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玉清宫乃是天界至高无上的所在,紫薇大帝其中统御诸天,综领万圣。宫中金碧辉煌,空灵神秘,有花草无数,廊亭万千。四大天门气势雄伟,三清圣境令人神往。
紫薇大帝生辰在即,众神诸仙齐聚一堂商榷大小事宜。
“再过十日便是陛下的的圣诞之日,遵循惯例须得普天同庆一番,殿下今年是否有新的懿旨?”太白金星手持玉祜向前问道。
“蟠桃盛宴琼浆玉露这些从来都由西王母来操办,助兴歌舞百花仙子也有了安排。各上仙下仙地仙的位分也可以适当的进一进,至于天赦一事朕思虑再三准奏,至于其他就遵照旧例便是。”紫薇大帝长袖一展珠帘遮目,各位仙家便退下了。
夜间灯火通明,恍惚有一阵仙风飘进了金乔觉的禅房,是太白金星到访。
“不知星君此番到访所为何事?”金乔觉放下了手中的经卷,向眼前的人行了一礼,在隐约的油灯照下有一老者,发须皆白手持拂尘面色凝重。
太白星君道明来由“紫薇大帝此刻寒毒入骨,众神皆无计可施,现如今已向诸路菩萨禀明,菩萨宜及早动身前往太徽玉清宫以便寻求解救之法。”
“紫薇大帝何以会中此寒毒?”金乔觉问道。
太白金星答道:“那日百花仙子说有新的花神晋位须得紫薇大帝册封,没想到那人居然和往日的妖王水麒麟一般无二。
紫薇大帝甚为震惊,单独召见了这位花神,不过片刻,陛下便深重寒毒不醒人事,那位花神也不知去向。”
听完太白金星的话,金乔觉皱了皱眉,这寒毒来的蹊跷。
“天帝中毒此乃一桩,另一桩便是关于那个人。”太白金星继而又说到。
眉目似有询问之意“我师兄太上老君托我询问,那人如今是何等情形,是否真的还关押于混沌之境?”
“是贫僧疏忽了。”金乔觉滚了滚手中的念珠闭目答道。
送别太白金星过后,金乔觉驾云来到了混沌之境。
是夜月光皎皎,随处可见的曼陀罗华依旧盛开的动人。夜风撩动她们的襦裙,使其越发亭亭玉立。
“尊者来看过我三次。第一次是我刚进入这混沌之境,第二次是我被混沌子重伤几近神灭,第三次便是今日。”红衣楚楚的男子斜倚在一棵树上。“多年来仰仗尊者照拂,云之很是感激。”
“他已经准备天赦,你很快便可以离去做一个逍遥散仙,何苦?”金乔觉背对着那棵树缓缓说到,“天下大乱对你有何好处,三界众生将面临何等的情景,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夜风似乎更猛烈了,云之额前的碎发被拨动,而他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
“尊者此话从何说起,我这末等技艺何足挂齿。”云之站了起来“三界又何惧之有?”
金乔觉接道:“你现在种下的因,又岂可知日后将要承担何种的果?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千年你还没明白这道理么?”
云之回说“不在其境不知其感,如果易地而处,想必尊者一定明白。”
金乔觉叹了口气“他已经寒伤入骨,你又何苦咄咄逼人。”苍白的叹息被夜风吹的七零八落。
“紫薇非死不可,云之心意已决,无须再言。”云之纵身跃下了树枝,发带飘扬颇有风骨。
“今日你若胜得了我,自无话可说。若胜不了,我便废了你的筋骨。再为你求个三界轮回,也不至于堕入魔道。”
金乔觉突地睁开眼睛,掐动术式,脚下光华四溢,闪闪金光在暮色中显得十分骇人。
他的身后瞬间映现了一个高约十丈的怒目罗汉幻影,宝相庄严正是法力最强的静坐罗汉的幻影。
云之认出了这是金乔觉最擅长的请佛术,用自身的意念和诚心,请来武力高强的静坐罗汉的式魂上身,一切妖邪都可诛灭。
自己原本最不擅长的斗法得以弥补,一旦成功必是万夫莫敌之势,真不失为一种高明的术法。
只见他口中振振有词,脚下缓缓腾空,夜风簌簌将他衣袂鼓起,地上的沙石即刻卷起,灵威让人不敢直视。
神色未改,似是胜券在握成竹在胸,可惜云之并不打算斗法,他要斗的是心魔。
母亲生前最是聪慧,常常教导云之其实法力高强的人往往不堪一击,不论是谁斗不过从来都只有自己而已。
那时母亲的眼眸是异常明亮的,后来他才知道母亲把自己变成了父亲的心魔。
金乔觉的术法还在继续,罗汉怒目圆睁越来越逼真,犹如静坐罗汉亲临。
须臾之间平地卷起狂沙,夹杂凛凛寒风逼向云之。他倒也不躲不闪,让风沙席卷全身。
