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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花小楼

四人邻桌而坐。

那丫鬟向那店伙计道:“我们想要三大名菜:西施舌、貂蝉豆腐、昭君鸭。”

伙计把桌面擦净,他听到她们点的菜时,不由一愣,仔细打量了她们。他刚才就见她们非同一般,还不住地往她们那里瞧,正自酥麻,这时见问,不尤有些意外,搔头摸脑道:“不好意思,小店虽然什么都齐全,但小姐点的这几样太也特殊,小店还真没有。平时也没人会点这些菜。”他也为她们感到遗憾,但职业习惯使他反应也极快,立马又弯转回来,“虽然没有那四样美女菜,但我们这间标准老字号酒店,其他的家常还是应有尽有的,老鳖,老鸡野鸡,活鲤鱼,熊掌鱼翅,鲍鱼,龙虾猴头——”话还没说完,那丫鬟已打断了他:“不用了,既然没有,那给我们来个燕窝鸭子,炒鸡丝,羊肉丝,果子粥……”

那伙计又连连摇头:“小姐所点的,小店听都没听说过!”

“那你这里有什么?”那公主见他这样没有,那样又没有,立时就火了。

那伙计见这小姐穿着姿色都极体面,水灵得简直直令他流鼻血。他刚才也是大力表现了一番,心想富贵人家的人儿都好做生意,多介绍几样大菜让她们也欢喜欢喜。不料这女孩子一出口就是闻所未闻的菜,他不免有些不知所以,于是勉强道:“小姐想要燕窝鸭子,我们这里这里只有黄闷鸭子;还有炒鸡丝,我们这里也只有黄闷鸡或汤鸡;那羊肉丝,我们这里也只有涮羊肉或烤羊肉;还有那果子粥,我这里也只有小米粥——”

公主道:“那就按这几样来好了!”

那伙计答应一声,用个本子记下就下去了。

听她们在旁边丝毫不客气地大点特点,琴龙秀是忍不住地心里一痛。他看向蔽日,估计他也是好不到哪去。他就问那站在一旁的伙计:“你这里鹅多少钱,鸭又多少?”

那伙计道:“鹅七十文一份,鸭五十文!”

琴龙秀:“那就来个鸭子。还有这鱼和鸡呢?各是多少?”

那伙计道:“鱼四十五文,鸡五十文!”

琴龙秀:“那就来尾鱼,要红烧的!另外再来两个青菜,就这么多了!”

那公主两人听闻,见他们那般讨价还价,也感到有趣,却忍不住暗笑。

那蔽日任凭他与那伙计说着,他觉得那并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像他们这种奔波在外的人,他们完全能感受到生活的艰辛。他们手中的一个一个铜板,都是用自己的血汗换来的,所以在用它们的时候,有时候会显得格外地珍惜。

蔽日毫不客气地摆开桌子上的茶碗,一个放到琴龙秀面前,另一个拿在手里。他给两个茶碗倒了一碗茶水,拿起来喝了一口,却伴着优美动人的琴声轻摇晃着脑袋静坐。那公主也就在他前面,侧对着他们。

他再看到这公主的时候,一时愣了,举着茶杯碗的手也忘了放下——她是公主,她本来就很漂亮,再配上那一身极其搭配讲究的衣裙,她模样举止何止是像一幅画般让人惊叹!

而这时,那少女轻抿着唇,似是因看到了他们两桌那副别样的形态和举动而娇媚地一笑,手上琴律缓缓一变:琴音古韵,立时如流水自流,云自飘零,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意境。

蔽日听到了这柳暗花明的琴,他没看到她那好看得要命的笑。不过就算看到了,他恐怕也兴不起了最初乍见她的那份感觉。因为这是“要命”的一笑。

这少女看向人的笑,动情,动人,甚至“勾魂”,“夺命”!

“刚才我还想说要到这里来吃个饭,不想她们倒先选上这里了!”琴龙秀道,“这里却是个好玩的去处,你看见那花老板了没有?她那可是这洛阳城里一绝!”

