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截
一声巨响,众人皆是愕然伫立,霍兰馨面色泛白,惊声喊道:“爹——”,顾不得大敌当前,飞奔过去。
侏儒倏忽间出手偷袭,将霍天钧打伤在地。霍天钧扶着断裂的右臂坌怒至极,侏儒师徒本是张邪鸦请来相助回小女霍桂馧的,二人也曾拍着胸保证过。念及侏儒与钱乐天交情不浅又是结拜兄弟,才同意让他在其中斡旋调停。实在是没想到,如今到了双方相对之时又一次对自己施加毒手,此时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霍兰馨满脸怨愤,嘶声喝道:“你们这些恶人,不讲一点信用。”
侏儒闭目不语,那刘矮子目光向霍天钧一晒,笑道:“我师父是答应过帮你们救出那个姓霍的小丫头,但也紧紧是怕伤了双方和气。可你们不识好歹,居然想合力了来杀我师叔,此刻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哼”霍兰馨怒喝道:“那淫贼欺辱我小妹,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恨。”
刘矮子猛地波浪一下他那大脑袋,沉声道:“那我可管不了,爷爷只知道谁要对我师叔不利,便是爷爷的仇敌。”
钱乐天仰天长笑,伸臂拉住刘矮子的肩膀,颔首道:“好小子,师叔没看错你。”
那张邪鸦也被这巨变惊得目瞪口呆,见霍兰馨横眼瞪来,似是责怪之意,心下更是恼怒,斜身飞出,厉声道:“姓孙的,你们这是何意?我父请你们冀州四恶来助我,你等却是一再找我晦气,此间种种他日我必向家父一五一十的禀告。”
侏儒面色淡然,直如不闻,略一转念向钱乐天说道:“老三,大家都是朋友,你把那个霍桂馧给放了,这件事情就撇过吧。”
钱乐天狞笑一声,说道:“二哥你也知道我的外号叫‘要色不要命,’到手的美人怎能在去送人呢?”见霍兰馨伏地哭泣,真是带雨梨花,啼春娇鸟,心中一痒,尖声道:“小的不会放,大的我也要,”语音未落,腾身来取。
“淫贼休要逞凶,”就在这紧急时刻,随着一声震喝,一个黑影破窗而入,长剑如虹直取钱乐天首级。
钱乐天汗毛直立,形迫所破,退无可退。心思一动,左腕稍沉,抓锁挥抚一气呵成,将霍兰馨挡在身前,弯腰掩身。正在暗喜自己的机警时,那持剑黑影竟如幽灵般飘忽左侧,一剑斜刺,自下朝上扫来,眼看被其劈断左臂。
此时钱乐天若是在紧抓霍兰馨而不放势必有断臂之危,当机立断,猛然一掌打向霍兰馨后背,借力仰身反跳,才幸幸躲过。稳身凝神张望,见这来人怀抱霍兰馨跳至一旁。回想方才一番争斗真是险象环生,只在一弹指之间,若非临敌经验丰富势必死于当下。
众人见这手握宝剑的灰袍男子,齐声惊呼道:“是你?”
这来人正是在窗外偷听的路索,突见霍兰馨情势危机忍不住出手相助。盯着这个救过自己多次,又骗过自己的貌美女子,一时哑口,不知该说些什么,拱手向众人道:“几位好朋友,许久不见了。”
那钱乐天笑道:“小贼,我不去找你,你倒主动找上们来了,甚好甚好。”方才争斗未见其貌,朝着那身形功法,出剑力度以为来了世外高人,见到是被自己追捕多日的路索,不禁放下心来,双眼一番,矫身腾起,抄起镔铁指瞬息间打向路索周身要穴。
路索踏起扶墙花影步,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前后窜如影,上下月如风,不时找到空隙回刺几剑,打的钱乐天手忙脚乱。
钱乐天越斗心越惊,每次挥指点出均觉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处着力,身上的衣衫尽被路索的寒水剑划刺的破败不堪,对方游刃有余的样子,明显已手下留情。
在场众人更是诧异不解,实是想不通才几日不见,这路索武功竟突飞猛进,脚下步伐比昔日暮蝉使出更为精妙诡异。而昔日的暮蝉身形虽飘逸无影也只是躲闪避退,路索却在中间使出碧波十三剑,叫人更加难以防范。霍兰馨此时也目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三快挡不住了,我们上。”侏儒吩咐一句,举锤便打。
刘矮子见路索平安无事心中欢喜,这么多年把他误当成师叔已然有了些敬畏之感,若让其对路索出手必不情愿,但师父吩咐过来也不敢违拗,低声道:“不管了,假师叔与真师叔对打,也只好去帮真师叔了,”开山掌法挥掌而去。
三人开始打算以三人合力擒获路索,可经过一番打斗下来心中越发寒厉。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可此时此刻,三人仿佛并非在以多打少,更像是以少迎多。每人都感觉全身上下均被利剑所指,稍一疏忽身上便同时有几把利剑刺来。
看的众人目眩神池,瞠目结舌,霍兰馨紧咬银牙,娇靥嫣红,张邪鸦目资欲裂,嫉妒愤恨之心不言而喻,霍天钧不时隔着衣衫摸着胸口里的纱绢,满脸激动之色。
那侏儒猛冲猛打,呼呼生风。可刚不能久,强久必衰的道理还是懂得的。之前与人交手不出几个回合便能轻松取胜,此次见路索依旧后劲十足,暗自猜想,难道对方起了耗死自己的打算。不禁心急如焚,惨然道:“路少侠,今日之事皆是我等过错,尊下若有吩咐无不从命,还望罢手。”言语间手中双锤不停的挥舞抵挡。
路索轻轻一笑,跳出圈子,把寒水剑剑往腰间一插,说道:“几位若是不服,可随时来指教。”
侏儒抱拳道:“不敢,不敢,小英雄神威我等以领教,今后绝不敢出现在小英雄眼前。”
路索朝着霍兰馨看了一眼,转首问道:“你们因何时内讧?”
