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翁对书童的逃脱有若未见,双目低垂,从容淡然,半响后深深叹了口气,悠悠说道:“看来闻名江湖的笑书生是不肯买老夫这个面子了。”
“哈哈哈…”笑书生仰天长笑,朗声道:“早就听闻异族之人功法诡异,手段高明,今日恰逢其会定要领教一番,”语音未毕,手中金光闪耀,略微翻转后现出一串竹简来,枯黄古朴,甚是厚重,卷握在手,凝神以待。
微风轻抚,白衣老翁任由五柳须髯飘逸脑后,缓缓说道:“那老夫便随了笑书生云大侠的心愿,向你讨教几招。”说罢,矢娇而跃,气势如虹向笑书生惊去,翩翩白袍因身形迅疾带动的周围空气呼和震动,所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不外如是。
笑书生见这老者出招如风,势如闪电,不敢大意,身子半斜以避初锋,左脚向后急蹬,以守为攻。身子未待站稳,白衣老翁曲腿直踢而来。笑书生见他招式猛烈丝毫不留后手,只攻不守心中骇异,这老翁是要与我拼命,哪里有这等打法?
笑书生心念突转,找准时机左掌倏出,朝对方胸口打去。白衣老翁双掌齐推意欲以硬打硬,笑书生不怒反喜,此掌原是一虚招,弯身收掌轻轻一跃,跳至其身后。白衣老翁大开大和来不及救援。
笑书生微微一笑,以简化指向魂门打去,大喝一声道:“给我躺下。”笑书生认穴打穴的功夫从小便练,精确无误,力度自是强劲。
“嘭”
就在打在背心一瞬间,笑书生得意的脸色不禁僵硬起来。手中书简如若重锤落鼓一般,不但无法打进分毫,还被一股奇大无比的反弹之力震得手臂滋滋发麻。
白衣老翁勾脚后踢,正中一时愣神不解的笑书生心间。笑书生登时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为等其落地,空中回转身体一个筋斗勉强稳住身子。一只手紧紧抱着胸口落在地上,原本无血的面容显得更加苍白,犹如通明一般。
那白衣老翁笑道:“云大侠如何?”
笑书生冷哼一声,怒声道:“早就听闻异族血脉经络与我人族大相迥异,今日受教了。”
白衣老者微微点头,负手而立,悠悠说道:“只要云大侠交出我族圣物,老夫转头便走,不再踏入人族一步,我们依旧井水不犯河水,岂不妙哉?”
笑书生挥袖一摸嘴角血迹,厉声道:“尊驾不顾两族和平条约,本是擅自闯入,现在又说出这等言语,不觉可笑吗?”
那白衣老翁面色一冷,沉声道:“看来云大侠是决意与老夫过不去,不肯交出圣物了?”
“哼,”笑书生冷冽说道:“此物关系甚广,他人将其交入在下手中,是对在下的信任。与共与私我都要与其共存亡。”言语甫毕,右手一松,手中卷握书简如珠帘一般散落下来,挥简于胸,上下左右交叉势舞动起来,所过之处留下一条美丽闪亮的长弧,如织女抛出的数道金线,喝声道:“看我金石刻。”
白衣老翁眉头一皱,低声道:“老夫就来领教一下翰林院神功,”把长袖往臂上一甩,挺身扑来。
笑书生弯身躲避,依旧不肯与其正面交锋。可手中书简的挥舞却并未停下来,白衣老翁举拳打去,笑书生一击便走不去纠缠,凭借这轻身功法来回腾挪躲闪,白衣老翁一看这身姿行云流水,熊健洒脱,挥简似毫,如一条飞龙凭空显现,惊声喊道:“笑书生这是要考验老夫书法不成?丑话说在前头,老夫乡野村夫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可是一窍不通。”
笑书生似入癫狂,自顾持简挥舞,白衣老翁面色一红,喝道:“敢藐视与我。”身形暴起扑来过去。
笑书生嘴角一翘,凝目停手瞪视。白衣老翁心绪徒然不宁,暗叫一声:“不好,”可再想回身,已然来不及,只听笑书生大叫道:“震子决,震——”随着喊声,头顶赫然出现一团白光,混杂着无数红色电芒,一个旋转平铺开来,形成一个广大无比的“震”子,如天空塌陷坠落般向白衣老翁压去。
白衣老翁身边大地如火山爆发般喷射爆裂开来。白衣老翁踏地顶天,面色痛苦的艰难支撑着,头上电芒流窜如无数条灵蛇蜿蜒攀爬,向周身覆盖开来,白衣老翁怨毒的看着笑书生,大叫一声:“啊,”被一“震”字压如地底深处。
烟尘弥漫,在狂风下快速旋转起来,形成大大小小的沙尘旋涡。笑书生怔怔的注视前方,摸摸胸中神笔安然无恙,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喘息着,面色白的吓人,低声道:“看来金石刻中的震子决对于我来说还是过于勉强,”几次试图站起身来,发觉已是无能为力,摇头道:“现在就算来一个三岁孩童也能把我打倒在地。”话音方落,只听“嘣”的一声巨响,身前地面炸裂开来,笑书生的身子骤然一震,失口惊道:“不好,”
在烟尘缭绕,砂石四溅之中缓缓浮现出一支庞大无比的牙白葫芦,周身缠绕着团团祥云,在半空中凭空而立,忽然间急速旋转起来,空气也跟着嗡嗡颤抖,从最口喷出一团黑雾,向笑书生而去,黑雾所过之处砂石被其吞噬消散开来,笑书生努力的挣扎一番,还是无法行动,只好闭目等死。.