蔽日笑道:“这洛阳城里,别的我不知道,这美女倒是真不少!”

琴龙秀道:“你有所不知,说起这逍遥楼的老板娘花小楼,这里谁人不知晓?你看她那模样,不但弹得一首好琴,那声音也是让人欲罢不能。这里的这些个浪荡子弟,有哪个不是冲着她来的!”

正说着,他们这时就听一个声音叫了起来——“来!花老板,笑一个!笑一个——”只见他们隔了两张桌子的前面,一位公子模样的人,站起来举着酒杯在左右附和簇拥下嬉笑起哄,“对!笑一个,花老板,笑一个——”

众客座前,阁上高处的那女子轻转着首,凝了他,在那铮美的琴声中,宛然一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真是千古绝伦,风华绝代!好好好,哈哈哈……”那公子轻薄中举杯仰首一饮,欢喜得心神俱醉。

琴龙秀小声道:“这人就是“天龙镖局”的少镖头天龙少!”

这时,又有一略肥胖的商贾模样的人,在那边举杯笑眯眯地叫道:“来!花老板,下来陪我一起喝一杯如何啊?弹了那么久,小心累着伤着了手呦!”

台上女子看往他,抿着小嘴一撇,柳眉往上一扬,并不打话,仍只是抚琴。不过那一矫情无语更胜千言万语。那商贾见状,早被撩惹欢喜得就像是一只狗:“好好好,花老板不喝,还是我来代花美女喝了吧!哈哈哈哈……”

琴龙秀:“这人叫李百万,是城里有名的富豪。还有那边那几个,他们是六重天的人。你看那个表情严肃的,就是他们的头,人称冥王,是个很凶狠的角色。”

蔽日顺他目光就看向了那另外一张桌子——几个表情阴霾的人。这几个人从他一上来就注意到了他,虽然那也只是一瞬的事情,但蔽日还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看着这些人表面上是在欢娱取悦那弹琴女子,似乎只意在为那少女的音颦笑貌,可背地里无不在争风夺势。蔽日刚上楼时,只溜目一顾,便对全场有了大致的认识。他们坐在最边上的角落里,面向着台面而坐。他面前有三张桌子,右面有三张。除了还有两张空闲外,中间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不用说,整个楼面,就只有中间这三张人众簇拥的桌子是这里的主角。

这时那六重天里一个锦衣年轻人端起一杯酒,站起来,看了全场叫道:“各位,难得现在如此人多,为添加些雅兴,我们就请花姑娘给我们唱两个如何啊?”

“好!”全场一片赞同呐喊。琴龙秀更是兴奋:“好戏开始了,快看哦!”

那花小楼挺了挺腰身,把那琴律一转,伴着那乐音,悠悠唱将出来——花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还没唱完,叫好声已是一片。

“再来一首!”众人一时又哄叫起来。

那花小楼这时站起身来,道:“我看这样吧,为给大家再添些兴致,我亲自给大家,有偿敬个酒再唱一首如何?”

“好啊!”众人立马异口同声叫好起来。

那花小楼于是就让身旁一个少女替她弹琴,却与另一位托盘少女一时姗姗走了出来。待那乐声响起,她那如天籁般的声音早深侵每个人的心头:我想我们前生一定是情人,看到你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熟悉。你的眼神似曾相识,它就像一个刚做醒的梦。我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你出现。我梦里的情怀,为你打开。我抬头看着你,喜欢你的样子,没有一丝犹豫。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这不是梦。虽然你无言无语,但是我依然很高兴。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不求你会爱上我,只求你能多看我一眼……”

她给前面那三桌都斟了酒,唱到他们面前时,那些人忍不住伸出手去要摸她的玉手,被她都一一打将下去。她一面幽幽凄凄地唱,那些人就一面往她那盘子里丢大把大把的钱币。那花小楼也够情致,唱了一圈回来,就往蔽日这两桌过来。

她唱到最后两句“你无言无语,但是我依然很高兴。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不求你会爱上我,只求你能多看我一眼”的时候,走到蔽日面前,看了他。她再左走几步,又从他面前绕过去。然后她在另一边又走几步,却拿极妩媚的眼睛盯着他看。她扭着腰身,敛着袖,然后风情万种地倚在桌旁,侧着身,挺着胸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漂亮?”

