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所有人闻讯,均骇然叫道:“啊?”辛赞面色苍白,脑海仅剩一个念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少爷对着辛赞怒目圆视,想道:“这辛赞会不会是故意把我儿子丢在那里叫人偷去的?不过不论如何,暂且不要惹起教内冲突。”问报讯者道:“现在距离辛赞放下孩子,还没过太久,照理说不会有人开走那牛车的,是柴草被人搬走,顺带抱走孩子了吗?”
报讯那人心惊胆战道:“禀少爷,我倒是看到两辆牛车,马车也看到三辆,但真的没有看到装有柴草的车。”
少爷沉思片刻,问道:“你们都恢复得怎么样?”有的人说恢复五成功力,有的说六成,大多数都是这么说。辛赞功力高强,恢复起来本不易,但他借助药物,也在短时间内恢复了一半多点,道:“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少爷,我去找回孩子。”
少爷道:“既然大家都恢复了一半以上的功力,我们就一起出发。”说着迅速褪下身上的沾有血迹的衣衫,换上一套干净青色衣物,登时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爷,只是眼中带有说不尽的忧伤。
众人一齐下楼,只见那犹太青年正捧着一本《山海经》细细品读,滋滋有味,对明教众人的行动一点也不在意。少爷和辛赞礼貌性的对他点点头,径直到达宝胜病坊,这时天已完全放亮,病坊内的人来来往往四处走动,看来都被官兵吵醒了,这样的话坊内的人的确可能抱走孩子。辛赞观察后道:“放婴儿的牛车不见了,不知是有人带走了,还是把柴草卸下后走了。”少爷瞪着辛赞,眼中含有怒意。辛赞与少爷眼神对接,心底一凉,道:“少爷,说不定孩子是被坊内的医护人员抱走了。我现在穿的是医生的衣服,我去跟他们说我是其他病坊的医生,问他们不久前有没有收留婴儿,实在不行的话每个房间找一遍,这样应该能找回孩子。”
少爷冷冷道:“将功补过,快去吧。”辛赞应了一声,一阵风般走进去。过了一段时间,辛赞却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地出来。少爷已是明白怎么回事——必定是那牛车的主人坐牛车走了,想要在百万人口的汴京城中找回孩子,那是天方夜谭。他一声不吭,手臂青筋暴起,好似要立时动手般。辛赞嘴角抽动着,知事情无可挽回,跪在少爷身前,道:“属下不能保护好‘魔种’,该死一万回,请少爷赐死。”
少爷本想一刀砍死辛赞,但辛赞是明教、乃至整个江湖中屈指可数的青年才俊,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能专心为本教效力,那是比任何宝物都来得珍贵。少爷长叹一声,手一挥,无力道:“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算了,这件事就过去吧,让它过去吧,我也就当从没有过儿子。算了……”随即转过身去,不去看辛赞。
辛赞听言,内心的紧张不安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内疚,长跪不起。少爷声音有些发颤,道:“禁军封城不会持续太久,我们回‘逍遥客栈’歇息,等解封了就把‘展翼法王’和我夫人……带回浙西好好安葬……”话到后来,不禁哽咽住,用手背擦拭眼眶,头也不回地走了。明教众人心情沉重,知少爷已然绝望,便扶起辛赞,一道回去了。
郭京在明教几人和官兵退去后,瘫倒在大门口,与自家房屋隔了相当一段距离,沉沉睡去——屋内毒气暂未散去,自己又醉的四肢不听使唤,只好就地打呼噜。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车轱辘吭哧吭哧的声音,睁开一条眼缝,看到住在对面的杨氏夫妇坐着装满柴草的牛车回到家。杨先生一脸温柔,轻轻扶着夫人;那杨夫人脸色有些差,鄙夷地看了一眼郭京便扭头进门,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郭京心想这孕妇终于生了,省的我一见到她就想起妓院那大肚贱人,便一天心情不爽。郭京儿子的娘在怀孕时数次找郭京争吵,他早已脾生怨气,连带着看到怀孕的杨夫人也没有好脾气,与之惹出不少纠纷。抬头看天,天色已亮,估摸着毒气应已散去,便朝房内走去,想着进去便能看见一段孽缘的终结产物,全身细胞都爽畅起来。待到他听得婴儿的大哭声从儿子的房间猛然传出,顿时僵住,依稀睡眼朦胧的他,脸一下子变为铁青色,骂骂咧咧地推开房门,只见他的儿子嚎啕大哭,翻来滚去,一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他气得捶胸顿足,一脚踢翻旁边的价值不菲的大瓷瓶,恨恨道:“既然天不让这小鬼死,那就让我人为来送他上路!”说着手作掐人状,步步逼向他儿子。
“喂!郭京!郭京!”外面传来一串大叫声,郭京一听,忙走到窗边,道:“来了来了,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原来是妓院老板来了。那老板是犹太人,近七尺身高,四肢健壮,面部线条粗犷。他一点不客气,大踏步闯入房内,似一只猛虎扑将过来,冲郭京道:“我是来看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孩子的,喂,你儿子呢?你若不照顾好他,就等着挨揍吧。”
郭京心道:“可恶,刚想弄死这小鬼,这催命鬼就来了。我才不认他是我儿子呢。”嘴上却说道:“孩子好好的在躺在床上,你听他的哭声就知道健康的很呢……”
不等郭京说完,妓院老板一个大耳光子甩在郭京脸上,留下五条红手印,怒道:“你这个废物,孩子饿了才哭的,你没听到吗?赶紧去给他找奶妈,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决对会打得你满地找牙!”说着便拂袖而去,嘴里还振振有词:“你要还是个人,就把他抚养成人,以后好去给他娘养老。哼,敢在我的地盘惹是生非,还不出钱解决后果,当我这个老板很好说话?在我这打拼的**,人人有钱有地位。就你,连给他们抬花轿都不配,哼!”
郭京陪笑着送妓院老板去后,眼神骤然变得毒辣凌厉,心道:“他娘的,一群**有什么地位?哼,早晚有一天给你好看。”回去抱起孩子,头疼不已,该去哪里给孩子要奶水呢?郭京想到了对面的杨氏夫妇。杨氏夫妇家境一般,前几年才搬至此处,从前则住在晋阳之地。以贩卖柴草为生的他们,从汴京城郊地带的农家收购柴草,或者夫妻二人合力上山砍柴,再运送至京城,挨家挨户地卖,小本薄利,日子过得比郭京困苦得多。但郭京一直有一事不解:他们家如此之穷,是如何得来一套带大庭院、面积比郭京家还大的房子的?郭京心中既是困惑,又是妒忌,但不管怎样,周围郭京认识的人不多,只得求于他们夫妇。于是,郭京带着孩子,眼红着穿过杨氏夫妇家的庭院,对着门敲了几敲。很快,大门便开了,杨先生见竟是郭京,愣住了,只道他又是来胡搅蛮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