就在黑雾侵身瞬间,一支长剑划破长空插在笑书生身前,挡住黑雾来势,随后一道袍中年如龙游九天飘然落在剑柄之上,垂手而立,轻声道:“混沌子,你愈发不像话了,偷入我界也就罢了,还敢逞凶杀人,想要挑起两族争端吗?”
那牙白葫芦中的祥云倏地消散开来,显出白衣老翁真身,拱手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百里道友,小弟稽首了,”说完躬身一拜。这道人正是前不久挺身救路索的玄清门掌门剑道人百里万壑。听到路索叙述便知道那范胡掳正是器族长老混沌子的化身,其宗门与器族相邻,打过多年交道,对这位器族长老更是了解。
混沌初开,天地间诞生一颗葫芦籽,在地底沉眠万年,生根发芽,又经历万年结藤,万年开花,万年结果,再遇大能之手将其练成法器。也不知多少年后才有了灵识,不愿被人束缚,将其主人杀害逃入器界,自称“混沌子”,因法力高强成为器族长老。
这混沌子长年修行,修出阴阳二气,分化二身,以兄弟相称,阴阳互转,弟死可在兄身复活,兄灭便在弟身重生。所以这些年在外游历没有一个人能将其杀死。剑道人知道是此人就晓得不妙,冷笑道:“阴阳二子从不一同出世,几日之间,让在下一应所遇,真是荣幸之至,”见因混沌子被戳中要害而面色铁青,又喊道:“你来我人族意欲何为?”
那混沌子冷哼一声,厉声道:“老夫是为迎我器族圣物而来,百里掌门你对在下的弱点要害最是清楚不过,若非我族对此物甚为重视,老夫也不会冒险与兄弟二人其出,来迎圣物。”
剑道人目光闪烁,沉吟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笑书生喊道:“百里兄不可将圣物交给他们,恐对我人族不利呀。”
混沌子微微一笑,说道:“百里掌门,我族向来对人族井水不犯,边界一直都相安无事。这神笔确乃我族圣物,不知为何流落人族境地,若是能还于我族,我族必会重谢,”脸色兀自一沉,冷冷道:“若兄弟见宝起意,执意不还,便要引发两族大战,我们也誓不干休。”
剑道人听其软硬兼施不禁暗暗好笑,当今以人族实力最强,器族怎会因为一只神笔而冒然发动战争?但也不揭穿他,笑道:“阁下说此物是器族圣物,有何凭证?”
混沌子怒道:“我族之民皆是以器化灵,这还要何凭证?”
剑道人摇头笑道:“兄台此言差矣,天下法器何其之多,难道都是你族之物?”
混沌子争辩道:“普通法器哪能与神笔圣物相提并论?”未等说完,剑道人抢道:“就算是法器修成器灵的,人族之中也不再少数,难道都成了器族之物?虽然有一些恩将仇报之徒,为了一己私欲杀主逃入器界,但更多的还是那些懂得知恩图报,誓要守护在主人身边的器灵…”
“好啦,”混沌子脸色更是难看,明白这是笑书生在暗中羞辱自己,一摆手喝道:“休要成口舌之快。百里万壑,你若是未在百年前受那重伤,老夫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但今日你还妄想能拦下我吗?”
