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九看着飞刀从大彪手中飞出,看着大彪扯下蒙眼的黑布,看着大彪一脸惊恐的伸出手臂箭步掠出,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可没等身体有任何闪躲的反应,甚至连快要脱口而出的尖叫也只来得及刚把嘴唇微张,就感受到一股大力向自己扯来。
“啵”的一声,冷九被扯了进去,又被弹了出来,就像吃口香糖时,从外向里吸气形成的那个泡泡忽然爆了。
“啊!啊!啊!”冷九听见了自己的尖叫,心里大乱:死了,死了,死了!我八成要被这把乱飞的飞刀搞死了,啊!啊!啊!
连续听到自己的尖叫,冷九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咦?没死吗?还能尖叫?
冷九环伺了一下四周,瞬间就腿软了,又一次差点尖叫出声。
这,这,这……
自己怎么是在半空中?这难道是班主和冷老头改善了的大变活人?把自己变到空中飞人的表演场上了?
不,不对呀,自己身上也没有彩带,也没有威亚,什么东西都没有呀!
冷九抬起自己的胳膊,左看右看,又看了看腰和腿,又转了几圈。
靠!真的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悬浮在半空!
太……太牛逼了!
这绝对不是魔术,这特么的是法术吧?
哈哈哈,冷九瞬间就乐了。
这一幕若是有人看见,一定会觉得冷九是一个在空中忽然抽筋的人偶……画风诡异之极。
欢脱了没一会,冷九开始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在哪里啊?怎么像是大冬天的荒山野岭?冷九不自觉的就打了一个寒噤,向着远处观望开来。
深冬的傍晚来的很早,刚才还被寒冷的空气冻在半空发白的日头,现在倒是染了一丝绯紫的霞光正要从树林深处坠落下去。
暗沉沉的天色夹杂着呜呜的北风,枝头上的雪花就簌簌的铺洒下来。
远处传来一阵刀戟相碰的打斗声,滋啦一声异响,像是尖锐的针尖在钢板上快速的划过,直叫人耳膜生疼。
只见一群人在雪地里缠斗不休。
咦?有戏看?冷九匆匆往有人的这边飘来。
是的,飘来!冷九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自己应该还是死在了大彪的飞刀下,现在就像出窍的灵魂。
唉,可怜自己飘零半生,好不容易可以在马戏团打杂落脚,可又这么容易就死了……
冷九心里颇有几分悲凉,叹息起自己那短短的一生。
不过,既已经这样了,还是好好研究下怎么以这样的状态活下去吧。就算最后还是会灰飞烟灭,可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也许会变成鬼一辈子也不一定呢?
心里思绪太多,没一会冷九已经飘到了这群人的头顶了。
哇塞,这些人穿的什么衣服?在演古装打戏吗?
“啧啧啧,小娘子,你这腰肢扭起来煞是好看,万山我的心尖尖都跟着颤了颤,你现在停手还来得及,跟爷回寨子里,爷让你日日享福。”雷万山方脸阔鼻,身材魁梧,身法倒是灵活,一脸络腮胡子里的舌头贪婪的舔着,向上吊起的三角眼里满满都是猥琐,边说边用一把精铁大斧死死锁住来势汹汹的双刀攻击。
“啐!”那个被大斧攻击的女子吐了一口唾沫,一双刀花挽得越发凌厉,处处往雷万山身上砍去:“你那鸟和蛋拿来喂狗姑奶奶我都嫌脏!”女子嘴角漾起一抹冷笑,琥珀翻金的双眸里像是有寒星坠落,一张俏脸因为连续的打斗微微泛白,心里有几分焦急:不能再这么打下去,康平他们已经快要顶不住了,得尽快要了雷万山的狗命。
康平脸上的血汩汩的留,从眉毛裂到耳后的伤口深可见骨,右耳的下半截已经和地上踩得黏黏腻腻的雪泥和血水混在了一起:“雷万山!你们雷阔寨和我们火云寨从来井水不犯河水,这票肉羊分明是从火云寨的盘口经过,你们不要太得寸进尺!”
“呸,你们大当家的在寨子里病得奄奄一息,我就是要趁你们病要你们命,你们火云寨的盘口以后都是我雷万山的地盘!哪个有本事,哪个就来拿回去!”雷万山的腿旋风似的横劈出去,精铁大斧贴着踢出的腿也一起砍了出去,想要砍断对方的双脚:“或者把你们二当家的洗干净送到我手里,我或许可以让你们在我的手下当条狗。”雷万山转过头看着那女子,脸上荡起一抹厚腻无耻的贱笑:“你说是不是啊,冷二当家的?”
咦?这个女子也姓冷啊?长得还蛮漂亮的。冷九已经发现了,这些人都看不到自己,于是大着胆子就伸手想去摸一摸,可惜,手从对方的身体穿过去了,唉,看来自己真的变成鬼了,算了,算了,还是继续看戏吧,这种鬼样子,什么也做不到,冷九瘪起了嘴角。
冷二当家的对雷万山的污言碎语充耳不闻,右手一掌劈在雷万山的肩头,趁势一跳,半空中一个转身,轻盈的身子翻到了雷万山的背后,左手的刀花像幽魂一样贴上了雷万山的脖子。
眼看着雷万山就要被抹了脖子,他却顺势向侧一倒,用自身的重力迅速倒下的冲力躲开了那要命的一刀,脖子上只是留下了一道泛血的口子,并未深及动脉,接着再一滚,远离了冷九的攻击范围,雷万山啐了一口血水,恶狠狠的看着冷二当家:“小娘皮,想要老子的命,你还差点火候。”
说着就招了招手,三个本来在和别人缠斗的雷阔寨众忽然抽出身来,一齐扑向冷二当家。雷万山接过那三人的手,把他们原先缠斗的对象一一收割,然后就抄着手,贼笑兮兮的看着她被围攻。
眼看着火云寨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冷二当家的心在滴血,却又没有半点办法,退,退不得,打,打不过,难道…这就是结局了吗?
