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至数日之前。
慕容莲城惨败而归之后,便与连静迅速躲入密室之中。慕容莲城先运功疗伤,清除体内残毒,连静则潜回厨房找来饮水和食物,足够三人三四天之用。至于小耳,仍旧虚弱昏沉,需要一段日子恢复精神。连静不知道岛上的决战结果如何,唯有等待慕容莲城运功完毕方能得知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从慕容莲城的状态来看,形势似乎不容乐观,他显然是输了,但是不知道输到何种程度,金禅是否还有力气追杀过来。岳阳城毕竟是英雄帮的巢穴所在,帮中还有其他高手存在,外面的余至嚣等人恐怕难以抵挡英雄帮的反扑。
连静正自忧虑之时,忽听身后慕容莲城问道:“在想什么?”连静转过身来,但见慕容莲城气色有所恢复,于是过来坐在小耳身边,道:“不知大人接下来还有何吩咐?”慕容莲城淡淡一笑,道:“你是想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吧?”连静一愣,不敢再问下去。
慕容莲城轻轻叹一口气,“这次是我疏忽大意,让他先赢了一局。不过不要紧,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我还会再回来找他算清楚今天这一笔帐。”说罢,他忽然拿起放在身边的一把长剑,问连静道:“这把剑,你觉得如何?”
连静早已发现剑鞘上“大宋神剑使”几个字,不由得肃然起敬道:“听说这把剑是宋剑堂的标志,那些朝中臣子见此剑者往往都预示着大祸临头。不过这些都只是江湖传说而已,至于是否真有宋剑堂这个神秘组织的存在,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我现在担保你加入宋剑堂,你意下如何?”
连静不由得心头一震,心想此人果然是宋剑堂的高手,而且似乎位高权重。无论是在江湖之中还是朝堂之上,宋剑堂都身处武力生态链的顶端,这或许是他人生的巨大机会,于是道:“听说能够进入宋剑堂者,不但武功高超,更要接受严格的考验,以确保对大宋皇室之效忠,如此方能成为神剑使。在下不知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
“你的剑法经我指点已进步不少,说明你悟性很高,我对你很有信心。”
“那我什么时候接受考验?”
“现在已经开始了!”慕容莲城眼中微微一笑,“金禅其实也受了伤,我想他此刻正在闭关之中,我需要在此静心疗伤,英雄帮中其他的人根本不能对我构成威胁。所以我需要你为我守关,等我伤势好些之后,我会返回京师再做打算。至于这把剑,现在还不能给你,暂时由我替你保管,因为接下来你有一个特殊的任务,不方便把它带在身边。”
“在下明白,还请大人吩咐!”
“凭你现在的武功,还不足以接受这个任务。这里有几页剑法,你拿去潜心修炼,相信五六年之后必可进入一流高手的行列。”说时,慕容莲城从怀中取出几页残谱递给连静。连静双手接过来一看,但见纸上的剑法每一招式上都附加了内功心法,乃是以内力催动剑招从而达致剑气的境界,与他之前在华山派中所学剑招大有不同。
但听慕容莲城接着道:“我回到京师之后,会将你从刑部除名,你会沦落成流浪剑客。你练成剑法之后,就可以加入英雄帮,然后寻找机会接近金禅身边,等到我下次再回来找他的时候,你就可以成为我的内应。这将是一个长期的卧底计划,在潜伏期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不能被他们发现你原来的身份,所以你需要作出一点牺牲……”
连静心头一惊,但见慕容莲城手中突然拿出一把匕首,顿时明白了这所谓的牺牲,乃是让他毁容,完全失掉先前的身份。这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连静深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闭上了双眼。他感觉到匕首在他脸上轻轻划过,刺痛之中,鲜血沿着颈子流淌进衣襟里,只感冰凉。慕容莲城在连静脸上刺下几道伤口,然后又敷上金创药,用纱布将他整个脸包扎了起来。小耳醒来后,十分惊奇地看着连静,只能看见他两只眼睛还闪烁着。
三日后,当连静解开缠在头上的纱布,摸了摸自己脸上已近愈合的伤口,感觉到一条条裂变突起的疤痕,犹如有什么虫子爬在脸上。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什么模样,只能从小耳的眼神中去感受那种惊悚,昔日英俊小生变成一个丑脸剑客。慕容莲城的伤势亦恢复到差不多了,等到他冲出来的时候,自然无人可挡,转眼之间便销声匿迹。连静则将身后追杀的剑客往行馆街这边引,他还需要完成一个身份转换。