剑道人凶光一闪,与以往慈爱的面容上甚是不和,但也是一闪而逝,颔首道:“是呀,百年了,往事如烟啊,”转首对笑书生说道:“云老弟,混沌子说的对,现在便是我两合力也无法抵挡,不如将神笔交给他,留的性命才是主要。”
“可是…”
不等笑书生说完,剑道人已然将其胸中神笔掏了出来,甩手一扔,喊道:“但愿你能安然将神笔带入灵界,”抱起笑书生腾身跃走。
混沌子接过神笔,仔细大量,似乎并不相信对方这么轻易的将神笔交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剑道人远去的身影,呻吟片刻,突然仰天长笑,继而飞身掠走。想到剑道人最后的话不敢有丝毫停留。
…
松柏参天,树荫斑驳,三男一女正在这条林间小道缓缓而行,那名女子娥眉横翠,粉面生春,身姿摇曳,妩媚十足,一只俏臂正搭在那青年男子肩上妖言媚笑,青年男子面色红润,甚为满足。
身旁一名华衣老者说道:“公子爷,这次回去叫齐了好手,定要一雪前耻:夺神笔,杀路索。”言语间不禁咬牙切齿。
那青年男子呵斥道:“你这奴才,天天自夸武艺如何如何厉害,法术如何如何高明,此次与你初入江湖却连连受挫,害我一再受辱,真是该死,”那华衣老者唯唯诺诺的不敢言语。
妖艳女子在青年男子身上轻轻一拍,娇声道:“公子你别怪花前辈了,以花前辈的武艺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奈何此次遇到的都是些异种妖物,我们又怎能相敌呢?能逃出来已是不错了。”说话间向华衣老者斜抛媚眼,华衣老者骇得低头相避。
另一位中年见青年男子似有所动,也来说情,道:“是呀,公子爷,能在异族人手中逃脱也多亏了花兄的能言善辩,异族功法诡异不是我们能相抵抗的。”
“哼,”青年男子怒道:“若是在我花家宫廷,随便一个大臣都能将其灭掉,也让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知道人族皇室的厉害。”那中年男子见青年被自己言语触怒,暗暗叫苦。妖艳女子咯咯一笑,有若无骨的抱在青年男子身上,那青年男子兀自转怒为喜道:“不过能遇到美人也是一大快事,”随之大笑起来。
这些人正是逃脱出来的公子政,花籽木,百变娇娃,郝连庭四人。
花籽木忽然止步横臂一挡,悄声道:“你们听有人过来了。”三人侧耳倾听,依稀听到踩踏草木的刷刷声响,脸色顿时惨白,竟似那惊弓之鸟。一个人影霍然从林间窜了出来,四人定睛一看,面容一沉,尤以那百变娇娃最为厉害。
郝连庭看清来人,喊声道:“真是冤家路窄,姓钱的,快放了我那霍侄女。”
这窜出人影正是被路索打退奔走的钱乐天。公子政对此人甚是不喜,原本早就将霍家二女视为囊中之物,不曾料想在最后时刻竟被这色胆包天的淫贼掳走,愤恨之心可想而知。
花籽木此次出来带着公子政游离江湖,想笼络些江湖豪杰以供公子政驱使对抗太子,这冀州四恶虽是恶名昭著,可手中功夫确实不假,起了收拢之心,抱拳道:“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钱大侠…”见钱乐天对自己未加理会,不禁尴尬一笑,一正面容又道:“钱大侠若是不介意,不防我们同行如何?”
钱乐天犹如未闻,迈步向前走去,紧紧瞪着公子政身边那妖艳女子,目资欲裂,恨声道:“是你这贱妇。”
百变娇娃笑道:“你认得我?”
钱乐天厉声道:“你便是化成灰烬我也认得。”
妖艳女子媚笑一声,道:“可我并不认识你呀。”
钱乐天沉声道:“乐妙云你少装蒜,我苦苦找了这么多年,你号称百变娇娃,若想藏身何人能寻到?没想到呀,没想到终于让我碰到你了。”
百变娇娃双手微微颤抖起来,长叹口气,咬着嘴唇说道:“你这是何苦呢?我躲了你这么多年,你还不肯放过我?”
钱乐天怒极而笑,说道:“你害我一生,此恨怎可消?”
百变娇娃轻声道:“那时我那也是受雇于人,干了一件不情愿的事,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
“哈哈哈…”钱乐天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可手却握的咯咯生响。
花籽木眼圈一转,信步走来,抱拳道:“两位是否有什么误会,在下不才愿做个和事老,大家…”
“滚,”钱乐天怒喝道。
花籽木面容一变,紧紧皱眉。
公子政喊道:“不识好歹的淫贼,与他多讲什么,先拿下他。”
郝连庭因为言语触怒这位皇子,深感不安,现下听到吩咐,欲先下手表现一番,喝声道:“姓钱的把我那霍侄女交出来,”举拳来打。
钱乐天此次真是动了真火,每招每式具是拼命而为,郝连庭见这气势也不敢攻的太紧,手下功夫也随之弱了下来。守多攻少,钱乐天抓住空隙,后脚一撑向后翻转扑了过来,举起镔铁指朝百变娇娃打去。
花籽木心中想到,这百变娇娃与郝连庭均是被自己千方百计拉拢过来,哪能让钱乐天施毒手,一挥手从袖中飞出一物乃是火龙镖,“叱”的一声,正中钱乐天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