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很快就过去,一切都似乎都很好,很平淡。就好像平静的湖水,没有半点涟漪。但往往,湖水平静之下才是暗潮汹涌。
是夜三更,月朗星稀,偌大的长安城,此刻便是万家灯火,天地无言。唯有时不时传来的犬吠,吵闹不休,惹人讨厌。
转眼天星渐暗,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有人敲响了会缘茶楼的门。这个时间正常人都是应该在家睡觉的,自然不会是来喝茶的。
来人扣了三次门,每扣一次都刻意停顿一会儿。
郑掌柜却也并没有休息,他独自呆坐在茶楼中,凝神听着这敲门声。
静听三次敲门声过,郑掌柜咳嗽一声,在内说道:“谁啊,休息了,不卖茶,喝茶请明天吧。”郑掌柜说着,却竖起耳朵静听。只听外面人说道:“掌柜的,是我。”
郑掌柜闻言便快步走去将门开了,只见门外黑夜中四个人,当先是伙计祥子,其身后三人,都是黑衣遮体,月光下见容貌各异,体型有差,就连年纪也不同。郑掌柜也不多话,让四人进得茶楼,随即便关上茶馆大门。
屋内明亮烛火明亮,因此终于将三人衣着相貌看清。
当先一个持剑青年,蓝衣束带。面色凝重,双眉紧锁,只有他的双手十分漂亮修长,和他手中那把精美的剑十分的般配。这是一把有名的剑,这是一个有名的剑客。剑叫“冷霜剑”,人,名叫韩炼。
韩炼身后一个穿麻衣的老者,双颊无肉,瘦骨嶙峋,偏偏他精神抖擞,双目有神。神气面貌一点不输年轻人。最有意思的是他颌下那把山羊胡子,就像拧在一起的麻花。
而这二人身后一人更是打扮奇怪,只见他身材高大,头戴斗笠将自己的面容掩住,旁人很难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一声黑长袍披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他全身遮挡住。
郑掌柜走近黑袍人,忽然向其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堂主。”
这黑袍人就是逍遥门天乾堂堂主李培风。
李培风伸手示意郑掌柜起身,开口道:“郑兄弟卧底于此多年,打听各方消息,传递往来。辛苦了。”
都是身为堂主,李培风与崔云遏一样,说话中都不由带有几分威仪。而李培风的嗓音深沉无比,更好像从深山幽谷中发出来的一样,没有人会不用心的听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分内之事,何言辛劳。”郑掌柜只和韩炼互看一眼,微微一拱手,韩炼性情高傲,也只轻轻点一点头。
郑掌柜了解韩炼性格,也并不在意,只走近那山羊胡老头,恭敬作礼道:“看来我等无能,又是麻烦徐老前辈出手了。”这山羊胡老头摇了摇头,并不多言。
这山羊胡的老头早在三十多年前便是江湖有名的人物,当年双刀在手,在江浙一带行侠仗义惩奸除恶,颇有侠名,名为徐成道。彼时江南之地的匪盗贼人多惧恨之。
李培风等人各寻了椅凳坐了。李培风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放在桌上,沉声道:“今日郑兄弟收到的‘山雨欲来’。看来事情不妙啊。”
郑掌柜从袖子中又取出一样物件,却是一封密封的书信,信封上只有“兄启”二字。
郑掌柜将此信递给李培风,口中还说道:“字条是上午收到的,这是下午又收到的,请堂主一观。”
李培风接过面色凝重非常,他自然清楚,这封书信的到来肯定意味着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当然李培风也早做好承接坏消息的准备。
李培风将书信拆开,倒出一张折叠起来的黄熟宣纸。李培风将信纸铺开,只见上面赫然写有一段话:
“千里飞鸽,事出紧急。逍遥八堂,生死相依。
应兄之所请,托我大事。弟不敢怠慢,遂遣吾堂兄弟数设拦截,终于于小杨山一带击毙木、沙二人。
弟本已夺得包袱,然突遭变故,又有神秘蒙面轻功高手作梗,致使弟功亏一篑。
长安乃是非之地,如今风云乍起,暗潮涌动,弟虽千里之外,亦深知兄长处境。
沈规本就不易对付,如今又有“墨梅”碍手。其神秘诡奇,必来者不善。望兄小心应付。
事至此,巽风堂已无能为力。然弟若是再能相助,必竭力相助,不敢推辞。
弟不能多言,临终再嘱一言:庙堂江湖,一线之间,兄千万小心注意。
弟崔云遏拜上。”
李培风等人将此信从头至尾仔细看过一遍,心情复杂。这张小小的信笺,但它已经说明了很多。
李培风看毕,将信给徐成道等人逐一看过。
徐成道看了信,这小老头本就瘦小,脸上干枯,皱纹不少,这时两道眉毛简直要拧麻花了一般。他还不自觉地摸着他稀疏的山羊胡须,似乎是在深思,但旁人看去却颇觉得可笑。
李培风将众人神情一一看过,悠悠问道:“你们怎么看?”
郑掌柜先沉吟道:“这实在是一个极坏的消息,崔堂主失手了,我们如今的局面非常被动。而且“墨梅”果然还是参与其中。”
李培风又看向还在认真看信徐成道,道:“徐前辈,你怎么看?”
徐成道将手中的信纸轻轻放下,用他略显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事到如今没有他话。事态虽不理想,总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以有搏一次的机会。”韩炼冷冷说道,他最不喜欢说废话,更不喜欢听废话。
韩炼冷不丁的开口,众人都向他看去,静听他接下去要说什么,偏偏韩炼又从不多说一句。
李培风道:“可以,我们就赌一次。”
郑掌柜咳嗽一声道:“可是堂主我们的动手之地在哪儿比较好,城内动手还是选在城外?”
徐成道沉默良久,用手点着信纸,点头道:“此次我们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且长安虽是我们天乾堂的势力范围,但更是沈规的。京畿重地,不比江湖,稍若有失,吃亏的必是我们。”徐成道年历最长,阅历最深,因此他的所思所虑自然也比旁人多一些。
“那我们就在离长安远一点的地方动手。”李培风果断地说道。
徐成道点头同意,只问道:“那在哪儿埋伏动手好呢?”
李培风一时也不知道,只是寻思,郑掌柜却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去处。“长安东南五里,盘龙山,是来长安必经之地,山路狭窄,易于埋伏,最合适不过。”
李培风一捶着桌子,当机立断说了个“好”字。
“我天乾堂不宜轻举妄动。这样,韩炼你轻功武功都好,就由你负责盯着沈规,切记万事小心为上,不可大意,更不可暴露身份。”韩炼立即答应。
李培风又对郑掌柜说道:“郑兄弟你代我回信,巽风堂费心帮忙,我们也要致谢。”郑掌柜点头答应。
“至于盘龙山,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