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皇、龙一笑进入时光隧道不久,就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他们二人往前拉扯,像铁质中了磁场的埋伏,越往前飘飞,速度就越快。
为了防止被强大的引力拆散,没有办法,二人只得手拉着手,吸力再大时,只好抱在一起,浑然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而从远处看,恢宏而达观,像两个连体细胞,游弋在宇宙巨人的血管,趋如蜗牛。
四周,洋溢着一种道不出名由的红色,那种颜色,犹如闭目沐浴于盛夏烈日,阳光透射眼皮血管网时,隐隐可见的暖暖的色彩。
是徜徉,是陶醉,是陪伴,是搀扶。真的就是一场穿越时空的旅行。
“注意,一笑,我们快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飓风在减速。姝皇松开了龙一笑的肩膀,“闭上眼睛,我领你出去。别偷看,不然,我们会碰壁的。”姝皇不忘警告。
不一会儿,就听她说道:“跳。”
二人向前猛一纵身。龙一笑有些不适,慌乱中,一不小心踩到了姝皇的鞋后跟。
所好姝皇鞋子没被踩掉,轻轻盈盈,牵着龙一笑的手就跳了下去,就像列车到站时蹦下月台。
等到龙一笑睁开眼睛,他看见四周皆是空旷的原野。这时正值深夜,天空寂寥,有星而无月。气候也是相当宜人,穿着来时衣裳,恰好不冷不热。
而他这个黑眸金发的混血后裔,世界各民族大融合的产物,此时,变成了纯粹的东方俊男。
姝皇仍是一流美女,脸蛋没变,还是来时的模样。
影影绰绰,前边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物影,走近几步,见是一辆复古老爷车。
姝皇兴奋之至,告诉龙一笑,这是时光老人给他们准备的代步工具。转而回望来时方向,大声说道:“谢谢妙寿真人周详安排,记住我欠你一顿饭。等我完成爱神令,真人若有闲暇去我海国,我当在锦琳宫以至高国宴最美甘霖请你。”
姝皇话音还没落地,就见一颗流星滑过天际,坠向悦汀方向。
龙一笑也看到那颗流星,拍手称奇,叹道:“你用流星带话?”
姝皇微微一笑,反诘:“我有那么神吗?”
姝皇只以为那颗流星的出现纯粹巧合,浑然不知天意的成分,也不知流火灭尽,化一块鹅蛋大小的陨石落到团圆河里,却是砸得水花飞溅,声音如雷,惊动了熟睡的时光老人常妙寿,又惊呆了他的徒弟,正在守夜的石雰和石邈,并让团圆河之水凝滞十秒钟,这一愣神,全世界时间统一停了十秒。
姝皇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示意龙一笑打开副驾驶车门。
“你会开车?还是我来开吧。”龙一笑心想,你一个海国女王,以水为家,怎会摆弄这个陆国玩意?因而借机表现绅士风度。姝皇明显不愿被看扁,说道:“小瞧我呀,慕西芳还开飞车呢?你先别忙,走在前朝路上,我想,你暂时还找不到历史的方向。”然后,双双就上了车。
姝皇确被低估。发动汽车时,她看上去更加像仙,无所不能。行驶约莫半个时辰,前边出现一个三岔路口。
到了岔道儿,姝皇忽然变得十分警觉,忙驱车拐进最窄的那条山路,将车藏匿于树林,熄火,然后拉龙一笑猫腰蹲于一片草丛里边。
“嚯,嚯,嚯,嚯……”
传来齐整脚步声,像是一支行进中的部队。
姝皇果然没有听错。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步伐整齐,军姿庄严。
姝皇拉龙一笑靠近十数步,趴在路旁一条沟沿上,以茅草掩护,只露出半张脸。
“石城我们去不了了,他们从那撤回来了。”
“你瞧这是兵败的架势吗?我倒感觉像是凯旋。”
姝皇也不辩解,只说,“石城已被虒国占领,此时,正是水深火热。”
“虒国?”龙一笑错愕,想了一会儿,便忆起经过七情峰时恶山上遇到的那些鼱魈,以及恶怒二山交界处关于鼱魈由来的碑文记载。
“虒国?是不是丑次郎那个畜牲国家?”
姝皇颔首,说道:“丑次郎也在石城。”
“也在石城?这么说,那支细菌部队也在喽。好得很,搞他老母,我去弄死他们!”
姝皇脸色一沉,“不许说脏话!”
又小声嘀咕,“你要真有那能耐,也犯不上我带你来这里。”
龙一笑也觉龌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不过,他要赶往石城,去杀丑次郎,意志特别坚决。
“带我去石城。逮着丑次郎,我要活剐他。”
“不,你不能杀他,杀了他,恶山就少了一个丑类,鳍背老者的黄金车也没有畜牲驾辕了。”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吗?”
姝皇摇头,“追溯历史的源头,在这条长河,我们有幸游历,但只能做匆匆过客。”
说话间,忽听轰隆声响,数架飞机呼啸而来。
接着,就有炸弹在队伍中爆炸不断。
可怜许多士兵都被炸飞了,有一个飞到半空,落到二人近前,不足两米。
可悲的是始终不见部队还击,不闻叫嚷,也不见任何慌张,面孔冰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他们为什么不还击?为什么?可恶!”龙一笑挥拳锤地,痛心疾首,刚想爬过去抢救那个士兵,姝皇急忙把他拉住。
“别去,危险!”
