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成为杨冠超的正牌女友,青箬才真正全方位的了解到他学业和生活的方方面面。原来他并不像李潇学姐一贯宣扬的那样天资过人禀赋极强,而是他远比一般人更努力付出而已。这个韧性极强、颇能耐住寂寞的青年,连旁人觉得枯燥至极的编程数据在他眼里都能被赋予意义和生命力。杨冠超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扎在教研室或实验室里,偶尔同青箬一起去图书馆看看书——当然,他看的永远是青箬完全不懂的专业教程。
青箬每天能见到杨冠超的时候就是午餐或晚餐时间,吃完晚饭一起散会步后告别。青箬很体谅杨冠超学术研究的辛苦,所以一切都以他为转移,既不像黏人女生一样每天要求打多少个电话发多少条短信,也从不抱怨他没空陪自己。她骨子里是个很独立的人,也赞同彼此自由支配各自的时间。除了上课,杨冠超不在身边的时候,青箬要么去图书馆看书,要么在宿舍写博客。
在薛美眼里,这两个人完全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像例行公事一样见面,过后又仿佛各自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对方。
“青箬,你不觉得没劲啊?有你这么谈恋爱的吗?人家情侣刚在一块的时候都如胶似漆的,你可好,弄的老夫老妻似的,完全看不到一点波澜起伏。”宿舍开“卧谈会”的时候,薛美犀利地进行点评。
“你喜欢狂风暴雨式啊?细水才能长流,这才是感情的真谛呢。”青箬说。
“哎吆,恭喜你找到爱情的真谛啦!”薛美故意学着麦兜说话,“你啊,可别太迁就杨冠超,作为我们宿舍第一个嫁出去的姑娘,你这表率不怎么好。”
“行啦,薛姑娘,人各有志,俗话说‘好对好,坏对坏,弯刀对着瓢切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我说你这伪中文系的,说起来话来还总一套一套的。可真是天资禀赋过人呀。”薛美话中不乏讥讽之意。
“那没办法,俺妈生的好。可不像某些人,自己的贵婿计划一筹莫展呢,倒挺为别人操心费神的。”朱林懒洋洋地生受了薛美的嘲讽式“夸奖”后,还不忘回敬一句以资“鼓励”。
薛美和朱林自从在G大相遇的那天起,就没断了口头上的掐架。众人鉴定结果是俩人都属牙尖嘴利型,口才不分伯仲,价值观严重相左。甚至有好事者还推算出她俩生辰八字相克。好在这两个姑娘从来都是动口不动手,口舌之战后还是好姐妹。
“躺着说话不腰疼。我可是精心计划、放眼未来的,哪天被我逮到目标必定手到擒来。你呢,喜欢人家又不敢说,可是没得指望罗!”
“你……谁说我不敢说了,我明天就去找他。”朱林最受不了别人对她使用激将法,但又每次管用。
青箬知道,薛美和朱林口中的“他”,正是指张跃。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在大学谈恋爱的朱林,因遇上了跟自己妈妈一样痴情的张跃后,便从此无药可救。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张跃的,直到她和他闹翻之后用书扔了他,在气愤中不理他之后,她有天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她想不通。但在宿舍机械地转了半天圈,转得舍友们都头晕目眩后,她开始宣布自己转圈的成果:“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我一直在想着他!”
