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大大方方的感悟着刚才的生死枯荣的交替,把握着一闪而逝的灵光。孙思邈见石之轩正忙于体悟,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他也是修道之人,自然明白所谓阻人成道更甚于杀人父母,而此时的石之轩也可以勉强称上一声道友,自然不能阻人前路。
孙思邈招呼着梅仁爱和另一个小家伙起身离开去了别的房间,把石之轩留在这里继续感悟天地至理。
“小娃娃,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孙思邈带着两个小孩子走向刚才被小偷光顾过过的书房,“你师父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醒,不如先和仁爱一起吃点儿宵夜吧,闹腾这一夜,估计你也早就饿了。”摸了摸有些害羞的小娃娃的头,孙思邈吩咐不知从哪蹦出来的管家仆从、丫鬟侍女准备好宵夜,又叮嘱他们万万不能去打扰正在冥思苦想的石之轩,顿时原本空寂无人的大宅子又热闹了起来。
“哎,我说你别光低着头装深沉啊,”梅仁爱自来熟的一搂小正太的肩膀,“我叫梅仁爱,梅花的梅,仁义的仁,友爱的爱,哥们你叫啥啊?咱俩连架都打过一场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性格有些内向的小娃娃很明显不习惯梅仁爱的亲密举措,当然也有可能是回想起了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脸上的伤痛,下意识的抽了抽肩膀,见躲不过梅仁爱的手臂也就无奈的认命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支吾道:“我,我姓杨,叫杨虚彦,杨柳的杨,虚怀若谷的虚,俊彦的彦。你那可不是打架,那是暗算。”有了梅仁爱的打样,杨虚彦也有模有样的学着介绍了下自己的名字,顺便吐槽了一下梅仁爱对自己受伤状况定义的不准确,和心底里那一点点小小的不服气。
梅仁爱嘿嘿一笑,心想果然是他,那位未来让世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影子刺客杨虚彦如今也还是一枚稚嫩的小正太,至于那一丝丝的不服气他自然也听出来了,小孩子嘛,不真刀真枪的干一架谁也不会服谁。
拍了拍杨虚彦的肩膀,梅仁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说道:“小弟弟,你还太年轻啊!听哥的话,打架就要先下手为强,想干掉对头,就一定要不择手段,只有傻子才会有便宜不占非要死气白咧的和人公平决斗呢。”
此时的杨虚彦还不是未来那个杀人不择手段的影子刺客,听到这种不要脸的“至理名言”在心底里还是有些不认可,忍不住反驳道:“可是我等习武之人不是应该光明正大么?师父说若是没有足够高的心境,就算武功再厉害也发挥不出几成功力,无法达到武道的巅峰。而且看起来我明明比你大好吧?应该是你管我叫哥哥吧?”
“噗嗤”一笑,梅仁爱像是看见外星人似的仔细打量了一下杨虚彦,直到看的他浑身发毛才开口问道:“你知道你师父的大名么?”
杨虚彦懵懂的点点头,“自然是知道了,我师父是大名鼎鼎的邪王石之轩啊!”脸上显露出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那你知道你师父和你的门派么?”见他还不明白,梅仁爱开始了下一轮的引导。
“师父说他的门派是花间派和补天阁,还让我挑一个喜欢的呢,我感觉补天阁比花间派霸气多了,就选的补天阁。”杨虚彦还是不懂梅仁爱想要说什么,还详细介绍了一下他所入的补天阁的门派历史。
梅仁爱以手扶额,他就想不明白了,挺聪明的一孩子怎么就听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呢,难不成真是被自己一瓦片拍傻了?还是让孙思邈仔细给杨虚彦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吧。见杨虚彦依旧没有意识到他进入的门派在江湖上意味着什么,梅仁爱干脆就直接挑明了说:“我也是服了你的智商了,也怨我,你可能是脑震荡的劲儿还没过去。你要知道,你所在的补天阁是当今魔门两派六道之一,你师父石之轩更是邪道巨擘,你拜在他门下,基本上就意味着得罪了魔门阴癸派,正道慈航静斋,净空禅院,四大圣僧,以及一大票自诩正人君子的大侠们,当然未来还可能得罪武尊毕玄(极为含糊)和傅采林(同样极为含糊)。