龙一笑有些恼火,“别管我!你怕死,我不怕。”
“他死了。”
龙一笑瓮声瓮气,“我知道他死了。”
“他是死人。”
“死了?肯定是死人!”龙一笑较起劲来,斗气更盛,去往石城助战的念想就更加强烈了。姝皇不希望刚刚穿越就来一场吵嘴,平了平语气,极度温和,可怎么劝说,龙一笑就是不听。
见制止不过,姝皇只得告诉他,那些都是阴兵,是吃了败仗被虒国消灭的受害国部队,此时正在去往黄泉的路上,阎君念及军人的尊严,准许他们一段体面的行军。
“哦,原来是这样。虒国那个畜牲国家,连死人都不放过。”
这时,就见那些被炸飞的士兵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又昂首行进。眼前那个死尸也爬了起来,扳了扳脖颈,拧了拧腰,于不远处找到他的枪,追赶部队去了,对于二人的谈话,好像没有听见。
龙一笑才知果然是阴人。
等到阴兵远去,姝皇站起身来,跟龙一笑说道:“你也别过于纠结。我们只可与历史擦肩而过,可以跑一跑龙套,可以戏说,但不能触碰正统的底线,不可篡改。别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寻找爱情的种子,除了与爱情有关的东西,别的最好装作没有看见。”
“唉,路见不平,袖手旁观,刀封马放的,这还算是人吗?”
“先别着急,正史虽然不可触碰,但凡遇到稗官茅舍,情场野庙,等你出手的机会多着呢。前头有一个诡镇,我们先平安到那歇息一阵再说。”说罢,将车倒出树林,顺着山路一直往前,不去石城了,而是开往诡镇,然后设法绕开石城。
百里开外,有个镇子,就是姝皇所说的诡镇。
沿途山林茂密,多以松、柏、云杉为主,也有柿子树、桑树、槐树等听名字就觉不吉利的树木。偶闻嗥嗥狼叫,或是鹳鹤啼哭,令人心里发麻。
自那个三岔路口,只有这么一条崎岖的山路穿插林间,通向诡镇。路上,杂草丛生,看上去罕有人至。显然,这是一条凶险之路。土匪打劫不讲,鬼怪山魈出没也不好说。
姝皇心细,行了一阵,见到路旁有一棵桃树,就下车去折桃枝,想以此辟邪。
刚要折枝,脚被绊了一下,有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骨碌骨碌滚动几下。
姝皇一惊,以为是个骷髅头。再一定睛,是个青釉陶瓷罐子,短颈,小口,丰肩,瘦足。罐子有盖,盖面有一个桃核状提钮,侧面对称两个突出的圪垯,可旋扣于罐口。
姝皇拿起罐子晃了几下,内有动静,打开一看,里边放置一把桃木小剑,原来是驱鬼降妖用的。
这也不知是哪个游方道士留下的法器。姝皇料定沿途一定不净,就将法器递给龙一笑,让他抱在怀里护体,一边,心想早点摆脱此等险境。
车行不过三里,忽然听到凄厉的叫声,有好几个脸色煞白的野鬼围了上来,想拦住车子。见车不停,又追赶着贴到两侧车窗,拽了又拽拉手,想打开车门。又见一个老男鬼飞身趴到引擎盖上,伸出血红的长舌头,去舔前挡风玻璃。
有只手从后排座位慢慢伸过来,去够操纵杆旁边的一个胭脂盒。砖红色丝绸袖筒,指甲又夹又长。
姝皇、龙一笑俱都吃了一惊,一回头,一个面部瘦瘪的女鬼正坐在后边。
女鬼见被发现,冲他们蓦地一咧嘴,露出一排利齿,恐吓。
“快摇法器。”姝皇慌慌张张,连忙说道。
龙一笑回过神来。
“哦”了一声。捧起青釉罐子一阵狂晃。
龙一笑已经走过一趟鬼门关,就连恶鬼法尨的胳臂都被他砍断一条,因此,见到这个野鬼,心里不是多么惧怕。
罐子里,桃木小剑被晃得钻心急响。
厉鬼们听到这种声音,浑身发麻,抽搐几下,身子开始如风筝起摆,又见罐盖子上的桃核提钮泛起血光,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顶得乱动,想必内有法宝,心有忌惮,拉扯车门的手登时就松开了。
引擎盖子上的长舌男鬼离得更近,看得更清楚。此时吓得身子一翻,慌忙滚到路边水沟,继而化身无形。
再一回头,坐在后排的那个女鬼也已不见踪影。
这荒山野地,姝皇害怕不止这么几个野鬼,心说鬼魅怕光,就将车前车后所有能开的灯都打开了,包括大灯、雾灯和示宽灯。
忽然,不知是谁破口大骂:“哪个扫把星败坏老子的美事?!”
草丛里,一个肚子超大的和尚正与一个女子做那等苟且之事,动作吃力,怪诞。
姝皇听到骂声,恼羞成怒,降下车窗玻璃“呸”了一声,提速经过,不多理睬。
蓦地,姝皇急打一个转向,险些翻车。原来,凭空悬挂着两条腿,悠悠荡荡,险些蹭到车窗玻璃。是一个鬼吏站在半空酗酒哼歌,一条上吊绳被他当成秋千了,脚下踩的,正是绳子的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