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卷,落日霞,血阳下,满是肃杀。
偌大的新日县,在许怀南走后,百姓也随之散去,连张东恩也舍去百年的老基业,一座乱世里住满人的县城,就这么,几乎变成空城,不是空城,那是因为钱轰鸣、百里平云一行人还在此处。
他们的留守,换取了百姓的撤离。
一行人正守在平时操练的空地上,他们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这不是决心的问题,而是人数,以及装备精良程度的问题。
血色的夕阳渐渐隐在天边,夜幕也开始布满天空,风卷起尘沙,天空逐渐下起细雨。
雨落在地上,激起尘土,带起一股奇特的味道,空地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的脚步声,显然对方训练有素。
“难得对方瞧得起我们,派了正规军和我们这七百个野路子对决,”钱轰鸣右手抽出腰间配刀,左手持枪,凝神戒备。
百里平云向前了一步,到了钱轰鸣身旁,钱轰鸣看了看,嘴角微微一笑。
对方人马似乎不太急,缓步行进,但这么座空县城,走到这里,也是很快的事,双方的人马就对上。
这本来能容下数千人同时操练的空地这一刻,居然显得拥挤,除了双方中间拉开的距离外,还有就是日军加上日伪军那数倍于钱轰鸣军队的数量,就把这地占了大半。
钱轰鸣等人收回了枪支,地方也只是拔出腰间的武器,没有用枪,这里的空间对于两批人来说,近身搏斗正好,枪战就显得拥挤,而且十分不利,这就是钱轰鸣与韩参谋讨论后选择此地作为作战地的缘故。
雨渐下渐大,凝固的气氛,隐而不发的杀气,压抑的让人想大口喘气,却又不敢。
敌方的指挥似乎按耐不住,看着数倍于钱轰鸣一方的军士,口中指挥刀一挥,大喊一声:“杀。”
上千敌方军士冲杀向钱轰鸣一方,也不需要钱轰鸣说什么,手下的军士眼神一凝,配刀举起,大吼一声:“杀”,声震山河,气势如虹。
当血日完全落下那一刻,被映红的地面的血色却未褪去,那是真正的鲜血,有着钱轰鸣手下英勇军士的鲜血,也有着敌方的血,浓郁的鲜血气息让钱轰鸣一方都陷入了疯狂,忘却了生死。
今天的韩参谋腰间别了把长剑,剑格是梅花的形状,梅芯镶着一颗碧玉,韩参谋右手轻搭在剑柄上,守在钱轰鸣身旁,神色凝重。
百里平云虽说实战经验极少,可一身武艺不俗,一招细雨绵绵融于大雨中,周边尽是倒下的敌军,却未死去,但被跟上来的军士补上一刀,也就咽了气。
百里平云没有感觉到畅快,而是心酸,望着身边倒下死去的人,心里疼痛莫名,居然把雅寒刀的刀意融入了一部分进其他刀式中,这种美,却是一种凄美,仿若花开正艳时,却意外凋零,让人不觉惋惜,停下脚步叹息起来。
“这平云资质虽然平凡,却有着通明的练武之心,前途不可限量啊”,韩参谋看着在人群中厮杀的百里平云感叹道。
“老韩,于情,这百里平云是我收的弟弟,于理,他不该被埋没,埋没在这里,陪着我们一同死去。”
“放心吧,我早已把这些安排好,现在只需让他去到城门口,就可以了。”
“那么,拜托你了。”
韩参谋点头,腰间长剑抽出,速度不快,却能让人心惊,他看着手中的剑,眼神满是温柔,仿佛手里握的不是长剑,而是恋人的手,长剑十分干净,而且保养很好,显然韩参谋不时会对它护理一番,才能如此。
几名不长眼的日军举刀杀向韩参谋,只见韩参谋深吸口气,缓缓叹出,手中剑光一闪,剑尖尚未接近,这几名日军眉心现出一点血花,眼睛瞳孔放大,倒地身亡,显然是内力逼出剑气所为。
不远处杀敌的百里平云见到这一幕愣了一愣,就连张二娃也是感到诧异,没想到平时看上去书生样的韩参谋是名高手,剑法惊人。
韩参谋,也是就那梅香儒生韩子卿手中长剑挽了朵剑花,再次刺出,又是数名日军倒下,一样是眉间现出一点血花,别看这眉间印堂处只是一点小伤口,其实破开头颅,定会发现,里面早已被内力震得一塌糊涂。却是梅间剑法练至大成,再想提升,只能通过劲气的运用,联系时除了击中漫天纷飞的梅花芯外,还需在尽量不伤及梅花本身的情况下,把背面的花蒂击散。
“平云”,韩参谋喊道。
百里平云刀光一划,让身旁几名日军倒下后,来到了韩参谋身旁,若是只有韩参谋与百里平云其中一人,日军的人还敢上前,可两人在一起,敌军就绕开他们,只求把其余人杀掉,然后再来除掉两人。
“韩参谋有什么事?”百里平云望着韩参谋手里的梅花长剑问道。
“还叫我韩参谋,今日我再次拿起这把剑,韩参谋就不在了”,韩参谋微微一笑,雨水顺着长剑流下。
“是梅香儒生吗?”
“叫不习惯就罢了,我也不用那名号许久”,韩参谋摆手道:“我与许怀南商议好,只需这日军来到时,派上一人前去县城门处通知,他便会前来支援。”
“韩参谋的意思是让我去通知吗?”
“我还需在这里撑着整场战局,二娃的武功不及你,这里最适合前去的人便是你”,韩参谋说着拍了下百里平云的肩。
百里平云还待说上什么,触及韩参谋的目光,也就咽了回去,转身向城门口展开身法,飞奔而去。
敌军军官也想让部下把百里平云拦下,可见他身法奇快,不是寻常练家子能拦得下,也就作罢,看着场中只剩下韩参谋一名高手,嘴角露出冷笑。
钱轰鸣看着远去的百里平云,问道:“去了吗?”
“去了。”
“你这漏洞百出的谎言,估计也只能骗骗他。”
“只是他涉世未深,才会相信”,韩参谋笑道:“其实如果那许怀南的军队还在县外等候,这日军一来,估计早就发现,哪还用得上我们通知。”
“说的是啊”,钱轰鸣手中配刀如剑般刺出,击毙身旁一名日军,说道:“那么现在正好让你这师父看看我这梅间剑法练得是否合格。”
“错了”,韩参谋转身道:“是梅间刀法才对。”
刀光剑影,看着无数往日称兄道弟的人在自己身旁倒下,钱轰鸣心里难受之极,一刀刺入一名日军脖子后的大动脉,洒出的血溅到了钱轰鸣额头,然后淌下,流过眼前,映得景象都是血红一片,连那天边的悬月也成了血月。
钱轰鸣抹去血迹道:“老韩,看着他走,我居然有点想他。“
”那是因为他不只是自己走了。“
”那还有谁走了。“
”你和我说给他的话也一并走去,一定会像我们还活着一样。“
”对,可惜说这番话居然没有好酒。“
”你要知道,你酒量其实不怎么样。“
”这我知道。“
两人哈哈大笑,不远处的张二娃也杀了过来,望着二人说道:”这酒可是好东西,刚喝时能醒人,喝多了还能忘人,你们说是不是。“
一声枪响,却是那张二娃刚说完话,对方军中不知是谁开了枪,击中了张二娃,望着他倒在地上,钱轰鸣和韩参谋一瞬间眼都红了,却忍住大吼,只怕百里平云听到后会回头。
远处飞奔的百里平云也是听见枪响,想起韩参谋让自己叫援军的话,轻功施展到了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