当然现在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看着杨虚彦依然茫然的面孔,梅仁爱叹息道:“现在你还不知道这些名字所代表的含义,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实力坑徒弟了,别的不说,就这一群人,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可能还会要点脸,给你一对一打架的机会,其他人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份,必然会无所不用其极,到时候下药、闷棍、***群殴什么手段用不出来,你要是不长点心,或是干脆先下手为强,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你师父连累死。”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杨虚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虽然依旧不是太明白,但很明显已经把梅仁爱的话记在了心里。
梅仁爱在那儿兴致十足的坑害荼毒未成年儿童,跟在一旁的孙思邈就像压根听不见他俩说话似的,也不制止,一来是感觉梅仁爱自幼被白猿在将就弱肉强食的森林里带大,其人生观自然会向着那一方面靠拢,孙思邈虽然并不是特别认同那种观点但是也没有兴致去掰正梅仁爱的三观,再说梅仁爱进入人世别的不说第一条就是不能出危险,有这种未雨绸缪的防备心里对于那些想要坑害梅仁爱的人说不准反倒是个好事,相比较和人类连种族都不一样的白猿,还是面对被误伤的杨虚彦仍旧会不好意思的梅仁爱更加安全一点;二来就是孙思邈不得不感慨梅仁爱虽然没在江湖上混过,但却把大部分的人心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江湖上总是避免不了的会有一些明明正义感过剩但自身却并不检点的人,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却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比不上被指责的人,其中以慈航静斋为代表的佛门势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当然这是孙思邈作为一位根正苗红的道士对佛门的直接感官,号称天下正道之首的慈航静斋和自认执白道牛耳的净空禅院是百分百不会承认的。
孙思邈带着杨虚彦和正在给杨虚彦灌心灵毒鸡汤的梅仁爱施施然的来到餐厅,此刻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各色瓜果,点心糕点,零食小吃,鸡鸭鱼肉,各种粥汤等数十种吃食,看的梅仁爱直流口水,杨虚彦的肚子里都发出了声响。
梅仁爱一向就不知道和孙思邈之间什么叫做客气,已经一年多不沾荤腥只吃瓜果嘴里都能淡出鸟来的梅仁爱直奔鸡鸭鱼肉而去,开始大吃大嚼起来,而杨虚彦本来还有些矜持,但受到了梅仁爱这个毒鸡汤段子手的恶劣影响,在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的催促下也开始大吃大喝,但明显的就比野人一样不顾形象的梅仁爱多出了一股贵族范儿,不愧是当初的前太子后裔,哪怕是落魄了也掩盖不住那一身的贵族气质。可能是被这俩有些同病相怜的吃货的吃相所影响,就连向来注重养生晚上从不加餐的孙思邈都忍不住吃了几个养胃的点心垫吧了一下有些饥饿的肠胃。
“都慢点吃,这种大油大腻的肉食别吃的太多太急,小心消化不了,容易伤着脾胃。”孙思邈看俩人一吃起来就没个头赶紧制止了他俩,杨虚彦的情况他不清楚,但他可知道梅仁爱可是一直都是只吃野果,肠胃里根本就没有一点油腥,猛的吃那么多油腻的大鱼大肉,就算是以梅仁爱的体质也少不得要上吐下泻大病几天。
“孙叔没事,我老长时间都没吃过肉了,跟着老白光吃素了,我差点都以为自己要出家了。让我吃个过瘾,撑死拉倒。”梅仁爱嘴里嚼着牛腩,左手抓着鸡腿,右手还在和杨虚彦抢着肘子,一刻也停不下来。
“是啊,孙前辈,我也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师父说我以后练功还有的苦头吃,趁着师父不在,也让我过过瘾吧,不用管我们了。”杨虚彦也在竭尽全力的与满桌的美食战斗着,自打四年前他父亲前太子杨勇被废为庶人之后,府上就不复当初的繁华,哪怕二叔杨广并没有发话苛刻虐待自己这些侄子,但下边的人总会自发的迎合上官,对他们并没有好脸色,每日里只有粗茶淡饭勉强果腹,否则以他天潢贵胄的身份,不可能丢脸到和长辈说话时还忘不了和没品的梅仁爱抢肉吃。
孙思邈看着这两个同样是童年不幸同病相怜的小孩子,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此二子均是良才美玉,任何一个都非池中之物,杨虚彦有石之轩教导传授,日后必然是新一代年轻高手的领军人物之一,而梅仁爱也有自己的教导,其背后更是有着白猿那尊恐怖的大神,甚至可以断言是下一代江湖中的鳌头,如今却都在为这一口肉苦苦挣扎。
“或许,若干年之后,这会是他们最不愿提起的笑谈,也将会是心底里最怀念的过去。”孙思邈那睿智的目光仿佛看透了过去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