下虾肉却发现...哽住了。
于是脸憋的更红,胸口闷得慌,却是连气都出不了,邱如昕忙倒了杯茶给我,一边帮我捶着背顺气。
忙活会,才咽了下去,邱如昕递块毛巾给我,没好气道:“让你吃慢点吧!噎着了吧!”
我调整着呼吸,这才想起还有满屋子的人,抬头冲早已石化的那个叫阿芸的姑娘和一脸笑意被邱如昕叫做苏青合的人干笑道:“呵呵...那个,你们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阿芸如海棠花一般绽开笑颜,狠狠地惊艳了我,不否认,她是我除了楚楚以外看到的最好看的女孩子了,当然,崔佳宸不在我的承认范围之内。
但是她跟楚楚的美又是不一样的,楚楚是那种柔和的美,羞涩却让人不能忽视,她却美的明目张胆,美的如同夏**人的阳光。
阿芸冲到我身边,指着我说:“你就是上次那个送我花灯的人对吗?我就说我们会遇到嘛!”
她咯咯笑着,丝毫不顾忌有外人在场,笑得那么开怀。
我倒是有些喜欢这个明艳的女孩子了。
我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衫,笑道:“没想到又跟姑娘见面了。”
她冲我摆摆手,脆生生的说:“不要姑娘姑娘地喊,上次跟你说了,我叫阿芸,你就叫我阿芸吧。”
我不好拂她的好意,便点点头。
她越发笑的开心,“上次你送我的花灯很漂亮,我拿回去后连哥哥和苏哥哥都说好看,我把它摆在我的床头,谁都不给碰,哥哥还直说我小气。”
她吐了下舌头,忽然想起什么,拽过苏青合,指指我道:“苏哥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送我灯的公子。”
苏青合看向我,弯了弯嘴角,“哦?这就是那位...公子吗?”
我被他的目光盯的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可越发觉得苏青合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
邱如昕上前一步,冲他拱拱手,“青合,没想到在这遇上了。”
苏青合这才把目光转向邱如昕,他也拱手道:“一别三年,如昕,你可还好?”
邱如昕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上次见面还是在塞外,我自然是老样子,青合你倒是比以前越来勾女孩子心了啊。”说罢,似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阿芸。
阿芸红了脸,怒视邱如昕,咬牙道:“你这人怎么总没个正经,上次跟我抢花灯,这次又胡乱说话,你不是好人!”
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苏青合道:“不要开她玩笑,我把她看做自个妹妹的,到时她要揍你我可不管的。”
阿芸哼了一声,冲邱如昕喊道:“听到没,叫你乱说话!”
邱如昕忙点头,“青合,你从哪认了这么个妹妹,有意思极了。对了,苏将军还好吗?”
苏青合笑笑,回道:“家父一切都好,这次塞外值守结束很快就能回殷城了。”
我这才想起来,他们口中的苏将军是东国第一将军铁骑苏宵,而苏青合便是苏宵将军的独生子。
苏宵将军的威名整个东国人都是知道的,他带一百人马独闯前来边界挑衅的北国大营驻扎地并谈判成功,以至近十年来北国未与东国交战的事一直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若说我爹爹是东国内部安稳的维持者,那苏宵将军便是东国外部安全的保证。
爹爹早些年和苏将军交情很好,这些年苏将军一直镇守塞外,两人也是偶有书信往来。
苏青合我也是略有耳闻,十三岁时就跟着他父亲去了塞外,殷城人皆道:英雄出少年,苏青合便是下一个苏宵将军。
邱如昕称好,“我爹还在家老念叨着许久未见苏将军了,话说你们怎么直接踹我房门就进来了,我可还没跟你算账啊。”
“阿芸第一次来殷城,听人说凌波楼的菜好风景也好,便要我带她来,非要个顶好的房间,这不就跟你抢上了。”苏青合解释着。
“倒是很野蛮啊,”邱如昕瞧了我一眼,“跟玉...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可除了恶狠狠瞪他外我也不能冲上前去揍他。
邱如昕,你给我等着!
就在我对邱如昕进行眼神凌迟用刑时,阿芸拽了下我的袖子,道:“你上次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呢?”
我瞧着她的脸色微红,可爱至极,便笑道:“我叫白玉,你直接唤我名字便可。”
她应了声,像在思考什么,“啊,我知道了,是蒲苇韧如丝,白玉无转移那个白玉吗?”
