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国师狭天子以令诸侯,君权神授,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各路藩王、诸侯野心勃勃,蓄势待发,只等大厦将倾之时,振臂一挥,改天换日。
千年前,蜀州郾城偏安一偶,自给自足,与世隔绝,更有地府雄踞天下,欲与天公试比高,相比较即将动荡不安、风起云涌的天下来说,这里无疑是一处世外桃源。
那一年,一只猴子领着一直白狐,通过走后门,狼狈的逃到了郾城,衣衫破败,虽然难以掩饰绝世风华和天纵之姿,但说到底,不过是走投无路的可伶之人罢了。
那一年,锦衣少年初出江湖,败尽天下英豪,独尊宇内,荣归故里之后,立于天地之间,放眼四海,宠辱不惊,于繁华尽落时,在烟火尘嚣之内,寻道,悟道,得道。
这一天,大年三十,烟花绽放,普天同庆。
锦衣少年白龙鱼服,在闹市中闲庭信步,看着那满脸笑容、书写盛世篇章的一众百姓,他是如此的满足和自豪。
这是他的同胞,是他未来的子民,更是他实现自身价值、为之不断努力拼搏和奋进的不竭动力。
他立下誓言,此生不求长生,不为大道,只愿子民安康,永不受苦。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白莲出淤泥,与众不同。
她是白狐,千年前的白狐,也是千年前妖皇的皇后,乃至后来的狐王。
她削骨还肤,放弃绝世容颜,在追杀中迫于无奈,被一只猴子,从昔日手下败将的佛预留的后门中逃出。
她屈辱于昔日的妖后身份,她憎恶于今时今日的窘迫,但她更加坚强,更加珍惜现有生命的存活。
是的,活着,活着才会有一切的可能。
她一直都知道。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掩盖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历经磨难后的坚韧不拔。
这样的气质和性格,是她已经毁去后遗留下的普通容颜所无法掩饰的。
锦衣少年必须得承认,阅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后诸多天之骄女仍然心如铁石的他,这一刻动心了,不为容颜,只为那片刻的心动。
平生第一次,他邀朋唤友的演绎出了一场拙劣的英雄救美的桥段,结果是被那只可恶的猴子看穿了,在佳人面前,丢进了脸面。
他知道她身遭不幸,深受重伤,纵然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依旧愿意倾尽所有,潜入前朝深宫大内,盗取绝世神药。
那一夜,无论是他,或者是她,都没有想过这是改变他们彼此命运的一夜。
锦衣少年冠绝天下,但在须臾之间败给了登临绝顶的国师。
“神药,我可以给你,更可以祝你得道、合道,但你需为我做一事。”
“何事?”
“永生永世驻守郾城,舍弃一切,至死不渝。”
“好。”
“誓言已成,你若不应誓,当鬼族尽灭。”
“可。”锦衣少年沉默许久,终究是答应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自此之后,他将受制于人。
对于自幼立下大志的他而言,受制于人,同样表明道心蒙尘,自此,纵然得道、合道,已道已经不再存在。
只是,他终究接受了,因为她,需要这份神药。
当回到郾城之时,物事依旧,灯火阑珊之处,蓦然回首,伊人依旧在。
你需要,我就取来了。
她一生刚强,不弱于人,便是身前这不离不弃的猴子,也只是当做蓝颜知己、亲人罢了。
但那一刻,她动心了。
登山看朝阳,黄昏漫步丛林间。他与她,走到了一起。
夜幕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他与她相拥而眠。
他为她系上了红绳,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姻缘红绳,这是郾城婚假的风俗。
为女子戴上红绳的男子,便是女子一生的依靠。
同意男子为自己戴上红绳的女子,便是男子一生的恋人,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一夜过后,梦醒情廖了。
她要离开,因为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在另一片天地里,有她的家人,她的族人,和她的责任和义务。
他希望她能留下,因为此刻的他,似乎已经清楚了当初那“永生永世驻守郾城”的誓言;与未来而言,他更仿佛看到了那另一方天地最终的落幕。
可她,最终还是走了,不舍,归不舍,但她还是走了。在爱与不爱之间,她选择了爱,却也放弃了爱。
天涯海阁,不见不觉。
不要怪,不要怨,这都是命。
狐王离去的那一天,锦衣少年登临鬼族至高之位,韶华易逝,自此鬼族有了鬼帝,老谋深算的鬼帝。
另一方天地里,狐王斩妖皇,灭子嗣,却独独诞下了新一代的白狐,并抚养长大。
不舍,终究是有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