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两傀儡正大跨步向山顶而走。刹那间,一股滔天杀气猛然扑来,叫人为之一寒。这股杀气犹如实质般渗透到全身的每一寸肌肤。脑海中也涌现出一丝危险,只觉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三具身影同时驻足,齐首向右侧望去。
一位英俊翩翩少年正笑吟吟的盘坐于青石之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朝这边看来。笑容和曛若寒冬之中的一缕阳光,若非四下无人绝无法将那股杀气与这天真烂漫,帅真可爱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涯,使自己本已冰冷的心变得更加坚定。那斗笠下的人影眼眸一动,“稻草人”与“不倒翁”倏地窜出,分别掠到那英俊少年两侧。斗笠人影信步走来,合围之势一目了然。
那少年神情淡然,仿佛再紧张的形势都无法让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轻轻一笑,道:“想不到这大荒堂的堂主竟这般对待远方来的朋友。”
那斗笠人影脚步一滞,开口道:“你是何人?”
少年双目低垂,款款喊道:“鹿门月照开烟树。”
斗笠人影略一沉吟,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点头道:“惟有幽人独来去。”
少年又说道:“八月湖水平。”
斗笠人影听到此八个字,紧皱的眉头才略略舒展,朗声一笑,道:“涵虚混太清,原来你就是那个被派来与我接头的人。”
狂风倏起,以席卷之势将枝头枯叶与脚下黄沙吹扫半空中,天地顿时一片混沌,二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谁也不愿开口再多说一句话。
“呦,这里还躲着几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信步走来,脸上露出戏谑玩味之色,正是以杀人为乐,寻找刺激的富家公子秦默,见在场几人并未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侧面,脸色一沉,厉声道:“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有些本事,若是能让本大爷玩个痛快,便饶了你们的性命吧。”挥舞手掌以作虎形,轻舔着嘴唇,想到之后他们求饶的样子不禁嗤笑连连。
青石上的青年猛然间凝目瞪来,杀意寒烈,那目光如一把绝世魔剑穿破长空。秦默面容一僵,手脚竟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此次再看那英俊少年,犹如一头来自远古时代的魔兽在俯视猎物一般,秦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颤颤巍巍的道:“误,误,误会,大爷,都是误会,小的不知大爷威严,冒犯之处还,还望见谅。”
这秦默早被这少年的凶势吓破了胆,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一动不动僵在当下。
半柱香过后,那少年才微微点头,低声“恩”了一声,缓缓收回目光。
秦默如临大赦,大口吞吐着空气,过度惊恐生出一种呕吐的冲动。斜眼试探的看了几眼,见那少年不为所动。抓住空隙向后一个翻身纵跃,上气不接下气的向山下跑去。
……
“索哥哥,你说我们这次能顺利入选玉林书院学员吗?”暮蝉嘟着嘴轻轻问道。
“蝉儿,你真的如此想进入书院吗?”路索道。
不等暮蝉回答,身后程玉婷抢先说道:“路师兄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那玉林书院是天下有为青年梦寐以求之地。这书院由三门之一翰林院所设,底蕴深厚,能在其修行,定然前途无量。此次测试对我们来说就像鲤鱼跃龙门一样,”侧目向暮蝉看了一眼接着道,“虽然暮姐姐来历不凡,但若进入书院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暮蝉假意嗔怒,笑骂道:“小妮子,就属你会说话。”那程玉婷嫣然一笑,轻挽暮蝉手臂。
暮蝉道:“索哥哥我们走快些。因为一些原因,此次我必须进入玉林书院不可。”
路索看着暮蝉坚毅神情,茫然点点头。正要再问,只见一蓬头垢面少年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不知穿了多少年的破旧衣衫已然脏的油油发亮,满头污发杂乱的散落肩上。一双污泥斑斑的粗糙双手正一层层撩翻着头发似乎寻找着什么。远远的便闻到了一股恶臭,暮蝉几个女孩子都掩鼻捂嘴,满脸的厌恶之色。
“索哥哥,这乞丐脏兮兮的,我们绕开走吧。”暮蝉走到路索身前如此说道。
不待路索搭话,那小乞丐双目霍然一亮,右手捏着从污发中挑出的米粒大小的一只小虫欣喜若狂,笑道:“小东西,想跑?最后还是让我抓着了吧。”
小乞丐的自言自语引起暮蝉的好奇之心,凝神看去,心中一惊,骂道:“你这小乞丐原来在路边抓虱子,诚心恶心人是不是?”