我不禁讶然,这位大小姐的文化水平可实在是不咋的,“阿芸,那是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不是白玉,白玉,就是白色的玉。”
阿芸却并没有不好意思,只是瞧了下苏青合,道:“我不知道啊,都是苏哥哥教我的,管他是磐石还是白玉,反正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便算认识了。”
我有些愕然,这个苏青合,看似风度翩翩颇有学问的样子怎么能如此误人子弟,毁我大好文化宝库资源。
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他颇有些无奈的看着阿芸,似感受到我的目光一样看过来,视线相撞时我竟有些慌乱,忙看向别处。
我这是怎么了?总感觉苏青合他不像普通人,被他看一眼似能看出一个人的秘密来,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了好了,”阿芸的话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她对那些随从和赶来的店小二说:“都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我们几个人都在这房间吃。把你这里所有的好吃的都送上来吧。“
小二闻言,忙收拾干净了我吃出来的满桌狼籍,又添了两副碗筷,喜滋滋地下去了,喜鹊看了我一眼,我冲她点点头,她便也拉着连七和那些人一起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本来抢房间的事便成了凑一桌吃,本来刚刚挤满人的房间只剩下了我们四个人。
邱如昕招呼着阿芸和苏青合坐下,阿芸便坐在我旁边,苏青合坐在我对面。
“阿芸小姐,你喜欢吃什么便点什么,这顿饭我请,全当做是上次的赔礼道歉,你看行吗?”
阿芸撇撇嘴,没好气道:“谁稀罕你请啊,你以为就你有钱吗?!”
邱如昕本来是等着阿芸说好的,结果却被她呛到了,这是他第一次除了我以外被人如此不领情地拒绝好意,我不由的笑出了声。
邱如昕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咳了声拼命忍着。
苏青合倒了杯酒,抬眸淡淡地开口:“阿芸,不要太无礼。”
阿芸嘟着嘴,瞪了眼邱如昕,然后笑着看向我:“白玉,你怎么会跟这个...这个人认识,还坐在一起吃饭啊?”
我一愣,想着这要如何说是好,总不能说我跟这个登徒子从小就认识,我是蹭他饭来的吧。
“我是来向白公子请教上次那个灯谜的,”邱如昕倒替我解了围,朝我眨巴眨巴,“是吧,白玉公子?”
我难得佩服于邱如昕突如其来的智慧,忙点头称是。
阿芸似也起了好奇心,“哦”了一声了然,然后兴致冲冲地问我:“我也想知道,那人说的灯谜绕啊绕,又是一个又是两个又是四个的,我读都读不过来,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青合忽然开口,看向我道:“是什么灯谜?”
他的目光锁着我,我忙回答:“两日齐相投,四山环一周。两王住一国,一口吞四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他沉吟了下,门外敲门声响起,小二在外道:“客官,上菜。”
阿芸拍了下手,“总算可以吃到你们殷城人说的好吃的了。”
我们?殷城人?我颇有些奇怪地看向阿芸,身边的邱如昕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
“阿芸是北国人,”苏青合看着我们看阿芸的神色道:“她跟她哥哥是我在塞外认识的,他们来东国游玩顺便来找我。”
我这才理解为什么阿芸的说话方式和行为都那么不像东国女子,原来她是在塞外长大的女孩子。
小二进来上菜时,我看着重新摆满桌的菜想起我得连续吃两顿,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突然觉得有点无力。
“滑熘鸭脯、素炒鳝丝、挂炉沙板鸡、麻仁鹿肉串,五彩牛柳、白扒蝴蝶鱼。”
阿芸,你怎么能全点荤的,这不是在诱惑我吗?
小二带上门出去后,阿芸马上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邱如昕作势拍拍胸口直说:“还好还好,我以为你要直接用手抓呢!”
有美食在,阿芸自然没空与他斗嘴,只说:“我知道你们东国人注重这些,没女孩子拿手吃。”
“谁说的!”邱如昕马上反驳,“谁说没有,我认识一...”
我瞪着他,他只好嘘声,“是...没有。”
苏青合也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鱼最好吃的地方应该是去头去尾,白公子,这是灯谜的答案吗?”
我哑然,阿芸却是放下筷子,直笑道:“苏哥哥说的竟然和白玉说的一样,当时那人问谜底时,白玉也是这么说的。”
苏青合轻笑了下,“是吗?”他看了我一眼。
我笑着迎向他的目光,“苏公子好生聪明。”
“白公子不也猜出来了吗?青合怎敢自许聪明。”他把那筷鱼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了会,道:“许久没吃凌波楼的菜,还是跟以前没什么差别,菜的味道不会变,不知道人会不会变?”
