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沈悠然安稳的呼吸,唐磊小心翼翼的松开沈悠然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起身穿上家居服,走到阳台上抽烟。
他没有烟瘾,平时就连应酬都很少抽烟。但是今晚,他特别怀念香烟的味道。叼着烟卷深吸一口气,能感觉到那一缕烟气沁入肺部,随后长吁一口气,借着小区里微弱的路灯,看着那烟气飘散在空中,就好像郁结于心中的那一丝闷气也随之消散了一般。他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就这样一口一口的消散着自己内心的苦闷。三根烟后,唐磊拿起攥在手里的电话,拨出烂熟于心的号码,但是电话却因许久未被接起而自动挂断了。唐磊不急不缓的又拨了一遍。良久过后,叶宇飞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大哥,漫漫长夜,能不能别打扰我的夜生活啊。突然打断我真的会出问题的。”
“我暂时不出国了,你帮我联系一个靠谱的心理医生吧。”唐磊没有理会叶宇飞的废话,直奔主题。
“要心理医生干什么啊,你欲求不满需要心理介入?”叶宇飞的尾调微微上扬,在这深夜中听得唐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想提前进行心理指导,好在谋杀你的时候不那么惊心动魄。”
唐磊本就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通过信号传来更添一份冷峻,叶宇飞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好吧,我这正好有一个相熟的心理医生,明天给你介绍。”叶宇飞停顿了一下,又问:“什么叫,暂时不出国了?”
“字面上的意思。”
“那,明天你去和投资方谈吗?”
“不去。”
叶宇飞想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唐磊,你是不是被放鸽子了啊?是不是佳丽失约了啊?”
“正好相反,我是发现就算我不大费周章的计划出行,佳人依旧入怀,所以也就不折腾了。”
十年好友,叶宇飞怎不知道唐磊一直心中所念,听见他这嘚瑟的语气,再看看自己双人床单人被的惨状,气结于胸,大喝道:“老子明天要去相亲,没时间管你的闲事,自己去网上找心理医生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唐磊握着手机,面色自责内心满足地想:唉,太嘚瑟了。
第二天,叶宇飞还是将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并在邮件发出后附带着发了一条短信,“不谢!”
唐磊感慨着自己十年的兄弟情果然还是靠谱的,叶宇飞呢,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宿,顿悟:唐磊追了这么多年,一直清闲寡欲的,好不容易开了荤,自己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于是欢欢喜喜的将抽屉里的医生名片发给了唐磊。想了一下,还先给心理医生打电话联系了一下,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瞧,我这个兄弟做的多称职。
沈悠然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精神不济的坐在饭桌前看着唐磊忙来忙去的做早饭。“要不,你还是去上班吧?”沈悠然盯着眼前的牛奶,建议到。
“没事,我在家陪你几天。公司的事情可以在家里处理。”
“我不用你陪的,这种······”沈悠然还没说完,唐磊便出口打断:“这种事情,肯定是要靠自己的。但是,我希望你在靠自己的时候,我能在你身边陪着你。可以吗?”唐磊的眼神清澈沉稳,沈悠然内心一动,轻轻的点点头。唐磊微笑着靠近,并在她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
唐磊办公的时候,沈悠然就抱着一本侦探小说坐在一边,看着第一页开始发呆。她努力的回想那段经历,却发现有些事情很模糊。似乎在她记忆深处被隐藏了一般。她很努力的回想,但除了增加自己的心痛程度外,真的一无所获。可人真的很奇怪,虽然每每想起内心痛的无以复加,却因为那些隐秘的细节而不停的逼迫自己回想,在一次次的自虐中,她隐约觉得,这个过程是她在自我救赎,似乎她除了在这一遍遍的自我折磨中享受痛感外,毫无建树。她用牙紧紧的咬住口中的一小块肉,在咬出血后用力的吸走,隐约的血腥味似乎安抚了她内心的不安。
唐磊办事的效率一向很高,但是今天他有些心神不宁,该怎么和沈悠然说心理医生的事情?她会接受吗?要是她很排斥怎么办?这些问题就像是走马灯一般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完全赶走了要处理眼前工作的脑细胞。他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看向沈悠然的方向。她正紧闭着嘴唇,低头看向看着手里的书。唐磊的心一痛,起身快步走过去,用大拇指和食指抬起沈悠然日渐消瘦的下巴,却看见她的唇边的一丝暗红,果然······
唐磊心中有着难以名状的悲凉,他猛地低头索吻,沈悠然却紧闭着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唐磊两指微微一用力,舌头便灵巧的伸了进去,随后轻轻的舔着她口中已被咬烂的伤口。与昨晚充满侵略的吻不同,这个吻安慰的意味十足。沈悠然双手环抱住唐磊精瘦的腰部,也渐渐放松下来。这一吻也不知过了多久,唐磊微微抬起头,低声说:“我给你找了个心理医生。可以吗?”