那乞丐犹如未闻,盯着手中的虱子笑道:“老子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轮到你报答老子了,”旋即甩手往嘴中一扔,一口咬下去。只听“嘎嘣”清脆一声,嚼了嚼吞咽了下去,继而又抬手污发中翻找。
暮蝉只觉头皮顿时发麻,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急道:“索哥哥,这个人好奇怪,我们先不要管他了,赶路要紧。”
路索点点头,对着那乞丐抱拳说道:“兄台,小弟有礼了。若小弟所料不错,阁下想必也是为了拜入玉林书院而来。测试中规定的时限已然过去一日,而兄台与我等一样,仅仅才翻过一座高山。若再在此逗留,恐怕此生已与这书院无缘了。”见那乞丐未有所动,无奈摇摇头,继续抬腿赶路。
走了几步,只听那乞丐在身后突然喊道:“兄台,见你宅心仁厚,便向你说句实话,此路不通,由此上山只是自讨苦吃。”
暮蝉冷笑一声,道:“这里是上山唯一通道,这路不能走,还有哪条路能走?”
小乞丐摇头道:“上山的路全部被封闭,现在谁也无法上山,奉劝你们还是下山去吧。”
路索问道:“还请兄台明示。”
暮蝉见小乞丐故作神秘,心中气愤,道:“索哥哥,不要管他,这人来路不正,说不定有什么阴谋,”拽着路索便往山上行走。
那小乞丐又挑出一只跳蚤,扔在嘴里嘎嘣一咬,低声道:“又是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也罢,就让你们在我阵中睡上三日吧。三日过后也无人与我竞争书院名额了。”腾身娇然一跃,向林中飞去,原来这小乞丐武艺超群。
路索等人对身后事自是不知,在山林间奔步如飞,身边不时有几名身影静立不动,观其服饰年龄,推测乃是同来入院弟子。开始也并未在意,可随后见这些人越来越多,不禁暗暗起疑。
路索眉梢一挑,拦住众人,开口道:“大家停步,事情有些不太对。”
暮蝉向后环顾一眼,道:“索哥哥你也发现了吗?”
路索缓缓点头,诧异道:“此次入院规则自是最清楚不过了,可我等一路上见许多入门学子皆停步不前,不知为何?三日时限已是不长,按理说大家应该急遽登山才是。即便是疲倦歇息也不应该一路上均是如此呀。”
暮蝉美目一转,道:“确实如此,”转首向山上一扫,接着道,“这件事甚是诡异,我们小心行事,进山再做调查。”
路索点点头。众人放慢脚步警惕四周,三日时间走过这十座大山已属不易。心中虽是不安但谁也不愿走回头路。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前所料果然不差。前方依稀看到四五具身影,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定在当下,路索单臂向后一挥,低声道:“你们再此等候,我上前查看,”
暮蝉道:“索哥哥我与你一起去吧,”事情透着诡异,实在不放心让路索一人前去查看。
路索摇头道:“不可,蝉儿你照看众师弟,恐防有诈。”不能暮蝉再言,举步朝前走去。
来到几人身前,见几人皆是目光苍白无神,一脸倦意,腮颊微红,呼吸低沉匀称,不时有几滴口水流出,轻“咦”一声,自语道:“这些人应该都是不懂武艺的普通弟子,可为何不急上山,均在此逗留?几人神态不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倒像是睡着了一般,真是奇事一件。”
正要伸手查看,只听后方有人喊道,“路兄切莫动手。”
路索被突来喊声一惊,凝目向后看去,只见一男子纵身跳来。此人甚是面熟,稍一迟疑抱拳道:“原来是方泽兄。”
这人正是昨日意图与路索等人结伴而行的方泽。
暮蝉撇嘴低声道:“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啊。”
方泽先是对暮蝉颔首一笑,继而对路索说道:“路兄,这些人皆被人施了暗算,不能触摸呀。”
路索惊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方泽轻叹一口气,无奈的道:“此间被人施了梦魇蚤蟲阵,在阵中一久便陷入永无休止的睡梦。除非布阵人化解,不然便会一直沉睡下去。”
路索急道:“竟有此事?”
暮蝉冷笑一声,走了过来,说道:“索哥哥别听他在这里危言耸听了,若是如此为何我等无事?”
方泽道:“这布阵之人的功法貌似不高,以至此阵威力有限,紧紧对一些不会武艺的普通弟子有用,而对我们带艺入门弟子作用却是不大。”
暮蝉叉腰笑道:“那你更是大错特错了,在我们身边的六人怎么都安然无恙?”