“谁呀?”舍友们都相当之好奇。
“张跃!”朱林的这个发现无异于往宿舍投了一颗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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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可这再简单,对从没谈过恋爱、一张白纸的朱林来说都万分麻烦。但是她已经在薛美的“激励”下放出了话,现在退缩磨蹭怕要坏了自己的二十年英明。算了,豁出去!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不在她词典里,“直捣黄龙”才是一贯作风。
“喂,张跃,是我,我找你有点事儿。好,晚上6点在紫荆阁见。”朱林挂了电话,从阳台蹿进宿舍。
“效率吧,搞定,瞧好吧你们。”
“姐姐,你能不能换个有点想法的地方呀,西花园东花园樱花道梧桐道都可以啊,你可好,偏偏约在食堂里。紫荆阁那地方人流量那么大,万一你落了下风,可名节不保了。”薛美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听来怪怪的。
“你懂什么?在人多的地方他才不好乱来呢。”
“啊?”青箬和薛美同时石化。
看着舍友们复杂的表情,朱林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们,我说你们的脑子怎么都这么不健康呢,我的意思是人多的地方他要顾及我的面子,最起码不能太让我下不了台。他有所顾及,我就可以得寸进尺。”朱林得意地笑着,仿佛自己是绝无仅有的女诸葛。
“这么说倒也有道理。”青箬和薛美不得不佩服朱林的“另辟蹊径”。
朱林在紫荆阁前门探头张望着流水般涌进食堂的人群,寻觅张跃。G大最不缺的就是男生,而且男生们发型差不多,衣着也差不多,又赶上饭点,让她找起人来甚是麻烦。她焦虑的情绪里边,逐渐多了紧张不安。毕竟是她第一次向人表白,还是女追男式的狗血倒追。
自从那次闹完别扭,她跟张跃先是好长一阵子不说话,后来公共课结束之后,路上偶遇,张跃主动向她打了招呼。但两人见面的机会却是屈指可数,彼此之间也鲜有交集。倒是胖小子柯楠,在朱林欺负他的时候,时常拿张跃这件事来揭她的短。
朱林正在焦虑紧张的当口,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嗨,好久不见。”
朱林回头,张跃正站在他身后,向她报以灿烂笑容。大概是他对失恋这个事实已经习以为常,脸上不见了先前的憔悴神色。
“吓我一跳,门口盯你半天,没想到你不声不响从后边冒出来了。”
“进去吧,我请你吃羊肉泡馍,紫荆阁这里做的还算地道。”
俩人排队点餐领餐后寻觅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两个空位,还是跟别人拼桌子,还是成对角线的位置。坏菜!今天真是天不时地不利人……有点儿多。任朱林再怎么豪放不拘,也没有当众直接表白的勇气,只得心里暗暗叫苦。她搅着碗里的泡馍,脑子飞快地旋转着要怎么说,或是怎么赶走同一桌的人。
“你怎么不吃啊?”张跃实在看不下去这姑娘如此摧残碗里的美味。
“有点烫,我给它降降温。”朱林的大眼睛不时偷偷地瞄几眼张跃。
“我去拿点饮料吧。”张跃起身,不一会儿拿了两瓶罐装芬达回来,递给朱林一瓶。他坐下喝几口冰饮料后,埋头接着吃饭。他对擅长恶作剧和奇思妙想的朱林早就缴械投降,懒得去想她约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对这种古灵精怪又最能耍赖的小女子,他毫无办法。但打死也没想到朱林是为了表白。
朱林对着一碗白哗哗的覆盖了几片羊肉的泡馍,闻着丝丝缕缕扶摇直上的香味,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还真不是为了吃饭,可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熬吧,起码等同桌的人走了,她从对角线换到他对面,再进行下一步吧。可问题是,那两个人就像跟她作对一样,吃饭的速度比她还慢。她等啊等,直到张跃把整整一碗泡馍吃完,那两个人还是纹丝不动。朱林越来越沮丧,脸上发烧似的滚烫,心情像在火上烘烤一样焦灼。
“我们先走吧,看你也没胃口,要不我给你买点别的。”张跃的话就像一张特赦令一样,把朱林从煎熬中解救出来。
“我不饿,不吃了。出去吧。佛祖慈悲,别怪我浪费粮食。”朱林就是觉悟高,在这时候还不忘向佛祖检讨。
出来紫荆阁,来到操场边上,吹着九月的习习凉风,喝着从食堂带出来的芬达,张跃开了口,“说吧,找我到底做什么?看你在食堂拧麻花似的,坐立不安。是不是想到了新的法子整我?”
“我……”朱林提了口气,马上又泄掉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张跃看着朱林忸怩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笑。
“谁说我不敢说了。说就说,谁怕谁,你可听好了。张跃,我喜欢你!”
朱林的一句“我喜欢你”刚抛出去,张跃一口喝到嘴里的汽水就喷了出来。他被呛得咳嗽不止。朱林想了他可能扬长而去,或者嘲笑她一番,或者默不作声,或者也回说喜欢她。但却没想到,他的反映是立马被呛到了!这一出让朱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下意识的提起手帮张跃拍拍背。
张跃渐渐缓过气来,“朱林,这个不好恶作剧的。我是老实人,你可别玩我。”很显然,张跃对朱林的话半信半疑。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朱林的脸涨得通红,只是天已经黑下来,操场一角的灯光又比较暗,张跃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不知道。”话刚出口,朱林也瞬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