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金乔觉为普度恶鬼,自请入幽冥,并立誓如若世间尚有一缕怨魂厉鬼,终生居于幽冥。
幽冥有绵延十里的花,花名彼岸;幽冥有亘古不移的石,石刻三生;幽冥有日夜不止的河,河为忘川。又称九泉地府,亡灵依归之所。
“清风,这曼陀罗华千年一开,实在机不可失。”绿衣少女娇嗔,眉目间活泼可爱,此人金乔觉坐下弟子谛听是也。
“我保证只是看看立马就回来,你就陪我一起去嘛。”言语间拉住在旁的紫衣童子的衣袖。
抬头看那清风仙风道骨,额间花钿隐隐生华“八百年才幻化人型这十里八荒除了你谛听再没别人,我可不同你去,若遇到判官阎罗岂不耻笑于我。”
“谛听连基本的御风之术都不会,可不得求你嘛”另一紫衣童子道,额间却是少了那花钿。
“妙音,你不也还没得到尊者的认可,否则你这额间怎么没有玲珑青花印。”谛听急急的打断,脸上略带窘态。
清风拉住正欲争辩的妙音:“你且由她去,她这三脚猫的法术出了这方丈五里,自己就会回来的。”
“尊者十日后就要赶赴太微玉清宫庆贺紫薇大帝生辰,你我还需到瑶池仙子那里去取三支九天青莲来,装点一下尊者那日所送的贺礼才是。”妙音柳眉微皱,和清风共同离去。
谛听双目流波,灵光一现,暗想看来清风妙音是靠不住了,奈何法力微浅该如何是好。
上月文殊菩萨的静虑七宝持珠还挂在禅房佛龛之上,偷了它,还怕出不了这阴司大门。
正兴高采烈地往忘川河畔走去,一路上所见幽魂野鬼亡魂落魄无数,却无人敢近身前来,谛听心中不禁暗暗欣喜。
天色渐渐暗下来,萧条的月光让一切显得静谧非常但也凄清无比,幽冥本就不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地方。
耳畔传来森森的笑声,“小姑娘要到哪里去,姐姐好无趣,不如你来陪姐姐玩呀。”
一个冷艳的女鬼飘荡在谛听的身后,缟素衣裙呼呼作响,长发随风散着。
谛听哪里见过这阵仗,两脚有些发软,心下后悔不迭。
“你想跑?”女鬼按住谛听的肩膀“我打断你的腿好不好。”
背后嗖嗖的凉气让谛听有些不寒而栗,莫非这女鬼不怕菩萨的持珠,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她取下念珠转过身来用力一甩。
本以为女鬼触到佛珠必然尸骨无存,这可是文殊菩萨加持过的念珠。
女鬼夺过持珠,指尖轻轻滑过珠子,便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嗤笑一声。
忽的又不笑了,脸上似是泫然欲泣的表情,谛听暗暗有些吃惊。
“我找你玩,你却想要我的命,那你也就别活了。”那女鬼顿了一下,飞身前来掐住了谛听的脖子。
此时阴风朔朔,耳边经久不绝的哀怨声,沿着看似无尽的忘川,一望无际的曼陀罗华刹那绽放,迎着微风轻轻摆动,如此盛景美极艳极。
白色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身影,长发如墨曳地,身着一袭红衣,玄纹云袖,那样触目惊心的红色,那样凄凉哀伤的红色,好像盛开无数的戾气,让人颓圮。
掐着谛听的手却再也无法用力一分,周遭仿佛入定,连空气都静止了。
只见那人越走越近,面容越来越清晰。
眉目如墨画,潇洒闲雅,薄唇若脂点,含词未吐,偏生的一双桃花眼妖态自流,似妖不妖似仙非仙。
片刻已行至谛听身前,沉默不语只是上下打量了谛听一眼,便转身走向花丛,俯身折了一枝。
谛听心下暗道不好,这地府仙官虽也不多,十八判官十殿阎罗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鬼差数十却也个个洞明。
唯独不见此人,身上半点佛光没有,非妖即魔,法力又在罗刹之上,今日怕是神灭于此。
没想到那厮反手一扬,将那罗刹鬼甩去几丈,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这花配你不错。”言语间把那花别进了谛听的发梢“只是他的弟子不该这般无能。”
那纤长的手指略微一转,手中多了一朵花,和曼陀罗华不同的只有花色,如火炽烈的红色。
“你师父将你护得很好。”那样温和的笑容却让谛听觉得毛骨悚然。
“你莫非是她的帮手,不要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便是。”那女鬼爬起来朝一旁吐了一口血沫。
脸上转而肆意的笑着,展开术法,从她的腹部祭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骨鞭急速攻向红衣男子。
“罗刹鞭,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了么。”不急不缓。