此时他正处在风眼中央,刺骨的风沙滑过他的周遭紧紧包围并缩小。
疾风像是要将他粉身碎骨般猛烈而迅速,来自静坐罗汉的威压不容小觑。
暮色四合,人声寂寂,仿佛刚才一番飞沙走石惊心动魄并不存在。
云之突兀地消失在视野之中,而金乔觉立在原地动也不动,这情景着实诡异。
“师父,我好痛,谛听好痛。”金乔觉眼前一瞬模糊,竟然看到谛听口吐鲜血满脸痛苦,求助似得看着金乔觉。
“你是谛听,还是云之?”金乔觉嘴唇泛白哆哆嗦嗦的试探,心下却已经乱如跳珠。
往日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那梨涡浅笑,那稚言稚语纷纷攻上心头,让他逃不开躲不掉。
“谛听是不是要死了,谛听好恨呐,全族七十一条命尸骨烧了三天三夜,好不甘心。”脸上已经是一种凄美的笑容,绝望蔓延在脸上。“师父,你好狠的心呐。”
伸手就要去摸金乔觉的脸庞,却吃力地徒然放下了手臂。
金乔觉强行收了术法,快步走上前去抱紧谛听“为师不会让你有事的,绝不会,我们回阴司大门。”
喃喃自语拉着谛听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抱起她就要走,嘴角的鲜血也顾不得擦,那涓涓的红色顺着月白的僧袍一路流淌。
“尊者,你输了。”云之的嗓音不缓不急,冷眼看着金乔觉抱着自己制造出来的幻象,意料之中的结局。
金乔觉久久没有起身,只是双手合十,口里不住的念着清心咒。
“那是你的心魔,念再多经也赶不走的心魔。”云之转身朝着幽黑的深处走去。
等他完全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金乔觉才踉踉跄跄的起身。
猝然项上的念珠啪地一声四处滚落,也浑不在意地离开了混沌之境。
身后的云之开始剧烈的咳嗽,甚至吐出一口鲜血。是时候了,那毒如今是何人也解不了的。
“文殊尊者,陛下如何了?”西王母看了看锦帐里的紫薇大帝关切地问道。
“陛下寒毒并无大碍,只是那人把一上古奇毒植给了陛下,这毒本是水麒麟用毕生心血研制而成,恐怕解毒的方子也只有她有。”
“陛下此番劫难怕很难化解,却是不碍性命的,不过在毒发时会苦痛难当。待文殊禀告如来尊者,或许能寻到解毒之方。”一位手持念珠的赤袍僧人答道。
“有劳尊者了。”西王母送别了文殊尊者,转身对痛苦沉吟的紫薇大帝说道“你何不处置了那孽障,司命已是折在他母亲手里,如今你还要折到他手里不成。”
“司命是我的师弟,他也算我的外甥,何况他已受了一千年的离魂刑罚。”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有她的一缕魂魄,这话如何也没有说出口。
紫薇大帝用绢丝捂着口鼻猛烈咳嗽,面色不虞形容枯槁,西王母摇了摇头离开了。
阴司大门里此时正是水波粼粼天朗气清,微风拂面连那株枯梅都显得分外精神。
水纹投现在禅房的墙壁上,映着梅花斑驳的影子,倒也称的上是浮光掠影,静影沉璧。
“本门术法首先必得戒贪嗔痴三毒,此三毒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又称三不善根。”金乔觉端坐于石椅之上,谛听立于一旁。
“贪是对顺的境界起贪爱,非得到不可,否则心不甘情不愿。”大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谛听觉得自己分明要变成一个小和尚了。
“嗔是对逆的境界生嗔恨,没称心如意就发脾气,不理智意气用事。痴是不明事理是非不分善恶不明,颠倒妄取,起诸邪行,咳咳...”金乔觉剧烈地咳嗽起来。
天空突然飘落柳絮般的雪花,落在金乔觉月白的僧衣上,恍若要乘风而去。
这才察觉不对忙问到:“师尊,你怎么了?”关切的语气让金乔觉的眉头突突的跳动,敛了敛神答道“无碍。”
金乔觉直直的望着那静静落下的雪花,眉头紧紧的皱着,泛白的嘴唇抿成一线,最终道了句阿弥陀佛便缄默了,表情颓然。
雪花落在谛听的面前,谛听伸手接住了它,很快融化了,真是脆弱的东西。
只是叹息一声道:“终究是我酿成今日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