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辞已受重伤,倒在地上。鬼四蓄气而发,用一招“地动山摇”,顿时妖气四泄,在场之人凡被妖气波及,当即殒命。
今日常家遭此大劫,常辞知自己命不久矣,又恐常家无后,拼尽全力使出一招“乘风破浪”,当妖气袭来之时,借势退去。常辞此时回光返照,竟比平时还快了一分。
常辞掠至后院,见常维其独自在书房读书,不由分说,挟起常维其,飞速逃去。此时鬼四受伤颇重,在速度方面又不擅长,其实并未敢贸然追击。但常辞却不敢停步,最终力竭,倒在东郊的树林里。
常维其见其父濒死,泪水不断从脸庞滑落,说不出一句话来。常辞轻抚维其的黑发,叹道“此番我常家,遭此大劫,一则是因为敌人确实强大,二则就是因为我们常家这几年未免沾沾自得了。这世上出了如此厉害的妖物,我竟未曾听闻,当真是坐井观天。”
常维其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劲的哭。常辞自知时候不多了,便交代后事,“我常家能立足于桐谷,全赖这《执灵剑法》和这颗禅水珠。”
说着,便从怀里,取出禅水珠和两本秘籍,一本就是《执灵剑法》,另一本名曰《寒冰灵气》。“这《寒冰灵气》,虽是我们常家传家的气决,却不见得高明。可是,有禅水珠相助,炼气便能事半功倍。你以后若寻到更好的气决,《寒冰灵气》不练也罢。”
“孩儿,你记着他是撼山熊罴,人称鬼四爷。到卫道城去,练好本事,好好活下去。”说罢,常辞竟把禅水珠拍碎,用尽最后的气力,把禅水珠的灵气注入了常维其体内。
常维其只把此事大概和千岭岩一说,他自己也是听其父所述,细节其实并不清楚。
常维其把禅水珠和《执灵剑法》的事隐去了,并未对千岭岩吐露全部实情。常维其并非信不过千岭岩,只是为了谨慎起见。
“维其哥哥请节哀。”千岭岩说道。
“嗯。”常维其轻声回应。
不知不觉,二人已来至城外一处村落。
“你看太阳升起来了,又是新的一天,美好的一天。”千岭岩收拾好情绪,敲响了一所民居的大门。
常维其也附和着,“对,新的一天。”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子,跟千岭岩年龄相仿。她扎一束马尾,淡蓝色的便装很贴身,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干净利落,长得很清秀。她开口也明快,“爹,千岭岩来了。”
“曲师姐早。”千岭岩笑着行礼。这位曲师姐名曰曲悦,是千岭岩武道师曲流殇的独女。
“你不用跟我假客套,在学院,你什么时候行过礼?”看来这位曲师姐私下和千岭岩倒很熟络,“哎,这位是?”见有外人在场,曲悦收敛了些。
千岭岩示意常维其开口。
“常维其。”常维其不知怎么介绍才好,就只说了名字。
千岭岩接口道,“他现在在我家里做事,说不定你又要多一个师弟了。”千岭岩没有先开口,是因为他已经准备让常维其融入自己的圈子了,所以交流是必要的,哪怕只是说个名字。
千岭岩这么说话,好像他对常维其进入千家有十足的把握了。千家在卫道盟七大家中实力不俗,常维其心想,我若是进入千府,也算是我的机会。
三人边说边行,来至屋中。曲流殇正坐在主座,面相威严。
千岭岩行礼,“徒儿千岭岩,给师傅请安。”
曲流殇只说个“坐”字,便一伸手引千岭岩入座,常维其默立在千岭岩身后,已把自己当做千家的人了,或者说是千岭岩的人。
曲流殇只以为常维其是千岭岩新的仆从,并未太关注他。千岭岩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交到曲流殇手中,说道:“年关将近,徒儿备得薄礼,请师傅笑纳。”锦盒中乃是一件玉佩,虽不是奇珍,但也算少有。千岭岩知道曲流殇素喜玉器,是以投其所好。
曲流殇也不做作,嗯了一声,把锦盒放在身旁的茶桌上,“岭岩,你去跟你师姐演示几招,让为师看看休假这几天,你是不是荒废了功夫。”
“徒儿这点功夫,哪敢跟师姐过招啊。”
“千岭岩,你少废话,我爹让你打你就打。”曲悦说着,转身就走到院中,摆好了架势。
“师姐还请收下留情。”千岭岩知道这几天休学,这位曲师姐手早就痒了,再怎么推辞也白搭。
曲悦率先出手,她出招极快,攻防有秩,招数也很精妙,年纪轻轻竟颇有大家风范。而千岭岩招数却朴实得很,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但却没什么精妙,不多时便落在了下风。
