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夜（中）
大公城堡，克利瑞斯的办公室。
“殿下……？”索留斯快步踏进了办公室，他需要告知自己的主君计划执行的进程。
一进门便见到几位女仆与士兵在收拾一些文件与物品，而克利瑞斯这独自坐在这间如今变得更加空荡的办公室中央，默而不语，好似是在发呆，却又像若有所思。
他的办公桌上如今空无一物，尽数被收拾整理了，有一些需要丢弃，有一些需要归档，当然，还有一些，则是要带往王都……
铁面剑客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主君陷入如此呆愣的状态，因为这是克利瑞斯十分松懈时，才会显露的表情。
因为，一切的计划都已实施，一切的预测都早已预料，现在所能做的，唯有一如往年般，前往“狮城”述职。
三年来的筹谋，此时此刻似乎尽数实施，竟连克利瑞斯也感到几分茫然无措，只能静静等待出发。
但是，感觉到部下前来，狮心贵公子却回过神笑道：“…如何了？”
闻言，索留斯立时答道：“回禀殿下，一切皆如计划进行，菲欧娜已经在城外准备好一切事宜了。”
顿了顿，又道：“古尔萨也传来消息，希望我们处理不愿参与的佣兵，卑职认为确实应当如此处理，便先行吩咐下去了。”
“还有，押送真正人证的那一队冒险者，也由泰德丽暗中跟随。“
“嗯，很好。”听罢，王子默默的望向了周围正在为自己收拾办公室的仆从，似乎，每一个人都在这间房间中，清扫出了昔日的诸般计谋。
又这般蓦然静默许久，而索留斯不敢搅扰，但不久之后，一位衣着朴素的女性却快步而来，身后跟随着几位衣甲鲜亮的女骑士——公主爱葛妮思。
眼见未婚夫此刻显露而出的茫然，爱葛妮思神色一愁，但仍旧是柔声说道：“……雷，该出发了。”
闻言，狮心贵公子缓缓起身，原本茫然的表情渐渐收敛，那一如既往的淡然与从容，再次浮现于他的脸颊。
这是上位者应该维持的神态。
“从今往后，把这间办公室封死，无论这次成败与否，这地方已经没有价值了。”说罢，大步离开，爱葛妮思与其并肩，索留斯与众女骑士皆是紧随其后，“出发！”
这一次，是他们改变多伦多王国最完美的契机，而作为上位者必须牢牢紧握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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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的另一处，普朗克和沃里克一并坐在一间简陋的小饭馆中，吃着简单的餐饮。
“喂喂，老兄，你平常就吃这些吗？”
胖子佣兵看着盘子上简单的干面包和一杯香果酒，以及几颗当做配菜的橄榄，还有一点肉干…呃…这玩意是僵尸肉吗？
沃里克倒也不是嫌弃菜色粗鄙，而是这点分量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请你吃就不错了，再废话自己付钱。”
更叫沃里克意外的是，自己这位素来抠门的老朋友，居然难得大方一回！
“哪能啊？你请客，就算是吃粑粑，我也兜着你的面子啊，是不是？”沃里克贱贱的开着玩笑，旋即抖了抖身上的肥肉，反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写什么啊？你这么抠门的‘独行侠’，没理由会玩冤枉钱来搭在我身上。”
“……”黑发剑客没有回答，只是斜了一样损友。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反倒是只有这个死胖子才了解自己。
于是，如实问道：“那个叫‘破晓者’的佣兵团什么来头？你现在跟了古尔萨，应该知道点吧？”
“你在乎这个干吗？”——“别废话，要么说，要么吃完滚蛋。”——“别介啊，咱俩谁跟谁啊？”
胖子嘻嘻哈哈的和老朋友开着玩笑，随即才为其解答道：“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你也知道，我也才刚入老爷子手底下，对吧？”
顿了顿，沃里克压低了声音：“其他人我不晓得，但那三位被‘黑剑’悬赏的，那可是大人物，有来头！”
“……？”
“你听说过……”——“…什么！？”
胖子又凑近了些，在普朗克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竟让他立时惊起。直到发现周围的食客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这才僵硬的坐回了凳子。
问道：“怎么可能？这样有名的冒险者，干嘛要沦落到但雇佣兵？”
闻言，沃里克显得不以为意，说这冒险者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冒险者看着光鲜，但收入其实远远不如佣兵，若是这“三位大人物”想要来钱快，当佣兵又能怎样。
况且，也不想想他们背后的“老板”是谁？那可是王子殿下，是洛兰公国实际上的掌权人。
“你也不想想，会不会是为了帮助克利瑞斯王子才成为佣兵的呢？佣兵的身份，很多时候可比冒险者要少一些顾忌。”沃里克小声的侃侃而谈，自认为自己的猜测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譬如说，干掉葛格恩。”
“……你确定葛格恩是他们的人干掉的？”普朗克仍旧有所疑问。
葛格恩一伙，虽然在哥布林王国之行后便再无踪迹，但又如何能确定便是塔其米等人所为呢？保不齐还是掘地龙给……
很快，剑客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当时掘地龙追杀的是自己。
