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赞抱着少爷的孩子,避开官兵密集地带来到大相国寺附近,大吃一惊。原来这里的住持已经知晓皇帝驾崩的消息,亲自前往皇宫为哲宗超度,同时吩咐还醒着的僧众叫醒寺内所有的人,集体为皇帝念往生咒——这自然是皇室的人令其做的。但皇帝遇刺,皇宫安保力量薄弱,皇室脸面不保,倘若传出去是大大的丢人,所以对外宣称皇帝因病而故。现虽已深夜五更,但大相国寺内却处处可闻念诵经文之声。
辛赞四下张望,发现寺庙周围有一些武僧在巡梭,其中一人他还认得,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观心大师——他曾亲眼目睹观心大师在汴京城中单手击晕十几个强盗,从此留意到他。这观心大师武功高强,论个人实力甚至可与少林寺现任方丈玄德大师相当,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辛赞惊愕,心道:“没想到观心大师竟做巡查的工作,看来他在大相国寺内地位不高。也是,这座寺院因地处京城、怕皇帝疑心的缘故,所以重佛法轻武功,不会大力培养武僧,更不会把武僧当做住持的候选人——这与少林寺大相径庭。所以,像观心大师这样的高手也只能屈从,做一个低声下气的小卒。但就是这样的不起眼之人,却是我明教的心腹大患,而身居高位者则不值一提。就比如当下,以我个人的实力,自由进出皇宫无大碍,但想从观心大师眼皮底下溜入寺内,怕是不太现实。要是……要是能把他拉进我明教,那是大功一件……唉,我又做白日梦了,他是得道高僧,是不屑与所谓‘武林正道’眼中的‘邪门歪道’为伍的。不过,看这些武僧的样子,应该是没发现或没抓到我教教友的。是他们在僧众醒来之前就进了寺内,还是压根没有进寺呢?”辛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暂时躲着。他从离开郭京的房子开始,就点了婴儿的睡穴,让其睡上几个时辰,以防孩子的哭声引来他人注意。
忽然,辛赞隐约感到身后有破空之声,急忙向一侧蹬地而起,一转头只见三枚细小的发着暗青色的飞镖从臂膀上擦过去。辛赞冒出一身冷汗,有了大难不死的庆幸感。他定神一看,见远处立着一灰衣人,手上作发射状,也惊讶地望着自己,似乎不敢相信暗器会被躲过。那人道:“没想到魔教中人反应如此敏捷,居然背朝着我的时候也能躲过我的飞镖。”
辛赞由惊转怒,斥道:“卑鄙小人,竟敢趁我不注意暗算我!你是谁,从哪来的,怎么知道我是明教的人?”
那灰衣人嘿嘿笑道:“你管我是谁,反正我没杀掉你,已是错过最佳机会,既然如此,那就后会有期吧。”说着转身欲跑。这灰衣人被笑魔的笑声惊醒,便四处探查,途中碰见几伙官兵,偷听之下知道了武功高强的刺客夜闯皇宫,犯下滔天罪恶。之后他碰巧见到明教少爷等人和官兵交战,目睹了少爷的神技,当时就分辨出那是“乾坤大挪移”,那么这几人自然是明教中人。明教与朝廷作对,众所周知,稍稍分析推理,灰衣人得出刺客来自明教的结论。再后来辛赞和少爷各自离开,他自知追不上少爷,且辛赞的逃离方向就在他所处位置那一边,便一路尾随辛赞到大相国寺。虽说武功远不及辛赞,但追踪是他的强项。来到这儿,眼见辛赞没有再移动,又背朝他,便发射涂毒的暗器欲杀之而后快——明教被人称为魔教,若能杀掉一名魔教高手,那么在本帮派中的地位便会水涨船高。
辛赞怎会放他离去,暴怒之下一个箭步便来到灰衣人身边,一把捏住他的肩膀,一招“站式千斤坠”将其压得肩部剧痛,两腿跪地,全身无法自主动弹,只听得嘴上苦叫。站式千斤坠是明教的绝技,从“千斤坠”改动而来,无需从空中坠落施展,站在地面上就能压得敌方痛不欲生。辛赞怒道:“无耻小人,偷袭了我还妄想跑?快说,你是何人,是哪个门派的?”
灰衣人肩上的骨头都被压得渐渐裂开,只要再持续片刻,他就会全身骨头碎裂,筋脉尽断而亡。他暴吼道:“快来人啊,刺客就在这里!”辛赞更加愤怒,使出全身力气往灰衣人身上压下。突然,一阵猛烈的拳风呼啸而至,直击辛赞的手臂。辛赞连忙缩手,差点反应不及被冲击到,侧身一瞧,只见一名身着袈裟的和尚手握重拳挥击过来,赫然就是观心大师。辛赞匆忙之下草草用掌心接了一招,顿时身子被冲得后退十来步远,但并未受伤,他登时便知观心大师没有使出全力,只是故作猛硬拳势,逼他放开灰衣人,后正面一击中包含的内力不厚,目的明显是将自己击退即可。就这么两拳,辛赞已知观心大师不愧为真正的武林大师。
观心大师扶起灰衣人,上下瞧了瞧,道:“还好赶上了,不然你不死也得全身残废。”原来观心大师早已听见这边的声响,本来只是轻跑过来,后听见灰衣人的大叫,又见辛赞要杀灰衣人,不多想地挥出拳风,跟上又是一拳,以达救人目的。
辛赞向观心大师拱手道:“晚辈久仰观心大师盛名,今日一见大师的‘大金刚拳’,果然名不虚传。”
观心大师淡然道:“名与利,同为身外之物。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看重名气乃是枉然。”
辛赞道:“大师说的极是。但这人用暗器偷袭我,我差点死在他手里,这仇岂能不报?”
那灰衣人的左肩上的骨头已被辛赞捏碎,痛苦不堪,说话也变成难事。他咬牙忍痛道:“大师,这人乃是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观心大师一惊,看了辛赞和他抱着的孩子一眼,问道:“你真是魔教中人?还有,你手中的孩子是你的?”
辛赞冷冷道:“没错,我是明教中人。实话告诉你们,我是‘烈火旗’的掌旗使辛赞,这孩子是我兄弟的孩子,他将其托付于我,让我好好照看。怎么样,我已自报姓名门派,你这小人是不是也该自报姓名和门派?还是说你们想一起杀了我?”观心大师沉默不语。
灰衣人道:“哼,魔教贼子,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们谎话连篇,诡计多端,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说不定这孩子是你偷来抢来的!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就不说我的名字和门派!哼哼,我今天被你捏碎骨头,明天叫你加倍偿还。”
辛赞暂时压抑的怒火又一次熊熊燃起,怒道:“你!”登时一掌劈向灰衣人的头。观心大师夺步来到二人中间,又击出一记看似普通的拳头,震得辛赞狼狈后退。观心大师道:“丐帮的施主,我看这位明教的少侠没有造假话,但你又何必用言语再挑事端?冤家宜解不宜结,二位不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性命相搏,最后只能是两方皆不得益。”
辛赞听言,想起刚刚那飞镖擦身过的瞬间,看到那飞镖上发出暗淡的绿色,似乎是竹子做成的,应该就是丐帮的“青竹镖”;再仔细瞧这人,才看到他身上带有八只布袋子——自己刚才在交战,加之天色昏暗,并未注意到,原来这灰衣人竟是丐帮的八袋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