曲悦又抢攻一招,千岭岩后退一步,刚好避开曲悦的拳招。曲悦却猛的低身,左足支地,右腿横扫,使一招“横扫秋风”,勾中了千岭岩左足。千岭岩急中生智,趁自己右足还未离地,陡然用劲,向左空翻。还不及千岭岩落地,曲悦已起身,又发出一拳。千岭岩抱成一团,让曲悦这一拳只能打在四肢或后背上。千岭岩被击飞出去,却不狼狈,他转动身体,调转重心,使双足落地。双足刚落地,便向前猛冲跃起,提膝一击。曲悦刚出一拳,应对仓皇,只得双臂交叉,护于胸前。饶是如此,曲悦也被击退一步。
千岭岩刚落至地上,猛的低身,使的竟是曲悦刚才所用的“横扫秋风”,可是千岭岩发招稍晚,曲悦反应又快,一个侧翻便避开此招。千岭岩也是趁曲悦还未落地,起身便是一拳。可曲悦不似之前千岭岩,她并未被“横扫秋风”扫中,是以从容反击。千岭岩所出这一拳,被在空中的曲悦用双手钳住。千岭岩招数使老,已毫无反击余地。曲悦落地,抓住千岭岩右臂,快退一步。千岭岩一个踉跄,双脚离地,曲悦用一个帅气的过肩摔,结束了这场战斗。曲悦昂起头,得意的甩了一下她的马尾。
“哎呦,摔死我了,师姐你下手不能轻点吗?”千岭岩起身,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埋怨师姐下手太重。
曲悦还不及答话,曲流殇便开口了。
“岭岩,为师早就劝过你,让你学一套拳招。要不然,你对上悦儿也不会这么快就落败了。”
“爹,他对上我,学什么拳招也不顶用。”
千岭岩只笑笑,并不争辩。
“你临阵学招,也只学的形似,终究不是对敌之策啊。就说这招‘横扫秋风’,你落地而发,根基不稳,使出来威力就小得多了。”曲流殇道。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岭岩,最近路上不太太平,你也早些回去吧,省的家里人担心。”说完,曲流殇转身就进了屋中。
千岭岩悄声对常维其说,“你看,师父为了省顿早饭,吓唬人,赶我们走哩。”
既然,曲流殇已下了逐客令,千、常二人也不好久留了。
曲悦送至门外,千岭岩却不急着走。
“师姐,家母对你甚是想念,如是明日得闲,还请临府。”
曲悦曾在千府住过几日,和千岭岩其母关系甚好。
“你来一趟,也不给师姐带点礼物?不去。”
千岭岩稍一犹豫,“谁说我没准备?”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匕。这把短匕长不足两尺,由精钢所制,熠熠闪光。剑柄嵌着一颗真紫宝石,这颗宝石有鱼目大小,晶莹剔透,当真漂亮。
其实,千岭岩此行并未给曲悦备着礼物。这把短匕乃是其母所赠,千岭岩得手也没几天。千岭岩也知道曲悦是在开玩笑,可是身上既然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总不好自己藏着。
曲悦也不客气,“多谢了。”说着就把匕首放在了怀里。
“师姐,那说好了,明天你一定来啊。”见曲悦应允,千岭岩和常维其一起离开了。
常维其一路上心事重重。他目睹了曲悦和千岭岩的对战,两人都未使出全力,就十分不俗了,卫道城果然藏龙卧虎。
千岭岩一路上就愉快许多了,走着路差点跳起来。
“你为什么不学拳法啊?”常维其问道。
“练武重基础。我先练好基本功,再练招式,事半功倍。”千岭岩答话时不自觉安静下来了。
常维其也看出其中有什么隐情,为了避免尴尬,就另找话题。“你跟你师姐关系很好嘛。”
“还好。”千岭岩有些心不在焉。
常维其正想有什么法儿能缓和一下气氛,却听千岭岩道“小心。”
常维其见四下无人,不知道要小心什么。
“有人被拖进林子里去了,应该是妖怪。敢在卫道城附近作祟,胆子不小啊。”
果然,在不远处有几处杂乱的脚印,和行人人被拖行的痕迹。此时,风雪停歇,被害人应该是提早进城的路人。
“这妖怪行事鲁莽,抓个路人痕迹都处理不干净,想必没什么法力。哥哥,你进城求援,我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救人一命。”其实,千岭岩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觉得事有蹊跷,不能不管不顾。