语音未落,只听一声尖叫。那杜泉一步一跌的从后面跑了过来,对路索喊道:“他,他们,快看他们——”
路索朝着杜泉手指看去,心中大惊。那高丽,高龙,程雨亭,凌微,梦梵五人皆是与之前所见一样,昏昏沉沉的低头睡去。
暮蝉向方泽一指,喝声道:“姓方的,是不是你在后面搞鬼?”
方泽脸色一阵苍白,急忙道:“暮姑娘可是冤枉在下了,在下哪里有如此本事。”
路索插嘴道:“蝉儿你先莫急,先听方泽兄慢慢说来。”
方泽向路索会心一笑,大有感激之意,道:“梦魇蚤蟲阵由无数只梦魇蚤构成。一入人体中便让人陷入昏睡,此阵成一螺旋状,由中心向四周环绕,时间越久阵域越广。这梦魇蚤阵也与其他阵法不同,无阵眼可破,只能硬抗。还好这布阵之人法力不高,此阵对我等身怀武艺之人并无多大伤害。”
路索道:“那布阵之人却是何意?难道就是为了拦住普通弟子入山吗?”
方泽摇头道:“这只是一个原因。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要踢出与自己有竞争可能的各组组长。”
路索茫然道:“各组组长皆身负武艺,如何踢出?”
方泽笑道:“难道路兄忘记进入书院规则了吗?”见路索沉吟不语,接着道,“各组组长均是带艺入院的弟子,他们自恃武艺将那些普通弟子视作猎物,想为自己赢得更多的分数。若是有此阵存在,想必好多从山脚下带来的普通弟子都要被迫留在此间,就算那些组长再进入书院恐怕大多也是负分而已,如何与其竞争。布阵人不需带任何弟子恐怕也能在此奕中胜出了”
暮蝉冷冷道:“好歹毒计谋。”
路索道:“我一路上见那些普通弟子零零散散的分布各处。显然他们不是在同一时间受制,恐怕出动此阵还要有某种条件吧?”
方泽点头道:“不错,这梦魇蚤一旦侵入人的身体,便会迅速繁衍,让宿体陷入无尽睡眠。但此虫想侵进入人体却非易事,其中最直接的办法是有人运用独特功法将毒虫打入宿主体内。而第二种是那些不知毒虫厉害的人不经意时与宿主接触,可能会不知觉被侵入。”语音一顿,又道:“最后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便是在路途中被梦魇蚤侵入,这梦魇蚤甚是奇特,一开始未找到宿体,只会找一些身体柔弱的人下手。”
暮蝉道:“我们八人一起上山,那为何任泉无事而凌微等五人被这毒蚤入侵了?”
方泽煞有其意的向受到惊吓面色苍白的任泉一扫,目光闪烁,摇头道:“此事在下也是不知。不过山下那些中毒弟子,皆是未能组队的柔弱弟子,凌微五人之前便参加过普通弟子体能测验,又能进入了暮姑娘队伍想必体能定是不差。此地还未到阵眼中心的一半路途,如之前他们未对那些中毒弟子有所碰触,想必此时是不会发作的,却不知为何如此。”
暮蝉冷哼一声,怒斥道:“我看便是你在搞鬼,凌妹妹他们前番并无丝毫异样,为何不迟不早见到你便中了毒虫了?”
方泽连忙摆手,脸色忽的一紧,似乎想到了什么,急道:“对了,暮姑娘,那梦魇蚤开始进入人体并不会有丝毫异照,人若在运动之中也不会发作,只是静下来之后由于血液运转随着缓慢,才会导致发作。”
路索一听却是如此,之前一直在赶路,因为自己发觉有异样才停步查看,想不到却是害了他们,但之前并未接触中毒弟子为何他们被梦魇蚤入侵的呀?猛然间一个乞丐身影映入脑海,想到他吃着米粒大小的跳蚤,心中着实一栗,旋即将此前所见与方泽说了一遍。
方泽脸色阴晴不定,半响后缓缓道:“路兄所说之人想必便是布阵之人,其牙间咬的应该就是梦魇蚤了。”
路索暮蝉二人听到此处愤怒至极,路索喊道:“蝉儿你先在此护住他们,我去山下将那厮抓来。”
暮蝉一把拦下欲向山下跑去的路索,轻咬朱唇,散落下来的刘海遮住二人的视线,似有千言万语却不敢与其相对。
路索满脸呆滞,急道:“蝉儿为何拦我?”
方泽似有所悟,见暮蝉久久不语,接口道:“路兄也不必着忙,凌微师妹等五人虽中蚤毒,庆幸并无生命危险,只是恐怕无法再也无法进入书院了。”
不等路索言语,暮蝉一咬银牙,说道:“索哥哥我们先不管他们了,上山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