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念慈气了整整一个晌午,只在那闷闷的喝茶。倒是春秀在一旁默默地盘算着如何能想办法保住鱼念慈的铺子,又如何能在租下一间铺子卖南货。屋里一阵的寂静,谁知鱼念慈将茶杯一摔,气愤道:“这铺子开不开倒也罢了。我就是恨自己没能整倒那个姓孙的!”
春秀捋了捋心口,道:“这些事情都是要慢慢来的。急也没有什么用,也不要意气用事。你说铺子不开了,如今你孤身一人,不开铺子你拿什么养活你?”
鱼念慈不以为然道:“我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饿不死的。如果这么放过姓孙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夫人,你小心台阶!”门外传来声音,只听见外面铺子里有人进来。店里的伙计去招呼道:“夫人,我们店胭脂水粉都是东家的独家秘方调制,您看看需要点什么?”
安静了一会子,才听见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这胭脂多少钱?”
那伙计答道:“您眼光真好,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物美价廉,三两银子。”
“哼,果然,廉价货。”
里间,春秀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她看了一眼鱼念慈,只见鱼念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良久,鱼念慈才道:“这就是那李家少主的夫人!”
春秀猛然抬头,这个声音可不就是在京城的“顾记”预见的那个趾高气昂的“李夫人”么?她向来都想的是李泓轩必然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鱼念慈口中的李家少主便是李泓轩!
她冲到门口,偷偷地朝着铺子里面瞧了一眼,却只有李夫人和一个侍女。心里不由得一阵的失落。
李夫人抬眉,道:“你们东家呢?”
伙计赔笑道:“不知道夫人找我们东家有何事?”
李夫人秀眉一皱,道:“这也是你该问的么?只让你们东家出来答话就是了!”
鱼念慈站起身,一摔帘子就要出去。春秀去拉却没有拉住,倒是自己被鱼念慈一带,人也出了门。她正要往回退,却见那李夫人已经瞧见了她们。无奈之下,春秀只得也跟着鱼念慈到了铺子里。
那李夫人许是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人比以前圆润了一圈。只是比以前看起来更加的美,更添了一番少妇的风情。她依旧微微抬起脸,傲然道:“鱼老板,你店里的货,我都要了。”
春秀一惊,微微皱眉。心中暗道这个李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鱼念慈淡淡一笑,道:“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不过我想问一问夫人,要这么廉价货做什么?”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李夫人微微抬着下巴,看着鱼念慈,道:“你只说,这生意你做不做吧?”
鱼念慈一扬眉,道:“做啊,为何不做?”
“你我还有一件好事情,”李夫人道:“京城的‘顾记’正在招香粉师傅,鱼老板,我相信你在顾记一年的酬劳一定比你在这个小县城里面赚得多!如何?”
谁知鱼念慈毫不为所动,摇摇头,道:“谢夫人美意了,我可高攀不起顾记。”
李夫人傲然笑道:“你即便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也想想你父亲。想他原也是制香的高手,偏偏要和那不成器的苏云信为伍,害的长公主差点毁容……”
鱼念慈冷冷打断她道:“恕我冒犯,李夫人,当年的事情,即便是当事之人也未必说的清楚,夫人又如何如此笃定是苏家的人害了长公主?再说了本该是顾记的事情,怎么是李夫人来这里说呢?”
李夫人淡淡一笑,道:“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我也只不过是替静亦传个话而已,若不是她许了我‘合德纤润膏’,我也不必来这里跟你费这些口舌!你听着,顾记的东家顾静亦让我带话给你,要雇你去顾记。一年三千两的工钱,还有年终的分红。她也说了你去与不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能进顾记是你的造化,顾记没有你照样会开的好好。这都是顾静亦要我带给你的话。还有一条是我要给你说的,我今儿个在酒楼也说过了。你父亲毕竟是在宫里犯了事了的,我们的铺子是决计不能再租给你了。”说完李夫人转了身就出了鱼家胭脂铺,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瞧春秀。春秀舒了一口气,幸好李夫人又没有认出来自己,给自己免了一场风波。随即又自嘲,自己是何等的小人物,那个李夫人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真是太自作多情了些!
“如此看来,那顾记的东家是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春秀疑道。
鱼念慈点点头,道:“恐怕是了。只是,她为什么要找我呢?”
春秀亦是疑惑,天下的调香师恐怕对顾记恐怕都是趋之若鹜,哪里有顾记主动出来挖人的呢?难道是鱼念慈身上有顾记在其他人身上得不到的东西?要说是制胭脂,她也用过鱼念慈送的胭脂,也不见得是多么出众的东西啊?难不成是和那段什么关于苏家、顾家以及鱼家的宫廷往事有关?幸而那顾静亦是一个骄傲的人,即便是挖人才,也不是用请的,而是用施舍的。否则顾静亦要强挖鱼念慈,鱼念慈目前恐怕也没有办法反抗。
鱼念慈如今是更加的头大了。本来想报复一下孙斯佑,谁知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连自己的店铺也开不成了。
天儿也渐渐地黑了下来,春秀只得先回了旅店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春秀刚起来,就听见楼底下有响声。推开窗子一看,只见鱼家胭脂铺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颀长,一身青衣的男子。春秀看的呆住了,手上用来撑窗子的木棒顺着手就滑了下去。
孙斯佑抬头,气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上次砸了鱼姑娘,难不成还想砸了李爷?就你这样,还想租铺子!租个牢门差不多!”
春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又砸到人。只见李泓轩仰起头,瞧了她一眼,笑道:“是你?”
是你?多么美好的一句话,就像:好巧,原来你也在这里。就像是相识多年,就像是重逢后包含了喜悦。
春秀只觉得脸上烧的通红,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是我。”
这句话刚出来,春秀便觉得没有比这样更糟糕的回答了。好像,太**了。
李泓轩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进了鱼念慈的店。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李泓轩便从里面出来。他正要上马车,却觉得有一道视线瞧着自己,下意识地抬头。却发现春秀还保持着他进店时候的姿势。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低头在孙斯佑的耳边说了两句,便上了马车。
春秀这才回过神来,只呆呆地看着那远去的马车,直到那马车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叹了句:“我算什么呢。”
晌午刚过,旅店的伙计就来说有人找她。春秀还以为是鱼念慈叫如莹过来的,谁知出门却看到孙斯佑。只见他眼中鄙夷之色更浓,道:“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李爷今儿回京的时候发话了。说将鱼家胭脂铺对门的那一家铺子租给你,这是契约,你好好看一看!”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道:“有夫之妇还挤眉弄眼,真是个脏东西!”
春秀的脸好容易不烫了,孙斯佑含沙射影的一句话,一下子又滚烫起来。只是她强装镇定道:“如此多谢李爷。那鱼姑娘的铺子……”
“我今儿求李爷过来看,本来就是想为鱼姑娘争取,谁知道鱼姑娘的铺子没弄回来,倒是便宜了你!”孙斯佑皱眉,道:“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说罢摆摆手便边走了。
春秀想了千万种,却没有想到租铺子的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办成了。也不过是李泓轩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更没有想到的是,孙斯佑竟然为了鱼念慈的铺子会去想法子帮忙。看来他先前说出让鱼念慈的铺子开不成的话,不过是要挟之语,想让鱼念慈嫁给他罢了。也许,他是真心的喜欢鱼念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