冷二当家心里的凄厉和悲怆喷发成越来越快的刀势,不要命的往敌人身上劈砍,这三个人和她不要命的打发完全相反,放弃攻击,全力防御,一步一步把她往林子深处紧逼。
“二当家的,别进林子……”康平奄奄一息的趟在雪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喃喃念完这句话,眼睛里最后一丝神采也暗淡了。
冷九也在一边狂叫:“诶,诶,别进去呀!那里面肯定有埋伏!”可惜没有人听得见冷九的焦急。
一顿狂砍狂杀,活着的人越来越少。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寒冷,天幕一点都不通透,黑峻峻的像一块布罩在这方山岭。
搏杀双方的人都差不多都死了,除了被逼进山林的冷二当家,和雷阔寨的三人,以及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雷万山,和飘在半空无奈看戏的冷九,方才那片雪地已经死气一片。
几只老鸹闻见了血腥味,哇哇的叫着,一双双红彤彤的眼睛在黑暗的天幕上尤其的显眼,在这堆横七竖八的尸体上低低的盘旋。
靠!这些乌鸦看起来怪可怕的。冷九看着乌鸦扑来,瞬间就飘得老远,诶,怎么回事,不像是演戏啊……冷九看着眼前这些情景,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有点不够用。
冷二当家身上都是血,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口子了,只觉得全身都在渐渐麻痹,只有在打斗中,从树上落下的,地上溅起的雪花,忽而钻进脖子里能带来丝丝清醒。
这本来就是两个强盗寨子的火拼,成也寇,败也寇,没有地方求援,更没有人在乎。只是火云寨这些年,更像是个独立的村落,大部分粮食已经可以自给自足,大哥带领着火云寨的老少在深山里垦出了一小片又一小片的梯田,出来掠劫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毕竟那只是一群在纷乱的世事,无情的战火下无处可依,无家可归,无路可走的流民、逃兵而已啊!谁不渴望安稳,谁不渴望安宁……
连眼前的雷万山也不过是从火云寨出去的一条狗罢了,当大哥开始逐渐放弃掠劫,想要带着火云寨成为一个与世无争的深山村落的时候,雷万山就受不了了,他受不了每天日出而作,受不了刀耕火种,受不了没有酒肉,更受不了没有娘们和钱银。于是带着几个刺头,叛出火云寨,集结了一群真正的强盗,自立山头了……
这一次若是自己死了,或被抓了,那雷万山一定会用自己威胁大哥,威胁火云寨再次成为刀口舔血的强盗,或者……趁着大哥病重,一路杀上山,让火云寨彻底变成雷阔寨的一个堂口,一个山头……
冷二当家心里的恨意是支撑着她的最后一口气,她得活着,不能死在这里,火云寨是她的家,自从被大哥把自己捡回去,大哥和火云寨众就都是她的亲人,她得回去,回去还能召集大家一起反抗,或者带着大家逃往更深的山里去……
眼前这三人的防御并不是滴水不漏,冷二当家很多次都可以轻易的要了他们的命,一直力装做力有不逮和他们纠缠,就是为了找准时机,杀了雷万山,才能有一线生机。
雷万山看着眼前浑身浴血的冷二当家,知道这个女人就要撑不住了,可惜了,一直没有对她下死手,就是想留着她一身皮肉,一条命,可以让自己狠狠的玩上许久,毕竟是自己从以前还在火云寨就垂涎的女人,可是看她现在这副模样,也知道身上一定有极多的伤口,哪怕养好了也是一身的疤痕,恁地倒了胃口,罢了……女人嘛,老子现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雷万山心里暗暗想着,就对冷二当家起了杀心,一个浑身是疤的女人,杀了也就杀了罢!接着就杀进战圈,想趁着冷二当家和三个手下纠缠,给她心口致命一击。
冷二当家眼看着雷万山的精钢大斧往自己胸前劈下,她往后一跳躲开了攻击,顺手把手里的一把刀精准的斜飞了出去,面前三人的颈动脉就像忽然冲破堤坝的河流,高高的把艳红色喷洒到了天空,然后在雷万山的大斧再一次劈砍过来的时候,手中另外一把刀狠狠的插进了雷万山的后心。
到底还是挨了一斧头,冷二当家看着自己胸前翻卷的血肉,再看了看倒在一旁的雷万山,不确定她的刀是不是插进了雷万山的心脏,只是再没有半分力气去把刀插得更深……
在冷二当家不甘心的双眼渐渐变得木然,最终死去的那一瞬,在半空的冷九忽然又被一股大力扯走。
靠!搞什么,又要带我去哪里?
冷九怀着十二万分不好的预感,只来得及在心间嘶吼一声,就再次陷入了一片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