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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异动

日落西山,银月高挂,草丛间响起秋虫悠悠的低吟声,一个黑衣人影静坐在后山河畔,将手中的石子随意的朝小河正中丢去,把那镜面般平静的皓月打的支离破碎,似乎对这静谧悠然的夜晚甚是厌恶。

自己体内流淌着暴虐不安的血统,破坏与毁灭才是他心中所爱。他喜欢见人露出恐惧的眼神,喜欢看到绝望的神情,喜欢将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可是今天却不得不安静的坐在这里,因为有一个重要的人将他约出来在此见面。

“你来了。”这个黑衣人影冷冷说道,努力压制着心中烦躁的情绪。

“呲呲—”随着阵阵狞笑,一人影窜了出来,形如鬼魅般站到了那黑衣人身后。凝神一看,正是与路索一同拜在诗经斋的孟倚,沉声道,“想必幻兄早已等候多时了吧,看来还是跟着血书生那厮轻松些。”

这静坐的黑衣人乃是被血书生亲自选走的幻之影,他沉默一会儿,说道;“血书生确实算做个人物,日后绝非池中之物。将来要有机缘必将他引入圣族,为我效力。”

孟倚笑道:“魔族圣婴为魔族真是尽忠尽责,无时不刻都在想着为你族度化魔人。”

幻之影立时怒目瞪来,似有责怪之意,冷声道:“孟兄如此毫无顾忌的道出我的由来,就不怕隔墙有耳么?”

孟倚颔首道:“幻兄所言极是,是在下失言了。”说话之间向周围扫视。

幻之影低声道:“你我虽成功混入儒门,但也不能大意,”语音顿了顿接着道:“离我们约定时间尚早,为何突然发信将我唤出?”

孟倚肃然道:“事情出了点偏差,恐怕我们要打破计划提前进行了。”

“哦?”幻之影露出不满神情,冷冷道,“儒门身为人族三教之一,底蕴深厚,就算你我两方合力,再加上周密计划,也未必能成功,怎能如此儿戏,说改便改?而且按照我们的计划,先挑起书院普通弟子与带艺弟子的矛盾,等他们彻底激化,再制造些混乱,我们才趁机行事的。”

孟倚摇头道:“原计划确实如此,可昨日九毒教张鸦九来索要神笔,虽被诗满腹等五名斋主打发走,但我料想必会再来。”

“九毒教张鸦九?”幻之影沉吟半响道,“这等不入流的小门派也敢来儒门撒野?”

孟倚道:“我门中弟子密报,称有妖族在后面给他撑腰。那妖族一向将神笔视为妖族圣物,若他们插手又增不小的变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幻之影摇头道:“不可,绝不能因为妖族的介入而自乱阵脚,还是按原计划行事才好。”

“哼—”孟倚面容瞬间冰冷似水,道:“幻兄你可别忘了我们最初合作的条件,我方夺取神笔,你们迎回魔剑圣物。若被妖族出手将神笔夺走,我们还有合作的契机吗?”

幻之影听出此言有威胁之意,不禁皱眉,旋即笑道:“孟兄考虑周全,是在下疏忽了,不过剑魔万灵灼老师还未到,恐怕无人能牵制住翰林院的剑仙。如此苍茫行事我等断无胜算。不如先做一下渔翁,让妖族人将书院这潭水搅混,那时万老师也必然赶了过来,再一举拿下玉林书院如何?”

“希望如你所愿,”孟倚似警告一声后,不等幻之影再言腾身一跃,消失在幽冥的黑暗之中。

半响后幻之影斜眼狞笑了起来。

诗经斋弟子别院,一身穿天蓝儒袍的三尺童子虎头虎脑前后打量着,每到一处院门前都要抓耳挠腮思考一阵,又前后徘徊了片刻,霍然驻足,目光一亮,笑吟吟道:“这里应该就是路索师兄所居住的院子了。”清清嗓音,朗声喊道,“路师兄可在屋内?”

路索刚刚照料暮蝉睡下,猛然听到门外有人呼唤,着实一惊,皱眉暗道:“莫不是蝉儿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不敢迟疑,挺身推门走出,见一稚气未退的孩童正一本正经的对自己躬身行礼,不知所以,茫然道:“这位师弟,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那童子正容道:“你就是路索师兄?”

路索点点头,道:“正是在下。”

童子憨笑道:“路师兄你住的地方还真是隐蔽,让我一顿好找,我是诗先生身边的研墨童子,先生命我来唤师兄前去,有要事相商。”

路索心中一松,看来事情并未败露,颔首道:“师弟先稍等片刻,待我换件衣衫。”

童子翻眼一晒,怒道:“师兄怎这般婆婆妈妈,赶快同我先去,莫要让先生久等了。”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路索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夤夜谧静,长廊空幽,诗满腹眉头紧锁,负手而立。

“先生,路师兄到了。”

“弟子路索拜见诗先生。”

诗满腹闻言缓缓转身,挥臂向后一摆,示意童子离开,那童子意会,躬身而去。

诗满腹扶须道:“索儿,可知因何事唤你前来?”