沈悠然眼神迷离,头脑混沌,在唐磊如此温柔的语调中迷失了自己,点头称道:“可以。”
唐磊嘴角微微上扬,嘴唇轻触沈悠然的双唇,“真乖。”
他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着沈悠然的嘴角,“这里已经属于我,不要再欺负他了。”
沈悠然喜欢咬嘴唇的习惯是从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养成的。那时上大二的她在得到家里的通知后,急忙往家里赶,归心似箭,却还是没能够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见到的只是妈妈抱在怀里的四方盒子。但她却在在守灵的时候见到了当时与父亲同乘的另一个人,那人只在出事的时候伤了脚踝,瘸着腿来灵堂吊唁。沈悠然跪在一边冷眼看着那个人,一言不发,牙齿却开始啃咬嘴唇后的嫩肉,到那人离开,唐磊送人之后返回,才发现一边的沈悠然嘴角似乎有血。他走过去,将沈悠然轻轻的拥入怀中,偷偷地擦掉了她嘴角的血痕,然后使了巧劲将她的嘴掰开,同时解放了被牙齿蹂躏的口腔。从那天开始直到家里事情处理完她返回学校,沈悠然嘴角一直血肿,可因为她那时双眼浮肿,脸也似充气的包子一般,因此嘴角的伤并未被家人注意,唐磊却一直留意着。不仅如此,在后来的几年里,他发现在沈悠然想要忍耐什么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咬嘴唇和口腔里的肉。直到咬出血,感触到血腥味。唐磊很讨厌她肿着嘴唇,却在微笑着说自己没事的样子。那样的她有种让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但他懂,在她以伤痕练就的厚厚的盔甲后,是怎样动人心魄的柔软。多年来,他一直以保护者的姿态陪在她身边,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当往事被重提,她多年练就的盔甲从内部土崩瓦解,他不再满足于自己多年小心翼翼的保护,只想近距离的陪伴这份柔软。
唐磊带着两大箱行李以及安静异常的沈悠然前往郊区的别墅,这里是他早年购下的房产,因为上班不方便,也就一直闲置了下来,好在之前得知越狱事件后,就找了保姆过来打扫,现在屋里还算是窗明几净。“咱们现在暂时住在这里。”唐磊从冰箱里拿出之前秘书买好的水果站在厨房清洗装盘。
沈悠然站在玻璃门前看着外面的小花园,听见他的话后温顺的点点头。
“下午我会出去一趟,你有什么需要的,我带回来。”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沈悠然。
“你要出去······没什么需要的。”沈悠然似是陈述的语气又一次刺痛了唐磊的心,“没事,我很快就回来。葛杨会常过来陪你的。这屋里有监控,外面保安也在不定期的巡逻,很安全。”
沈悠然闻言轻轻的点点头。
唐磊在沈悠然午睡后开车去了“B咖啡馆”。
“她怎么样?”徐一鸣眼底乌青着问。
“想起来了,现在看起来还算稳定,但是还是很让人担心。”唐磊揉揉眉心。
“全部想起来了?”徐一鸣眼神清澈的看着唐磊,语气波澜不惊,却给唐磊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大部分。”唐磊轻描淡写的回答。
一时间,两个男人各自想着事情,安静的包间内仿佛只听得见勺子碰触咖啡杯的声音。
“警察那边怎么样?”唐磊放下勺子,问道。
“还没进展,前两天发现了他的住处,但是人没抓到。”
“依依小的时候真的很可爱,我去悠然家玩的时候见过几次。”
徐一鸣搅动咖啡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唐磊的表情顿时了然。
“是啊,很可爱。”徐一鸣看向窗外,眼神所及似乎能到达遥不可及的远方。
“说说吧,我知道最近你很难熬。”唐磊清冷的语气中有着循循善诱的味道,这个语气让徐一鸣情难自禁。
徐一鸣身体向后一靠,眼神看向手中的咖啡,想了好一会,终于开口:“我父母的关系不算好,经常吵架,父亲赚了钱之后就在外面有了情人。母亲为了挽回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生下了依依,父亲不回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父母的矛盾不可调和,母亲一气之下带走了我,把我妹妹留给了父亲。其实,母亲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忙碌的父亲没有时间照顾还很小的依依,早晚会求她回家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父亲恨她的绝情,竟倔强着不愿低头。心灰意冷的母亲决定出国,在我们走之前,我见了依依最后一面,她扎着两个小辫子,哭着在我怀里叫:哥哥。”徐一鸣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角分明闪烁着泪花。
“后来,我和妈妈在美国相依为命,每个月收到依依寄来的明信片是我最大的乐趣。我总想着自己要努力学习,将来挣了钱就把依依接到美国来。但是,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却再也联系不上依依了。国内传来的消息是,依依失踪了。”他永远无法忘记那日从打工的便利店回家后见到的母亲,一项干净整洁的母亲瘫坐在客厅的电话旁,惨白的脸色满布泪痕。母亲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但是他还是从她零星的话语中判断出那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唐磊当然知道,刘军在被捕之后拒绝交代徐依依的下落,警察在搜查良久无果后,只能得出失踪的结论,直到现在,徐依依在公安部门的档案中也只是“失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