侏儒急道:“皆是误会,皆是误会。”
霍兰馨下咬嘴唇,像是下了莫大决心一般,大声喊道:“路少侠请你帮忙拿下这三人。”语音甫毕,侏儒大喝道:“老三,”钱乐天闻声转身后跳,领会接口喊道:“出手。”
“金瓜击顶。”
“罗汉大手印。”
一处光芒大盛,流星滑落,一处梵音缭绕,佛掌浮现,顿时向霍兰馨打去。
路索大叫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急冲而去,身形亦如游龙蜿蜒浮动,后发而先直。出掌挡在霍兰馨身前,只听“嘭”的一声,路索直觉像是被陨石打中一般,双掌镇痛,气血上涌。略一调息,再度张望哪里还有那三人身影。
路索回身拱拱手道:“霍姑娘。”
霍兰馨听他对自己称呼“霍姑娘”而并非往常的“兰儿姐姐”,已知生分许多,心中暗暗幽怨,勉强起身,躬身道:“谢过路少侠救命之恩,”
路索凌然道:“霍姑娘不必客气,霍姑娘对在下也是多次搭救。”
霍兰馨听来像是要与自己撇清关心,愠怒道:“小妹被那姓钱的恶贼所掳,生死不知,路少侠为何不拦下他们?”
路索刚想解释,张邪鸦抢道:“他必是还在怨恨我们之前设计捉他。如今功法有成,来此炫耀,怎会诚心帮我们,”转首向霍兰馨又道:“兰儿你放心,我定将桂儿妹子救回来。”说罢向着侏儒三人逃走方向追出。
霍兰馨闻言,终于确认,自是嗔怒不语。
以路索现下武功确实可以轻易拦下三人,可临敌经验尚浅又无江湖阅历,毫无防备之下被人偷袭,触动气血,一时无法行动,导致被人误会,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霍天钧勉强支撑其身子,轻声道:“路公子以德报怨,大恩大德,天君城没齿难忘。”
路索恨极了霍天钧设计谋算自己,现在见其向自己道谢也不好发作,漠然道:“不敢。”
霍兰馨忙到:“爹爹我料那姓钱的还未走远,不如我们去追,或许还能救出小妹。”
霍天钧一皱眉,冷峻道:“桂儿被那淫贼捉走多日,已是辱没门楣,死在外面也好,便是回来我也要出手除之,以正家风。”
“爹爹,”霍兰馨央求的眼神看过去。
霍天钧呵斥道:“好了,这件事不要在管了。”
路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霍天钧竟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对其亲女都是这个模样,对待别人又会好到哪里去呢?转念半响,说道:“霍姑娘不知其妹为何被那钱乐天所抓?”
霍兰馨神色黯然,安静片刻,泣声道:“自从与路少侠分手,大家便起了内讧,各自埋怨,钱乐天见,见…”抬头朝路索看了一眼,自觉愧疚,又道:“见那事再难有成,大家也只好暂且分手,便起了色心,抓了我们姐妹二人,说道,‘宝物未得,我大哥的下落也没了着落,这两个小妞便给我做补偿了,’架起我二人飞奔远走,我爹爹身上有伤,功力有限,强撑着身子也与张邪鸦追了出来,那淫贼自觉无法身负二人逃走,便于我爹爹说道:‘霍兄我们多日相交之下,情深义重。你只此二女我便送还一位,你若是答应了,就再别来追赶,如何?’我爹爹权衡利弊,假意答应下来,”说道此处深深埋下头来,双手紧握,吁了口气又道:“都怪我,都怪我,”接着失声痛哭起来。
路索见霍兰馨深深自责,已明白定是霍天钧选了霍兰馨,真是不知当时霍桂馧作何感想?点头又道:“那你们为何今日与孙海洋师徒聚集在此呀?”