路索摇头道:“弟子不知。”

诗满腹神色顿时黯然,长长叹了口气道:“竹径通幽处,玉林书院的夜景也是美的,”言罢,迈步自管自的徜徉而行。

路索心中虽挂念暮蝉,但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跟在身后。

诗满腹指着一块空地道:“你可知为何满园繁花而偏偏那里是空着的?”见路索摇头不语,接着道,“那里本是开着一地艳丽丁香,万株丹霞,千重红棉,好不灿烂。只因今年要种铃兰了才暂时空了下来。”

路索奇道:“那为何不及时栽种,如此空下来岂不大煞风景。”

诗满腹吟吟一笑道:“丁香与铃兰相克,种过丁香的土地要先晾晒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土质耗尽,才可再种铃兰。”

路索点头道:“原来如此。”

诗满腹笑道:“学武一途亦是如此,能进入玉林书院的弟子大多是各门各派资质最为卓越的门生,若让你们尽早修习我院功法,势必难成气候。所以才让你们先修身养性,虽然武业有所停滞,却能厚积薄发。希望你们能明白书院的苦衷,不要记恨才好。”

路索忙道:“不敢,不敢,弟子谨尊师命。”

诗满腹道:“你可知玉林书院因何能吸引如此多天下才俊前仆后继拼死拜入?”

路索郑重说道:“书院乃人族三教之一,浩气长存,若能在此学到一招半式必将终身受益。”

诗满腹颔首道:“此话也是不假,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下武学以何为贵?法决,”微微一笑,接着道,“你们这些外入弟子无论是武功还是内功都数上乘,却鲜有人修习过法决。”

“法决”路索心中百念横生,之前与人争斗也见识过呼风唤雨,行云布雷的神通,叫人见而生畏,徒生绝望之感,这些应该便是法决一流了。

诗满腹全然未因路索惊讶而有丝毫迟疑,肃然道:“东海剑派本是南海一脉的分支,法术的修习也属上乘,想是你师尊见你功力尚浅还未传授,哪知后来生出了这场变故。”见路索神色顿时黯然,方知失言,接着道:“你师父功法高深,能抓他的人必不是泛泛之辈,你若想将其救出还要修习法决才可。”

路索霍然俯身下跪,道:“还望先生成全。”

诗满腹伸臂一挥,一股无形真气竟将路索托了起来,说道:“我儒门法决修行,首先要气开丹田,再以浩然正气修持,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你是我诗经斋弟子我自当尽数传你。只是为师见那张鸦九临走前神情十分不甘,想必还会再来。我虽不惧他,但他身后的势力却不可小觑,下次若一同跟来,倒也麻烦。”

“后面的势力?”路索茫然道。

诗满腹略一沉吟道:“我先与你讲一故事。这天下本有一件神物名叫‘乾坤神笔’,此笔可无中生有,可点石成金,所绘画出的任何物品都能幻化出实物,可谓天下第一神器。也有传言说我们所居住之地便是由这神笔的主人挥毫画出的。如此神笔必遭天嫉,终于降下天罚,神笔断裂一分为二,之后机缘巧合落入一石猴手中,石猴便凭借两件神物一统妖界,成为第一代妖皇。而现如今妖族一脉传承的乾坤棒便是那断裂出的笔杆,神笔笔锋却随着妖皇的失踪下落不明。

十年前江湖传出消息,据说冀州四恶之一的赵物资无意间寻到那妖皇墓室,这赵物紫本就是以盗墓而闻名,被他寻到也是情理之中。此人知道那墓室机关重重,自知无法独自取得宝物,于是花言巧语骗的司马相同去。

碧波粼粼,飞剑无痕,司马先生也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

最终神笔重现,落入我翰林院之手,想是这消息已经传到了妖族耳中,让他们见利起意,便暗中命人前来索要。人族与妖族虽然表面交好,守望相助,但也不能眼看着神物再度落入妖族手中。那时他强我弱必遭荼毒,张鸦九再来,是必还会以你为借口。你可要小心应对。”

路索安静一会儿,问道:“那妖族是否也是灭我东海剑派的元凶之一?”