蔽日从桌子上拿起十多文钱,放到她旁边那盘子里,笑道:“花老板才高艺斗,鄙人只是一个游医,只怕亵渎了花老板呀,哪里敢看?”

花小楼似并不满意他的话,又走到他那邻桌前,回头又看了蔽日一眼,却笑着打量了一下那公主。她一看之下,也是忍不住笑了,一面一口喝了手里的一杯酒,却弯腰凑过身到那公主面前。

花小楼轻托起公主的下巴,笑对蔽日道:“你看我跟她比,谁更漂亮?”

公主一把甩开她的手,大怒:“放肆!”

“这小妮子好大的口气!她是谁啊?”花小楼一愣一问。各人见状也都笑。

蔽日见那公主脸都绿了,忙又拿了些铜币,起身到那花小楼面前:“那是我家表亲,从未出过门,花老板见笑了!”

谁知那花小楼还不依不饶,又看了那公主,笑道:“我说为什么你不看我,原来私下里已金屋藏娇了。你也让大家看一看,评一评,这里到底是你这位漂亮些,又或是我呢?”

她这么一说,人人的目光顿时就都落到了公主身上。这下就不止是人人都看得呆住,就连之前看见她进来的人,也都趁机又看愣了。

蔽日见状暗叫声苦,这公主这下更不得了了,还不知她会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呢!得赶紧替她解围才行。可是在众目睽睽中,要想维护公主的颜面,又要搪塞那花小楼,一时也的确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这时也容不得多想,蔽日索性也豁出去了,他看了花小楼,笑道:“人说女人爱吃醋,这话真是说得一点也不错,一看见跟自己有得比拼的女人,就总想着要分出高低胜负来。其实,要我说呢,对于我们男人来说……”

“对我们男人来说,把灯关了,哪个不都是一样!”琴龙秀在一边突然接过话。他这一说,人人也都笑了。

那花小楼看了他道:“我看你们两个,还算面白身俊,要说任何一个与这小妮子般配,倒也有些合适,只是你们是两个人……”

那公主哪里还忍得住,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就喝了一声:“大胆……”

蔽日忙接过话道:“花老板你喝醉了,我这小姐是大家闺秀,哪里及得过你花老板熟练手段。承蒙你花小姐厚爱,我们再敬你一杯。”那琴龙秀也机灵,举过杯子就要敬她。

那花小楼看了他们,只笑:“你们只叫我喝酒,莫非想把我灌醉不成?”

琴龙秀笑道:“只吃一杯,如何就醉?花老板才貌双全,我这时也说句不怕大家笑的笑话,其实我和这里的许多人一样,只是喜欢花老板哦!”

花小楼道:“都说你们男人个个都是好色之徒,也果然不错,花言巧语的,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孩子!”

琴龙秀道:“看你花小姐说的,感情这种东西,讲究两情相悦,哪里就是骗了?倒是你花小姐欺骗了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倒是真了……”

那花小楼奇道:“我又如何骗你了?”

琴龙秀道:“你看我们到你这里来,失了饭钱,又饶了酒钱赏钱。结果那些敬爱花小姐的,想握握花小姐的手都不许,你说这不是欺骗是什么来了?”

花小楼笑道:“那是大家错爱,若没有大家捧场,哪有我小楼一席之地!来,我敬大家一杯。”

那琴龙秀道:“我这时倒斗胆地想问一句,也许也是大家想知道的,像花老板这样的美女,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他这一说,人人也都看着那花老板,都饶有兴趣地想知道答案。谁知她只白了那琴龙秀一眼,笑道:“你直接问我喜欢不喜欢你不就成了,还拐弯抹角的。我看你呀,乳臭还没干吧?”

