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沅霜的思绪瞬间回到了月前在醉仙酒楼的一幕。恭亲王酩酊大醉,那腰间的玉佩,和口中唤着的,‘贞儿’·····。莫非是,她!。
沅霜猛然抬头,凝神注视着眼前的人。此刻才恍然大悟,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看来我和这个贞儿,有着不同寻常的缘分。沅霜暗自感慨,再次陷入沉思,想到恭亲王,心中满是疑问,看着眼前的人却又无从开口。一番犹疑过后,终于撑起笑脸“贞儿你,为何会入宫?难道你不知宫中人心叵测,宫妃虽然表面风光,但背后谁没有一把辛酸泪······”沅霜自知这话问的理亏,自已又何尝不是一样。“作为家族中唯一的女儿,光耀门楣的责任是躲不掉的,况且我也不想让阿玛和额娘失望····”说完侧脸望向一旁面有迟疑的贞儿。
“我一时也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总之我们各有各的不得已”
“那,贞儿你在宫外可有牵挂之人?”沅霜仍是不肯罢休,一直努力想要知道她和恭亲王之间的过往,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原因,她会选择入宫。
杏贞被沅霜这一问,牵出了过去的种种,这许久未曾舒展的郁结,终于忍不住倾吐而出。凉风习习的深夜,一个女孩向另一个女孩道出了心中那段只能深深埋藏的姻缘。沅霜静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却不得而知。
2、
咸丰帝这几日来是焦头烂额。地方上来折子,说洪秀全率领号称50万众、船1万余艘,夹江东而下,连克九江、安庆、芜湖,势如破竹,直逼江宁。咸丰帝虽说胸无大志,但并不无知,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昔日一群小小毛贼,如今快要踏尽大清的半壁江山。咸丰这几日急的是吃不下睡不着。早把册封秀女的事忘在脑后。
就算外面打得如火如荼,受罪遭殃的只能是老百姓。**中人的生活并未受到任何干扰。储秀宫小主们依旧每日照常跟着教引姑姑,不厌其烦地学着刻板的宫中规矩。
坐卧行止,皆有礼法。几个时辰下来,秀女们就像御花园里的花草,清晨的时候还是娇艳挺拔,到了午后都绵软地耷拉下来。
杏贞亦是出了一身的虚汗,看见身旁的一个圆杌,犹如找到了救命稻草。正要落座的功夫,突然那个圆杌不知被谁抽了出去,杏贞虚晃了一下,好在还是站稳了。
回身一看,曹琴诉正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看到杏贞仍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怎么,本小姐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不可以么?”
“是我先要坐的”杏贞也不示弱。
“那又怎样”,曹琴诉字字铿锵,一脸不屑“你阿玛见了我阿玛都要鞠躬行礼,你给我让张杌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一边端起桌上的盖碗,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你·····”杏贞也想据理力争,可是那曹琴诉明明就是仗势欺人不讲道理,满腔的怒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那本小姐请你让座可以么?”闻声,众人都望了过去。
曹琴诉见沅双缓缓走来,知道自己恐怕要在人前出丑,随即冷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杏贞一眼,便知趣地离开。
几日来的宫中生活,沅双对贞儿颇为照顾,太后娘娘独独赏赐给她的吃穿用度,她都分了给贞儿,还经常帮贞儿解围。由于太后侄女的撑腰,秀女们也不敢再冒犯这个杏贞。贞儿对沅双的感情也更胜从前了。
雨后的御花园好似一幅幅泼墨山水画。园中假山被雨水冲涮涤净,雾气氤氲缭绕,宛若名家笔下的山石云水图。石桥边的几抹新红,又写出了一幅杏花春雨江南。池中芙蕖绽放,正是一卷清水出芙蓉的妙笔。贞儿和沅双正兴致盎然,在池边观赏芙蕖,远处人声熙攘,不时传出阵阵的欢笑声。
奕欣闲来无事,趁着雨后初霁,到园中摄影。六王爷嗜好西洋之术,总能让宫中出现些新鲜玩意儿,此时又弄了个什么叫摄魂机的东西,据说能把人收到一个小盒子里,就像传说中的收妖瓶。走过的宫女们传的神乎其神。一旁的沅双也忍不住好奇,拉着贞儿就要跟过去,无奈贞儿不想凑这个热闹,沅双也不强求。
“什么摄魂机啊,这是西洋的照相机”曹琴诉掠过左右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睛,骄傲地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见多识广。似乎第一个吃螃蟹的总是她。奕欣刚说到可以为宫女们照相,她便自告奋勇当了第一个模特。
一旁的沅双也在人群中等候。只是此时他的镜头,看到的却是芙蕖边上的惊鸿照影。
除了日常宫中礼仪的学习,沅双这几日几乎每天都去探望太后,和太后闲话家常。也对皇上的近况有所了解。
为平息洪秀全之乱,清廷派了恭亲王奕欣率万余人在天京城东建立江南大营,阻扼太平军东出苏常。钦差大臣琦善率万余人在扬州外围建立江北大营,遏止太平军北上中原。
和往日不同,今日沅双从慈宁宫回来却是心事匆匆,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扇儿看着沅双呆愣的样子,忙放下手中的针线。
“小姐”扇儿俯下腰,将头凑到沅双耳边只轻轻叫着,生怕惊扰了沅双。
半晌,沅双才慢慢回过头来,眼眶中含着几滴晶莹倏然滑落。
扇儿顿时惊慌失措,她和沅双一起长大,对沅双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这位小姐虽说是一派大家闺秀的举止作风,可内里却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弱质女流。从小到大,还未见她因为什么事情想不开抹眼泪的。今儿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去趟慈宁宫,怎么回来就成了泪人。扇儿百思不得其解。终于从沅双的话里察觉到一些。
“扇儿,你说我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变成宫中那些阴狠善妒的嫔妃?”沅双一双泪眼无助地盯着扇儿。竟连自己也打了个冷战。只宫中短短的数日,她却看到了不曾有过的自己。只是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觉得厌恶。
“怎么会呢,我们小姐穆沅双,貌美心善举世无双”。扇儿眼珠一转,又微笑着说道“就算有一天”扇儿犹豫了片刻“你做了伤害别人的事,肯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扇儿的话,让沅双眉头略微舒展,却未觉心中的释然。望着窗外的薄暮,虽然太阳落山,明日还会照常升起,但那已经是另一个日出,另一种心境,更何况是人。几度日升日落后,或是忘记过去,或是迷失自我。在这样的轮回中,又有几人能够轻易逃脱。沅双不知,下一个日出是否绚丽依旧。
储秀宫内鸦雀无声,秀女们屏气凝神跪听圣旨。赤黄耀眼的祥云瑞鹤贴金轴的圣旨慢慢展开,随后是安德海惯有的尖细洪亮的嗓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秀女钮祜禄·沅双,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贞贵人,赐居永和宫;秀女徐佳尔涵,性资敏慧,贵而能俭,深得朕心。今册封为菱常在,赐居长春宫,秀女曹琴诉······。所有的秀女都赐了封号和居所,唯独杏贞不曾被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