诗满腹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云师兄曾说司马先生将一张纱绢交到你手上?”见路索缓缓点头神色稍安,又道,“那纱绢应该也是从墓室中所得,此物非同小可,其价值绝不在神笔之下,你可妥善保管。”

路索想到那纱绢已经送给了霍兰馨,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诗满腹以为路索对自己有所警惕,想如此宝物也属应该,也不介怀,便让其歇息去了。

晨钟悠扬,回荡四方。

“祸事了,祸事了…”智圆和尚厉声高喊着闯进门来,对盘膝打坐的路索视而不见,环顾一周问道:“蝉儿姑娘呢?”

路索微微睁开双眼,起身站立,没好气的笑道:“你这蠢和尚,闯进我房却问暮蝉。是不是又跑去酒醇斋偷酒喝,到现在还没清醒啊?”

智圆猛的一晃脑袋,道:“路兄你有所不知,张鸦九来了,正在议事大厅破口大骂,口口声声的要将你拿走。”

路索先是一惊,继而笑道:“即是如此你也该找我才对,为何一进门就寻蝉儿呀?”

智圆急道:“你可知那张鸦九找了哪些人来助阵?”

路索沉吟半响,沉声道:“难道有妖族人前来?”

智圆先深深点了点头,旋即又一摇头道:“不止如此,外面的除了几十名妖族人,还来了好些江湖中人,而这些人为首的怕是你做梦都想不出?”

“谁?”路索心中顿生不安。

智圆长长吁了口气道:“那张鸦九真是卑鄙小人,不知用来什么手段竟请来了玄清门掌门人百里万壑前来主持公道,这下就算翰林院也不得不重视起来。玄清门与翰林院鼎肩而立,书院的诸位先生皆出来迎接,现在正在大厅对峙,想来不久便会传唤路兄过去了,我来找暮蝉是想让她去和他父亲求情的。”

路索道:“蝉儿一早醒来便出去了。”

智圆忙道:“哎呀,这下可糟了,路兄依我之见你还是快逃吧,今天那架势恐怕就算诗先生也无法保全你了。”

路索摇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归会来,走我们一同去看看。”穿上短衫便朝前走去,智圆本想阻拦,奈何路索已经走远,也纵身跟了上来。

“你们云林书院仗着翰林院撑腰,恃强凌弱,以众欺寡,包庇杀害我儿凶手,今日必须在天下英雄面前给老夫一个交待,”一名阴枭中年青筋暴起,怒不可支的呵斥道。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九毒教教主张鸦九,与其同来的还有大小门派数百人。众人俨然以正坐于左侧木椅上白髯老者为首,这老者一身道袍,后背阴阳八卦剑,正是在器族混沌子手中救过路索的剑道人,也是玄清门掌门百里万壑。

张鸦九当时势单力薄含恨下山,欲寻妖族金雕王为其撑腰。

想起当初为了讨好金雕王,令独子辅助妖族世子邬翥夺取神笔,结果搭上一了条性命,至今还后悔不已。

最后神笔落入玉林书院之中,妖族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打算邀集三山五岳的好友与金雕王一同前来为亡故的独子讨回公道。

不成想一下山便遇到了剑道人。

与其相谈之后,讲明来意。剑道人一向嫉恶如仇,闻言更是火冒三丈,决意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张鸦九不由喜出望外。此人乃是玄清门掌门,身份之高不言而喻,有他相助恐怕玉林书院也不得不就范,随后邀上众人二上书院。

诗满腹对张鸦九的喝骂至若未闻,对着剑道人抱拳道:“百里掌门,你我道儒二门同为人族圣教,共负教化人族抵御外族之重担,两教睦人族兴,两教恶人族忧。怎能听一人谣言妄自生事?若让异族有机可乘岂不是作了千古罪人?”

剑道人横眉竖眼,正容说道:“天理昭彰,大道无情。你我两派虽是交好,但也不能因私枉顾,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速叫路索出来对质。”

人群中的路索不禁心头一凉。这百里前辈是师尊好友,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更何况是暮蝉之父,是在不愿与其为敌。见张鸦九面孔狰狞,奸笑连连,眉头一皱,暗忖:定是这恶人摆弄是非,百里前辈误中奸计才会如此。

“哈哈哈…”金樽霍然仰天长笑,厉声道:“想你身为玄清门掌门,竟是这般不明是非,做了人家的打手还徒然不知,真是可笑至极。”

“喂,老醉鬼你说谁可笑之极?”暮蝉蓦然掠出,对着金樽喝问道。

金樽眉头一皱,冷声道:“小辈无理,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暮蝉嫣然一笑,说道:“是你老醉鬼无礼,我爹爹身为玄清门掌门,在他面前你更不配言语。儒教速来以礼教自称,还是叫那虚伪的夫子滚出来回话吧。”

“大胆。”众人齐口呵斥。

暮蝉也不动怒,一个翩跹转身来到剑道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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