话说当晚的追杀行动乃是由展龙带队,稍早前金禅比慕容莲城先一步出关,猜想慕容莲城可能已经逃离出城,于是指使周鹰展开了另一场的追杀任务,由展龙继续监视知府府邸的动向。当展龙带着一帮剑客追至行馆街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时,前面的人影亦忽然消失,于是命人在巷子里各处黑暗的角落搜寻一番。忽然有人踢翻了酒坛子,顿时酒气四散,同时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人,但听有人大吼一声跳将起来。
这烂醉的酒鬼刚站起身来,眼前顿时晃出数把锋利的剑刃,被一帮剑客团团围住。展龙过来问道:“你躺在这里多久了?方才是否看见什么人经过?”那酒鬼口中吹出一口酒气,没有作答,却听有人忽然道:“启禀副帮主,他就是那个酒鬼剑客。”突然发现了酒鬼脸上恐怖的疤痕。说起这个酒鬼剑客,乃是特指最近出现在行馆中的一个怪人。
此人一手拿剑,另一只手中却酒不离身,披头散发,一副邋遢模样,脸上的疤痕令人印象深刻。他进入行馆之后,偏去找那最好的位置,一开始有人看见他只是一个烂酒鬼而已,于是跟他打了起来,却很快死在他的剑下。他的剑法很快,杀人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放下另一只手中的酒瓶。于是后来每当他出现在行馆里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跟他争抢席位,他想坐在什么地方,别人也只能乖乖让出来。但是很奇怪,他至今都没有上楼去争坐馆。不过最近他又做出一件骇人听闻之事,竟然抢了坐馆的女人。
英雄帮建成行馆一条街之后,每月都会在城中举行选美大会,选出五名花魁美人送入五间行馆,成为坐馆的女人。就在昨晚,当花魁美人被人用一张绫罗绸缎包裹着送入行馆的时候,酒鬼剑客忽然伸手拦了下来,将美人从绸缎里抖落出来,揽入自己怀中。楼上坐馆听闻之后面子上挂不住,不得不跳下楼来与酒鬼剑客大战一场,不单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也为自己捍卫坐馆的尊严。这次酒鬼剑客手中终于放下酒瓶,一手拉着那个女人,一手出剑与坐馆对打一通。最后坐馆手中长剑竟然被打落,剑锋递到了他颈下。
坐馆脸上大汗淋漓,竟然在酒鬼面前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这个女人,本应该属于阁下享用……”
酒鬼剑客哈哈大笑起来,拉着女人走出了行馆。而跪在地上的坐馆,面对行馆里一众剑客鄙夷的目光,他也没有脸面再留下来,唯有捡起地上长剑悻悻然溜走。
此时既然确认了巷子里这人的身份,展龙轻轻点一下头,示意身边的人收起长剑。酒鬼剑客倒不跟他们客气,一副慵懒的声音道:“你们打翻我一坛好酒,怎么说?”
展龙不禁轻轻一笑,“好说,英雄帮从来不缺酒和女人。”
“酒和女人,好东西啊,好东西!”酒鬼剑客“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扬长而去,脚步有些踉踉跄跄,显然是还没有醒酒,不明白这种醉鬼怎么会练成这么好的剑法。展龙犹在他背后道:“阁下乃是万中无一的高手,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英雄帮?凭借阁下的剑法,行馆坐馆自然不在话下,亦可争当首席剑客,到时候还怕没有酒和女人?”
酒鬼剑客连头也不回,“可惜我对首席剑客没什么兴趣,以后再说吧。”
当酒鬼剑客转入另一条巷子,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之中的迷离醉态忽然消失,犹如瞬间酒醒了一般。此人其实是连静,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他都将以这副鬼脸示人,除了慕容莲城之外,几乎已经没有人再记得曾经那位名叫连静之人的存在。事有凑巧的是,此时迎面突然走过来一个人影,未见其面,先嗅到一股酒气。
两人擦肩而过,相互看了一眼。那人眼中一副迷离的醉态,突然眼神一惊,有种不可思议的恐怖透入眼中,身边走过之人分明就是自己的倒影,顿时酒也醒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拔剑,对手的剑锋已然掠过他颈下。杀了真正的酒鬼剑客,连静才算终于完成了身份转换。慕容莲城拿匕首在连静脸上划出伤口的那一刻,已然为他计划好了这一步。初到岳阳城的那一晚,这位酒鬼剑客就已然引起了慕容莲城的注意。
杀人之后,连静忽然隐隐听见女子的哭泣,于是循着哭声找到一个僻静小巷,发现地上坐着一个女人,身上衣衫已被撕烂。那女人正是酒鬼剑客从行馆里抢夺而来的美人,当她抹一把眼泪发现了连静的身影,还以为方才百般蹂躏她的男人突然又转身回来,于是捂着身上破烂的衣裳起身便跑。连静悄悄愣了一下,任由那个女人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