霍兰馨哽咽道:“那淫贼夜间传来书信,说欲救小妹要用我去交换,地点便是这双坨客栈,爹爹与我闻讯赶来。张邪鸦也找来了孙海洋师徒说是帮忙调停,开始说的信誓旦旦,那知…”言语间不禁潸然泪下。
“哼,”霍天钧恨声道:“若不是你苦苦哀求,我怎会受如此羞辱,被那侏儒矮子偷袭两次,日后被我抓住此贼必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路索暗自摇头,沉吟不语。
霍天钧柔声道:“路少侠多日不见武功猛进,不知是否与那无名纱绢上的功法有关啊?定要讨教一二。”言语未毕,躬身一拜。
路索暗想,这伪善小人又来套自己的话,若不是看在霍姑娘脸面定当抽你几个大嘴巴子,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晚辈粗浅武艺哪能入得霍老前辈法眼。”
霍天钧急忙摆手,笑道:“哪里,哪里,那纱绢做工考究,来历必是不凡,恐怕与那传说中的神笔有些关联吧?”……
深林繁密,一处无名茶棚,老少男女五人分坐于东西两侧。东侧一桌,静坐一白衣老翁,双手垂膝闭目养神,不知是沉思冥想还是疲惫睡去。
西侧四方桌坐于四人,皆是面目铁青,不时朝那老翁偷看几眼,甚是敬畏。
这四人正是在那白衣老翁手下侥幸生还的公子政,花籽木,郝连庭,百变娇娃,由于花籽木及时报出名号,让白衣老翁心有顾虑,不敢妄下杀手。又不愿放走他们,那样势必又会约齐帮手来与自己抢夺神笔,自己到是不怕也甚是麻烦,只好将其扣下,静等笑书生到来,若是有异动再出手除之。
花籽木心中烦躁,自己宛如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一般。那个滋味并不好受,咬紧牙关说道:“前辈何苦将我等困在这里,我家公子已然承诺,再不去与前辈争夺神笔,何不…”
言语间,忽见东边小道缓缓走来两个人影,靑箬笠,白儒袍。定睛凝神一看,便认出是笑书生师徒,眼睛一挑又缓缓坐了下来。
“想不到那姓路的小贼还知道知恩图报,临走之前把这件圣物交个我们,”那书童围着笑书生欢喜跳窜,喜上眉梢,又道:“说不定这次把圣物带回去,宗门还会给我们奖励呢,”手中握着三寸大小的笔头不住的打量。
那日在木屋中,笑书生醒来后发现路索已然不在,而胸间却多了一根笔头,非金非银,非竹非木,但明眼人一眼便知不是凡物。笑书生猜测,此物正是前些时日在江湖上引起腥风血雨的神笔,不禁骇异。事关重大,需拿回宗中请夫子定夺,便带上书童去汇合夫子。一路之上童子听其师无意间说到此事,心中好奇,要来观看。
二人走到茶棚前,那白衣老翁霍然睁眼,气氛瞬间寒厉起来,杀气外露。
笑书生略有察觉,一把攥住书童,怔怔的盯着这来历不明的老者,书童摆头环顾打量,不知所以,奇道:“师父怎么停下不走了?”
笑书生运功警惕,半响后惊声喊道:“范胡掳?”
那白衣老翁笑道:“范胡掳乃是舍弟,我乃其兄。在这里恭候云兄多时了。”
笑书生见其身后又坐着公子政四人,心知不妙,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不知兄台在此等在下有何用意?”
白衣老翁轻捋胡须笑道:“实不相瞒,我族圣物遗失江湖已久,不久前听闻在人族出现,在下特来寻回,奈何机缘巧合到了云兄手中,还望念及两族友谊归还在下。”
笑书生心中一惊,暗忖:“这人口口声声说他族圣物,难道这老者并非是人族之人?他口中的圣物难道是路索夜间偷偷塞入身上的神笔?这件事才过去不久,此人如何得知?”百念顺转,疑虑重重,心想圣物事关重大,更不能交托异族手中,轻轻转身向书童使了个眼色,将其神笔偷偷放回衣袖中,这番小动作怎能逃脱白衣老翁的法眼,白衣老翁含笑不语。
笑书生喊道:“在下不知阁下说些什么,若是无事便告辞了,”语言甫毕,拉上书童向东而逃窜。
白衣老翁微笑连连,低声道:“想跑却是跑不掉的。”矢娇腾身追了出去。
那花籽木见二人追逐,喊道:“此时不逃等在何时,”扶起公子政向反方向而走。
这白衣老翁来历非凡,功深造华那是笑书生可比,如今又带着一名书童更加无法逃脱,转瞬间就被白衣老翁赶在前头。
笑书生见之不禁心凉,右手将书童向后轻轻一推,纵身跃来,喊道:“神笔在我这里,有本事便来取,”对身后书童斜视一眼,又对白衣老翁说道:“放了不相干的人,童儿快逃,”那书童被这突生事端骇的面目苍白。听得师父吩咐,一个踉跄连迭代摔的接续向东奔逃。
笑书生凝神警惕白衣老翁,防范他施加毒手。而白衣老翁却纹丝未动,静静的与笑书生对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