琴龙秀笑:“花老板真个倚老卖老起来了,我看我们年纪倒也相差不了多少。要真让我们站在一起,这不知道的,谁又会认为我们只是姐弟?”他说着的时候,故意走到那花小楼身边,与她并列站着。

那看的人就起哄了:“花老板,你们还真是般配呀!”

“真是郎才女貌啊!”

花小楼笑道:“你们倒打趣起我来了!”她回身又看向那公主,道,“我说你们呀,和你那大家闺秀般配才是真!”她笑着就往前面走了,又与那三桌人调笑。

看到公主那铁青的脸,虽然有些无奈,但两人总算舒了一口气。蔽日道:“公主息怒,山野平民,说话不知轻重,还请不要放在心上!这些菜还吃得习惯吧?”

公主听了他们刚才那一番话,哪里忍得住?但是这外面不比皇宫,她虽然心里盛怒,但这时也确不好发作,权量了一下,还是作罢。

蔽日看她强忍住那口气,也稍放下心来。一面心里也暗叹她那不同寻常的心理素质,不觉就多安慰了她几句。

看到众人的目光已都被吸引在了那花小楼身上,蔽日和那琴龙秀低头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端了一壶酒到前面两张桌子面前,问了一声:“请问我可不可以借个座?”

那张桌子只有一个人。那人身材魁梧,脸大手粗,那声音也粗,更够爽快:“好啊,请便!”这人正是天龙镖局的镖头杨大。这杨大刚撩了那花小楼几句,那花小楼敬了他一杯酒就到他那少东家那桌去了,正让他有些意尤未尽,这时就看到蔽日过来问了话。

蔽日:“兄台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地方。”

那杨大一边大口嚼吃着半只鸡,那手里汤汁流满了衣袖,他这时就用那袖口擦了擦嘴问:“什么地方?”

“天龙镖局。”

“天龙镖局?”杨大上下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他能跟自己扯得上什么关系,他咽下嘴里的鸡肉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蔽日还没答话,他已叫了起来:“哦,我知道了,难道你想保镖?”

蔽日笑,正要说话,杨大已笑哈哈道:“那你算找对人了,我就是天龙镖的人。”

蔽日:“那最好不过了,我有一桩买卖,要到你们局里。”

杨大道:“不用去了,你跟我谈也是一样。”他一把又咬了一大口鸡肉,一下扯在嘴里,然后放下那半只鸡,却伸手把着嘴里的鸡肉扯着。

蔽日摇头道:“那不一样,我至少要跟你们老板谈谈价钱,也还要挑选一下人手。”

杨大挺着上身,拿那扯着鸡的手拍了拍胸口,道:“那你看我这人怎么样?牛高马大,凶狠膘悍,敌人一见便屁滚尿流。”

蔽日道:“我要人做的是耐心细致活。”

那杨大停下嘴里的嚼吃,想了想道:“细致活我也能做,绣花针我都捏得起!”

蔽日:“我这人没什么钱,可能只雇得起个价钱便宜点的——”

杨大继续嚼着那满嘴的肉,道:“那这就有点麻烦了,通常我出面的价钱都是不斐的。”

“所以了,我还是到你们局里,挑个实惠点的。”蔽日说着,一面就要走。

那杨大叫住了他:“别啊,你还没说保什么镖呢。要是有风险的,那镖就贵了;要是轻松点的,便宜点也无妨啊!你且说说看保什么?”

蔽日道:“你看见那边那个穿着很美的少女了没有?”

杨大顺他目光看去,张嘴叫道:“你不会是让我保护那个美女吧?”

酒楼里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嘈杂闲聊叫喊的声音,杨大这一叫,估计旁边不认真听的话,也听不到。但蔽日这时就做了个小声手势,道:“怎么样?这趟镖不难吧?”

那杨大一拍桌子道:“好,成交,看在你面善的份上,我价钱收你便宜点。你要保她什么?”

“保她人身安全,而且只保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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