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坐下后,灰袍老者绕着他周身走了一圈,选定一个位置坐下。
“待会我会运转阵法,将一道灵力度入你的体内。你切记,无论感觉到什么,都不要凝聚心神去抵抗它。这个过程多则半个时辰,少则只需几个呼吸的时间。”
灰袍老者对着他沉声说,“我对夏老头推荐的人倒是有三分期待。不知你会坚持多长时间?时间越长,灵根的品质越好,你会是什么品位呢?希望不要让我太过失望,也堕了你自己的傲气。”
“若是灵根品质过低,”老者嘿嘿一笑,“以后就在宗内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吧。”
徐木一边听着老者自语,一边却是想起夏若虫曾对他所说的一些东西来。
天地间,有自地脉中溢出的灵气。不知多么久远的岁月前,人族先辈开始吸纳灵气进入体内,不断锤炼己身。随着修为的增加,人不但可以领悟各种神通法术,还可以增加寿元。可决定这一切的关键,在于人体内是否有一种叫做灵根的东西。没有灵根,就无从感悟天地灵气。无法感悟天地灵气,就无法吐纳修行锤炼己身。
徐木对自己究竟拥有什么样的灵根十分期待。半年的时光里,夏老很多时候都不见踪影,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与夏若虫一同度过的。她早就已是巨灵宗的内门弟子,平日里都在别处修行,每到月底会回来两三天看望他一次。
也是在她的带领下,徐木基本熟悉了巨灵宗的各处地方,对这里的山山水水差不多都有了些印象。两人接触的多些后,倒不再像先前那般剑拔弩张了,反而因为年龄相近,渐渐成了朋友。他们关系缓和后,徐木曾向她请教修行的问题。夏若虫歪着脑袋,说出好几个入门的法子。
这入门的法子,便是感悟天地灵气。可惜无论什么法子,一到徐木身上就不怎么灵验。他曾独自一人试过很多次,唯独偶然在一个月夜,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一点在空气中浮动的“灵气”。
夏若虫说,他这是灵感力极差的表现,简直与凡人无异。一般拥有灵根的人,不必费太多心神,就能够感悟到灵气的存在。有些惊讶他爷爷为何会救他这样的人。徐木对她的毒舌早已有些免疫,反手就捏起她的鼻子直到她求饶认错。
不知为何,夏若虫尽管也有了些修行底子,可她时常发觉,自己有些时候对徐木的动作反应不过来,于是性子还没耍完,便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徐木在这半年中,也渐渐察觉到自己身体发生了某些异变。不但身体莫名的越来越强健,而且精神愈加旺盛,反应速度也变得出奇的快。最令他惊异的是,自己的心性正悄然改变着。他真觉得,自己有时候和一个纨绔子弟的做事风格一般无二。
就像刚才的那般情形,换作从前,他绝对不会那样行事的。可这一切没有人能告诉他为什么。
他静然坐着,脑中思绪万千,有急躁有不安更多的是困惑。
灰袍老者在他面前默然闭眼,口中喃喃自语,念出一长串他听不懂的古奥音节。老者手上动作也是飞快,一双树皮般粗糙的手难得的十分灵巧,翻飞交错的结着一个个复杂的印。
“呔!”
老者轻喝一声,四周传来空旷辽远的回声。
一道淡黄色光芒自老者体表慢慢亮起,渐渐向其指尖汇聚而去。当老者周身的光芒缓缓暗淡下去时,他的指尖之上的黄芒却越来越炽烈。老者手指往下一点,一枚剑芒化作一道虚影,遁入阵法之中。
阵法中错综复杂的各种线条符文开始亮动起来。徐木坐着,感到四面八方向涌来奇异的气息。
那气息来势极快,转瞬间已拂过他的身体。他放松心神,任由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涌进他的身体。他浑身说不出的舒适,只觉得一切烦忧尽皆离去,只愿意在这感觉中再多逗留一刻。
可那气息片刻以后就消失的无形无踪。
徐木周身舒适的感觉退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不快感。他以为测试结束时,体内忽又传来一点异样之感。那股消失无踪的气息忽然出现,正飞快的从他体内消退。
徐木松了口气,测试就此结束吧?
不知自己是各种品级的灵根呢?
他心念一转,又想起,今日夏若虫会回来一趟,到时当与她小酌两杯,庆贺一番。
灰袍老者沉默起身,面色难看的犹如死人。
徐木不动声色的站起,对他的面色装作没看到,仍施了一礼,“长老大人,不知测试结果……”
“荒唐!”灰袍老者暴怒喝道,“夏老儿竟然戏弄于我!把一个没有灵根的废人专门送到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清!”灰袍老者吼道。
青衫男子一直静候一旁,忙不迭的跑过来,神色慌张的在老者面前躬着腰。
“你可有在一旁仔细观看!”
“这灵气流是否在他体内逗留不到三息!”
“阵法周围五枚属性元石可有一枚有光亮闪过!”
老者一连三问,语调一声比一声高亢,仿佛要直刺入人的血肉中的利剑。
被唤作长清的青衫男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正要回答,老者一巴掌扇来,将他拍翻在地。他怒吼道,“我叫你说!”
青石广场上,众人沉默的等待着最后的时刻。铁门开启的时间即将到来。他们或者来自世俗,偶然被巨灵宗的弟子相中,带回来接受考核。他们或者是附近地域的修行世家,带着光耀门楣的使命自己来到巨灵宗参加考核。
他们都对今天的考核充满期待,又充满畏惧。
在他们凝神盯着铁门的时候,铁门轰然洞开,一个人被掷飞出来。
那个人重重跌倒在地,震得整个青石广场都仿佛动了一动。他满身狼藉、衣衫破裂,脸上看不到伤痕,但在衣服遮掩的地方,已是受了极重而不明显的创伤。
所有人都沉默着。
有人轻笑起来。
所有人都笑起来。
他们认出,这个像条狗一样的人,就是方才走进铁门不可一世的那一个。
徐木默然匍匐在地上,缩成一团。
他在等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