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我以为他说的是凌波楼里的人,忙好心回道:“凌波楼掌柜一直未曾换过,倒是小二换了两个。”
他似被我的回答弄恍惚了,有那么一刹那的愣神,然后有些无奈地用他进屋开始惯有的反应——轻笑了下,便不再言语。
我却是被他弄糊涂了,我说的不对吗?他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
这时阿芸插了句话:“你们说来说去的,我还是不知道谜底是怎么回事。”
“谜底是个‘田’字,‘两日齐相投’,田不是由两个日字组成的吗,还有‘四山环一周’,田字拆开来不管从哪边看都是个山字啊。”
阿芸听了我的解释,放了块鸭脯到嘴里,“原来是这样,那那个鱼去头去尾呢,这跟谜底又有什么关系啊?”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敲了下她的头,“你想想啊,‘鱼’字去了头去了尾不就是个‘田’字吗?”
“啊!”阿芸惊叹一声,“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
她看向我,直说:“白玉,你好聪明,哥哥常说苏哥哥是东国最聪明的人,没想到还有个你,你跟他一样聪明!”
我偷偷瞥了眼苏青合,心想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我哪比的上他。
我只呵呵笑着,邱如昕却在旁边咳了几声,我这才想起,我们一直在说话,倒是冷落他了。
我却懒得睬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柳放进阿芸碗里,“尝尝这个,这可是我在凌波楼最喜欢吃的菜了。”
阿芸看了眼盘子,奇怪道:“这肉怎么有五个颜色?”
“那是五种不同的做法五种不同的味道,五香,酱汁,清蒸,烧烤,酸辣,每个都很好吃的,”我嘿嘿一笑,“其实我比较喜欢烧烤的。”
对面的苏青合忽地抬头看向我,我刚夹起烧烤味的准备放到阿芸碗里的筷子在半空中僵住了。
这家伙的眼神还真是吓人,再这么看我小心我拿筷子戳你眼睛!
终于鼓起勇气,无视心里的颤惊惊,回瞪他,他却笑了,是真的笑,不是之前惯有的轻笑,笑的我仿若置身海棠花丛里喝着桂花酿晒着春日的阳光。
我回过神来,更加坚定了离苏青合这个人远点的想法!
阿芸在我旁边砸吧砸吧着吃的津津有味,弄的我口水直咽,我摸了摸肚子,在心里道:“你今天就受点罪了,多装点东西吧。”
把肉放进阿芸碗里,我也拿了根鹿肉串
啃起来,才吃了几口,就听见邱如昕的询问:“白玉,你今天吃了那么多怎么还吃的下?”
我低着头,心里暗骂了他一声,我吃那么多关你什么事?面上却红了,毕竟被人当面指出吃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阿芸却站出来说出我想说的了,于是邱如昕又再次被她堵住了嘴。
我面带感激地看向她,作为回礼,我跟她推荐了凌波楼的蜜饯青梅,那是我最喜欢的打嘴零食,并说等下一定让凌波楼做一份给她带回去吃,当然,帐是记在邱如昕头上的。
阿芸忙说好,邱如昕的脸如同吃了没加蜜的青梅一样。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有人在外喊“小姐”,阿芸应了声,就有个丫鬟推门进来,在阿芸耳边耳语了几句,我只略略听到几个字,什么少爷什么的。
阿芸听完撇了下嘴,起身对我们说:“我哥哥喊我回去了。”
我们也站起身,阿芸笑了笑:“这家菜真好吃,这两天我要天天来吃!”她眸子盯着我,目光有些闪烁,“白玉,我得走了。”
我点点头,“蜜饯青梅今天带不走,回头我...”半天竟没想起我要怎么办,忽然瞥到两眼看着窗外的苏青合。
忙道:“回头我让苏公子带给你吧。”
苏青合听到后,回过头来扫了我一眼,我只好嘿嘿干笑两声。
阿芸似踌躇了片刻,从手指上拿下个缀着玉的银戒指,递给我,红着脸道:“这个给你,你拿着它去仙逸客栈找我,蜜饯青梅不要苏哥哥送去,我要你自己送给我!”
我呆愣着,“这这这...”
她似急了,跺了跺脚把戒指塞我手里,“让你收着你便收着!”
说罢,咬唇看了我一眼,对苏青合说声“苏哥哥我先走了”便跑了出去。
她这次离去带给我讶异不亚于上次,我拿着戒指对着邱如昕支吾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邱如昕也是傻眼看着我,喃喃道:“她不是真看上你了吧?”
我却没有反驳,心下大骇,我百里玉什么时候开始吸引女人注意了?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苏青合在旁边只轻哼了一声。
三个人都在那站立着,太阳出来了,月照湖波光粼粼,有人在画舫上唱着曲,我看着这一切的平静,脑子里却是迷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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