“我当然不能确定，是他们自己说的，然后再经老爷子宣传。”胖子一口把面包塞进嘴里，好一番咀嚼，然后含糊不清的说道：“他们没理由骗人的，你看，葛格恩不是没了音讯了吗？”
“…………”一时间，普朗克也陷入了沉默。确实如此，自此之后，在洛兰公国嚣张无忌的葛格恩一伙，已经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可不免仍有疑问：“他们为什么非杀葛格恩不可？”
“咳~你这就不懂了吧？”胖子得意的一笑，旋即又悄声向老朋友解释道：“我也是听老爷子手底下的人说，葛格恩一伙，其实帝国间谍。”
帝国间谍？！
真是诧异的消息。不过，难怪如此，难怪这七个人非杀葛格恩不可，果然，一切都是为了配合克利瑞斯王子计划的演技……这群人太危险了，不单功于心计，而且胆大包天…不，现在该说是艺高胆大，连跨国杀手集团“黑剑”也全然不放在眼里。
可是，即便如此，普朗克对这群人还是有一些好感的。因为很简单，“破晓者”救了自己的命。
看了看天色，他们用餐之时，也不过是未至中午，可是，作为佣兵，属于非法拥有武器装备的人，你在城内还能溜达一番，因为寻常人看你一身装备也大都当是冒险者，可是若要出城，那就需要检验身份，佣兵若用正常的手段，是铁定出不了城的。
所以必须要用些手段。但，这需要时间。
丢下几枚铜狮币，普朗克放下了未吃完的面包，随后起身对损友招呼道：“走吧，要出城现在还来得及。”
“哟，你果然还是要参加啊？你问这么多，我还以为你心有顾虑呢？”沃里克贱兮兮的舔了舔手指，丢下了光溜溜的盘子。
“顾虑？有钱赚就行了。”对此，普朗克面无表情，“我跟你不同，我需要很多钱。”
“……”这一次，轮到话多的沃里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虽然是损友，而且实际上他们俩之前的联系，也仅仅是同病相怜，可是，沃里克也是知道普朗克的痛处，更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追逐金钱。
只是，以往普朗克还颇有节制，从来只做力所能及的佣兵任务。可是，自打哥布林王国那一次开始，普朗克便愈加疯狂了，因为那种看似简单却报酬异常丰厚的任务，黑发剑客是绝对不会碰的，因为那是危险的伪装。
可是，他还是去了。而自打哥布林王国归来后，就更加疯狂了。其实今天看气色，胖子也能看出这位老相识应该大病初愈，却急着参与佣兵活动。想来，至少半个月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也好——自己的手下们都在哥布林王国丧命了，所以才不得不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若是再每个熟人一起，也实在是没心思去参与这项佣兵任务。
想罢，跟上了普朗克的脚步。
但他们并没有想到，因此，才侥幸留得一命。
离开城市的手段，对于佣兵来说，还是很多的。要么送钱给守卫进行收买，要么就去收买一些商贩，让他们协助离开。
当然，还有更多手段，但自然也开支更大。像普朗克这样抠门的家伙，自然是选择最便宜的——这一次，在一堆水果的环绕下，两人离开了蒙特利亚城。
莫名的，黑发剑客总会不时回头眺望这座城市，很有趣，因为这座从小生活的城市，对于他而言早已没什么值得一看了，可是，今次离开却是从未有过的留恋。
因为，这一趟很危险……
与商贩的车队分别后，一廋一胖的两人，朝着指定的地点前行。
徒步前行，直至傍晚，在太阳的余晖的阴影下，这才看到远处果然立着一杆路边酒家的旗帜。
远远望去，这酒家已经挂上了夜灯，在愈发昏暗的野路便，显得尤为显眼。
但是……普朗克回头一看，这条路要多偏僻有多偏僻，在这里建一个小酒馆作为盘口，简直是欲盖弥彰，显眼的不得了。
“别看了，黑道的盘口就这德性，分赃的时候才有用，平日里就算这么显眼，你要查也查不出什么。”胖子如是解释道，“时间久了，反而就没人查了。”
倒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然而，想要凑近一些，普朗克却是猛然一惊，连忙拉住了同伴：“沃里克，有血腥味！”
是了，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肆意的弥漫，就算是作为嗅觉并算灵敏的人类，也能清楚的辨识空气中的血腥味，而其源头则是……那间早已约好的集合点，酒家。
“……我的天，有没有搞错？！”胖子显然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要命的血腥味，忙不迭的后退：“该不会是‘黑剑’就这么杀来了吧？！”
“黑剑”在洛兰公国的头号死敌，那可就是“破晓者”佣兵团！早该料到会如此啊，怎么就傻乎乎的认为黑剑对付不了这群人呢？
沃里克是打算撒腿就跑，却又被普朗克拉住了，忙压低声线骂道：“你他娘的有毛病啊？肯定‘黑剑’那群疯狗杀来，还不跑？！”
“你听……”
“啊？”
冷静下来侧耳倾听，隐约间能听到这栋路边酒家中，爆发着争吵：
“米奈特！为、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他们、他们只是赏金猎人，不是那些杀手啊！”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很稚嫩。
沉默了片刻，有迸发一声带着怒意的女性反驳声：“……所以说我早就不爽你们圣母了！该杀不杀，犹犹豫豫的！”
“喂喂，两位大爷，别吵了行不行！”劝架也有。
但无疑，这些声音对于普朗克而言，都很熟悉：是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