女鬼见云之反应平平心上怒火急攻,手上的骨鞭挥得越发拼命,抽的寒风呼呼作响。
“记住,我叫云之。”弹指一挥,红色的曼陀罗华花瓣片片凋落向罗刹鬼飞去。
花瓣像蝴蝶般围绕她的罗刹鞭翩翩起舞,砰的一声那骨鞭竟是碎成一节节的碎骨,罗刹又是一口鲜血这次居然喷出了一丈有余。
渐渐地她的身形也变得模糊,表情异常恬静,最后变成一个光珠摇摇晃晃的飘向天空。
原来决断一个人的生死可以如此简单,只是一瞬间以一种近乎优雅的方式宣布一个生灵的终结,何等强大的威势。
眼前的场景让谛听受到了不下的冲击,久久不能言语。“怎么,你很吃惊?”云之背着手并没有看身后的人。
“你是何人,又为何救我?”谛听喑哑着嗓音问道。
“不为何。”云之看着天边的云彩“快要下雪了,我们很快就会相见。”
说完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像他无声无息的到来。
谛听只觉得莫名其妙,当她回头的瞬间正对上金乔觉的眸子,一路无话,两人回了阴司大门。
金乔觉原本和南极仙翁在终南山对弈,他肩上本负有监督天庭重犯的重任,可是忽见徒儿受难便赶了回来。
“这个可恶的谛听,竟然擅自取走文殊菩萨的持珠,真是该死。”妙音怒不可遏。
谛听走在金乔觉的身后,小心翼翼查看他的脸色,见他今日与往日似乎不同,仿佛格外的丰神俊朗。
“你们为何事争执?”金乔觉低声询问。
在谛听的耳里却变得格外亲切温和,她对师尊的感觉好像和平常截然不同了。
妙音立刻上前拱手作答“徒儿看管不利,让那谛听盗走宝物,可徒儿认为此事应由谛听一人承担,她身为佛门弟子六根不净该当责罚。”
金乔觉面色不改,语气依旧“谛听,可有此事?”
“师尊在上谛听不敢妄言,确有此事还请师尊惩戒。”谛听跪倒在地。
“清风妙音退下,谛听跟为师进屋来。”金乔觉展转身进了禅房。
妙音眉梢上扬作壁上观,在一旁的清风颇有几分忧虑担心。
禅房内陈设简单,窗明几净,师徒二人的脸上映着波光粼粼的湖色。
金乔觉盘腿而坐,谛听站立一旁:“谛听,你在为师身边已经多少个年头了?”
“已经一千年了。”谛听不知师尊问话意图,只能跪下重重叩首。
“那为师待你如何?”金乔觉手中的念珠一颗一颗的滑动。
谛听再次叩首“师尊待弟子如同父母。”
“今日救你之人是天庭重犯,一直由为师看管,如今他逃了出来,你不可对外妄言。”金乔觉的声色异常沉重。
如今已是深秋时分,梅树树影萧索,别有一番风味。
小湖旁是一条曲曲折折的鹅卵石的小路,这是妙音非要铺上的。
“徒儿谨遵师尊教导。”谛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既弄毁了你师叔的持珠,就罚你将本愿经抄写一百遍,抄完之前不得出房门半步。”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谛听却听出了其中的怒气。
“今日,你可有损伤?”扶起跪在地上的人。
谛听却抓住他的手正欲起身,金乔觉倏然抓起谛听的手臂探查神识,竟是已经有了七情六欲凡人之感。
当初明明封其情断其欲,有人破了我设的封咒。
抬眼看见谛听发间的花,那人的功力已经精进到如此的地步了么,连我都不能洞察,看来我给紫薇大帝添了不小的麻烦。
“师尊师尊,我好疼。”谛听吃疼的想要挣开手,却看见师尊一脸严肃。
“难道是我做错了?”金乔觉定住她的眉心,念起了清心咒,谛听沉沉的睡去,他轻轻的拨出那朵花,转身合上了门。
“谛听,你醒了。”清风看到苏醒的谛听很是兴奋。
“我这是怎么了?”谛听觉得脑子浑浑噩噩沉浸在深水之中。
“尊者说你中了别人的术法,现在已经没事了。”清风看了看脸色大好的谛听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就不必慌张了,你在这幽冥境内,我和师尊都在这里,别人动不得你一根头发。”以为谛听是受到了惊吓,清风拍了拍谛听的肩膀。
“不,有只女鬼要杀我,有只女鬼要杀我...”失魂落魄的谛听嘴里振振有词,语气十分惊恐。
心头惊悸惧意挥之不去,以至于手足无措中打翻了药碗。
“不要过来,不要杀我...”谛听情绪过于激动慌张地从床上跌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金乔觉走了进来,正撞见谛听跌倒在地。
“佛门中人何惧邪祟,病好了日日抄经不可偷懒。”金乔觉扶她躺好。
摸了摸她的脉门,转身放下手里的药瓶。“这里是九转定魂丹,你记得每日按时服下。”
“明日起为师便亲授你本门术法。”说完便合上门离开了。
“谛听,尊者亲自授法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你该好好学习,日后术法上必然有很大作为。”清风兴奋的说到,谛听却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