“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要去我陪你一起。”常维其有一日夜没休息了,此时困倦的不行,但还是强打精神。
“这...好吧。加小心,我们。”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二人脚前脚后,一起走进了树林。
二人越走越深,离进城的大道已十分远了。风雪已停,痕迹保留的十分完好。这条人被拖行的轨迹,蜿蜒辗转延伸到丛林深处,不知将要引领千、常二人走向何方。
二人走的十分小心,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二人走了大约有两刻钟,隐约听到远处发出嚓嚓的声响,二人对这种声响并不熟悉,但很明确知道这是什么声响。这是尖牙咬碎骨骼,咀嚼血肉的声音。两人对视而立,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修过气决吗?”千岭岩率先打破宁静,看来千岭岩是打算战了。
“修过一点冰系的气,学过家里几招剑法。”
“可惜手上没有剑,早知道就不把匕首给师姐了。”千岭岩叹息道,“你跟着我,踩我的脚印。”常维其脚掌稍大,刚好盖住千岭岩的脚印。
雪林幽寂,是以声响传得很远。二人又走了许久,转过一棵树,就看见五十步外有一团模糊的血肉,有一只枯鬼在大肆咀嚼。这只枯鬼比成年人还略矮一些,但比起千常二人却高大多了。他骨瘦如柴,身形伛偻。双爪宽大,露出长有尺许的獠牙,十分怕人。
常维其继续往前走,离着这只枯鬼只三十步了。怎知这只枯鬼异常机警,竟发现了常维其。常维其见势不好,掉头就跑。这枯鬼也大步追上,嘴上残留的血肉落在地上,还边追边喊,“小娃娃,别跑。这大餐还没吃完,你就来送甜点了。”
跑了只一会,常维其好似力竭,跑的慢了许多。眼看就要追上常维其了。哪知这只枯鬼头上的树杈上突然跳出一人,此人正是千岭岩。枯鬼看这地上只自己,常维其的脚印,还有那个行人被拖行的痕迹,怎么也想不出千岭岩是怎么出现的,莫非在这场暴风雪之前他就藏在此处,准备伏击自己了?难道他能未卜先知?
千岭岩从树上跳下,一下就从背后抱住了枯鬼。千岭岩在树上看到了行人残破的躯体,心中恼怒,是以双目怒睁,布满血丝。枯鬼稍微侧首,看到这张狰狞的面孔,吓出来了一身冷汗。
“哈啊...”千岭岩对准枯鬼的耳朵大吼一声,似乎是在发泄胸中的愤怒。千岭岩及全身的气于这一吼,喊得山林震荡,周围树木身上的积雪也被震的飞舞起来,好像又下起一场雪。
枯鬼此时鼓膜震裂,双耳流血不止,只觉得天旋地转,嗡鸣不止。枯鬼受此一击,已不敢大意,于是强忍着头痛,抓住千岭岩的左臂,把千岭岩重重掷出。
此时,常维其手中聚气,也冲将过来。枯鬼却抬起手来,双手变化,变成了长约一尺的利刃,迅猛出击。雪地路滑,常维其冲来难以停住,眼看枯鬼手起刃落就要刺穿常维其。
此时常维其只觉身子受力,被猛地推向一侧。原是千岭岩将他推开,自己受了枯鬼的这一手刃,枯鬼右臂出刃,将千岭岩的左肩贯穿了。千岭岩只觉得痛入骨髓,大喊一声,这一声喊得痛彻心扉,震彻山林。但所幸,枯鬼目标本是常维其,却因常维其被推走而突然转换目标,导致力道不足。又加上千岭岩反应迅速,自己冲来之时已用双臂抓住枯鬼右臂,使手刃轨迹少改,以免刺中要害。
诸位且看,这千岭岩被枯鬼掷出,又怎么能及时支援常维其呢?
其实,这枯鬼一掷并未将千岭岩掷在地上,而是掷在树上。千岭岩早就看好落点,在空中反转身形,双足触及树干,借力而发。不似常维其在雪地上难以接力,是以后发先至。千岭岩曾受曲悦一拳飞出,而不倒地,想来这对千岭岩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千岭岩左肩被刺穿,可是双手却紧紧抓住枯鬼右臂。此时,枯鬼只需抬起左臂手刃,便可轻松劈死千岭岩。可是常维其已立稳身形,右拳蕴气而发,直取枯鬼首级。枯鬼想用左臂格开这一拳,可是正被千岭岩抓住的右臂卡在二人中间,左臂受阻,怎能挡住这迅猛的一拳?
枯鬼退无可退,挡又挡不下常维其这必杀的一拳,只得忍痛断臂,快速退开,才得以保全性命。
千岭岩身受重伤,失去战力了,只得退后倚坐在树旁。
枯鬼被两个小孩逼得自断一臂,怒不可遏。今日这两个小孩不死,他是决不会罢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