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启礼依旧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薛启义则蹲下身帮忙捡碎片,他没有帮苏楚说话,薛大娘说得没错,这碗的确是她的嫁妆,如果他现在帮了苏楚,以后苏楚在这个家里会更难。
苏楚不明白薛启义的想法,只是觉得现在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却不帮自己好好和薛大娘解释,心里越来越委屈。
薛大娘依旧不依不挠的哭闹着,她认定苏楚是穷人家的女儿,说要赔自己一套古董,完全就是糊弄自己的,而她则要趁此机会让儿子和她生出嫌隙。
“你这婆娘,不就是一个土碗嘛,你各人上个月还不是打烂了一个,那会儿屁都不放一个,这会儿还心疼起来了,嚎啥子嚎,不嫌丢人啥。”薛老四也来了,依旧是衔着烟斗。
薛老四话音刚落,薛大娘也不哭了,直接扑到他身上,又是抓又是挠的,嘴里直骂他没良心,薛启义怕父母打起来,跟着一边去劝架。
苏楚生长在富贵之家,结识的也是一些教养很好的朋友,现在看到薛大娘的泼妇形象,觉得脑门都被吵疼了。
“她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了。”一整晚都没和苏楚说过话的薛启礼终于开口了。
苏楚诧异的望着他,没想到他能够说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薛启礼见她有些发愣,叹了叹气,直接蹲下身帮着她将碎片捡完,然后丢了出去。
“谢谢。”苏楚轻声说道。
薛启礼了然接受,“你先坐一会儿吧,我来洗就可以了。”他指了指灶膛前的凳子。
苏楚慢慢的走到凳子上坐着,哗哗的水声让她的思绪越飞越远,等到薛启礼喊醒自己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靠着墙睡着了。
“快去睡觉吧,启义估计已经摆平他妈了。”
说完,也不等苏楚有所反应,自顾自的走出了厨房。苏楚有些疑惑,薛大娘和薛启礼的样子,看起来相处的并不和谐,也许就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两人并不是亲生母子。
这一夜,苏楚睡得极不安稳,身下硬板床让她浑身难受,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她发疯似的想家,当然,她想的是香山公寓那个家。
山村的早晨是格外热闹的,天刚刚亮,就听见外面公鸡打鸣,接着薛家人一个一个的起床了,厨房里锅盖碰触声,院子里宰猪草的声音,以及薛大娘尖利的吼声,交织成了世上最吵闹的噪音。
苏楚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薛启义早就起来了,已经围着村子跑了一圈,看见苏楚懵懵懂懂的样子,连忙帮她打来热水洗漱。
薛大娘在一旁看着儿子殷勤的服侍着另外一个女人,气不打一处来,“义娃儿,你干啥弄开伺候她,她要是想嫁到我们屋头来,样啥都要会干才可以,老娘不得要一个懒牛懒马的媳妇儿。”
苏楚一听,也有些忿然,她本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要不是为了薛启义,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忍着薛大娘的尖酸刻薄。她使劲推开他的手,与他置气,“不用管我,我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薛启义尴尬的站在那里,看了看苏楚,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不禁有些头疼,他们还没结婚呢,要是结婚后他天天都要当夹心饼干吗?
“楚楚,别闹了,我妈她也是为了我们好。”
苏楚惊讶的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露出委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妈要是真的为了他们好,会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挑三拣四吗。她虽然被娇生惯养长大,可是为了他也是认认真真的学着怎么在农村生活。
早晨留下的不愉快一直持续到中午,吃过早饭,薛老四和薛启礼父子俩就下地干活去了,留下薛启义、苏楚和薛大娘在家。
快到中午的时候,薛启礼要去隔壁村里探望自己的小学老师,苏楚本想跟着去,却被薛大娘以做饭需要人烧火为由留了下来,她不喜欢和薛大娘单独相处,但是在看到薛启义安慰的眼神后,默默的忍了下来。
薛启义一走,薛大娘立刻翻脸,连敷衍的脸色都不维持了,丝毫不加掩饰对田敏的厌恶。苏楚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着她了,她怎么就一直看自己不顺眼。
“苏粗(楚),老娘给你明说了吧,你和我儿子在一起不适合,趁早还是分手算了,我儿子是要干大事的人,有你在,要拖累他。”
苏楚愣了愣,没想到薛大娘竟然会这么说。
薛大娘见她这样,不由嗤笑:“我这个儿子将来找的老婆,肯定是屋头条件好的,不是你(勒个)样的穷女娃儿。”
苏楚总算明白了,原来她是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己的,见她穿着一般,又不提家里的情况,早就先入为主的把她苏楚当做穷乡僻壤的地方来的。
她做梦也没想到,薛大娘竟然是这么势利的一个人。不过,她也没打算把自家的情况同她讲,反正讲了也得不到人家的真心对待。
苏楚恭恭顺顺的听着苏大娘的长篇大论,十句有九句都是她儿子要千金小姐才配得上,让她赶紧离开薛启义。苏楚不为所动,她相信薛启义的为人,不会因为她与苏家决裂就要和自己分手,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俩人交往的时候,坚持不曝光他们的关系。
薛大娘说了一阵,见苏楚不搭理自己,骂骂咧咧了几句,就提着一桶猪食朝着猪圈走去。
快到晚上七点钟的时候,薛启义从小学老师家回来了,还特意去村口买了一些猪肉。薛大娘去菜园子里摘了一把蒜苗,又从陈年泡坛里捞了些酸菜,利落的炒了一个蒜苗回锅,一个酸菜肉丝。
薛老四和薛启礼在吃饭之前扛着锄头回来,老远的就闻到饭菜香味,两人走到院子里,薛大娘却一反常态,不再对薛启礼挑三拣四,反而亲自端了水让他洗脸洗手。
最后,趁着只有两人在院子里,她把薛启礼拉倒一边悄悄说道:“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话吗,今天晚上你就把事儿给我办了。”
薛启礼面上仍是淡淡的,朝着屋子看了一眼,正好听见苏楚如银铃般的笑声,薛大娘也听见了,立刻拉下脸骂了一句贱皮子。
薛启礼有些不高兴,“别骂了,我会照做的,二弟那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