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眠跳来跳去，逼近高生望。像羚羊，受伤的羚羊。
高生望再次将剑高高举起，静静地蓄力，等她靠近。
将军朝林雨眠猛冲过来。高生望曾经指导将军练成地神之怒，所以将军和高生望订了契约，约定要救高生望一命。
天明不在将军的计划里。他也冲上去喊道：“将军不是只救高总裁一命吗？这一命，冲我来！”
高生望眼皮微微抖动，他感觉到将军朝天明去了。他终于发现所有的契约都是不可靠的：3104没有治愈花神的心病，护卫队没有挡住追杀者，将军为了救他一命而特地策划了一起追杀。而且到最后，他们居然都能说，他们没有违背契约。
远远传来烛光的声音，声音不大，但他听得清楚：“高总裁，你破功了。”
高生望眨了眨眼，深呼吸，努力把刚才的思虑排除出去。
烛光继续说：“高生望，其实你还不会地神之怒。对不对？”
高生望剑势一抖，又努力定住。
烛光又说道：“高生望，我知道你离地神之怒多了什么。”
林雨眠停下了，回头看着烛光，像不认识他一样。而将军已经向天明出了第一剑。
烛光出现在高生望耳边，轻声说：“凡心。”
高生望惦记着太多凡间的东西，少了将军的三分出世。所以在世间会有太多东西能够干扰他，能够使他功亏一篑。
“你怎么知道……”高生望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样说是对的。但他不明白，烛光怎么会看破这一点。
烛光说：“地神之怒只是一种出招思路，并不是招式。所以练是其次，关键在悟。沉下心去，用心体会，自然能看透。总裁你正是太浮躁了，沉不下心去。”
那一刻高生望咧开一个格外放松的微笑，仿佛一念成佛。
烛光退开一步，拿剑指着高生望，声音轻到几乎是在比口型，说：“结束了。”
高生望闭上眼睛，嘴里嗫嚅着：“雷幽……花神……”
然后像放下了一切那样睁开眼，双手还在空中，合力握着他的血祭。
高生望在一瞬间完成了聚力，然后放开左手，右手就像失去限制的弹簧一样甩去，斜向下劈开地面，溅起碎石无数。他的目光和碎石一起，向烛光这里飞溅过来。
“是这招？”烛光暗自赞叹道，充满欣赏地看了看高生望。这般场景曾出现在一场著名的对战中，那场对战振塌了红河栈桥，只是没人说过那就是地神之怒的威力。
在那巨大的震撼之后，高生望的目光如同淡看一切，也淡看了生死，满不在乎也毫无遗憾地倒了下来。他的背上，插着林雨眠的剑。
将军的剑刹在半空中，他的契约随着高生望的死而失效了。天明身上已经几乎穿了一个洞，他看着半空中的那把剑，不厚道地笑了。
将军送天明去医院。天明说：“死也将军，生也将军。”
将军说：“别说话。”
烛光本想把高生望的尸体抬走，他试了一下，实在是觉得高总裁有点重。他下到12楼，请行政部门来人处理。
24楼剩林雨眠一个人了。她现在失神落魄，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这不是她原本期待的结果，她对此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准备。
她这场胜利，像是一个玩笑。
林雨眠拿着那把带血的剑，出现在一个洒满阳光的窗口，她看见地面上、附近的大楼里、甚至是天上，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都向她看过来。一架无人机忽高忽低地靠近，转着圈，然后又像受了惊吓般飞走了。
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
因为那个微笑，血都知道了答案。
林雨眠向血都宣告：第二道追杀令结束。
烛光到12楼，行政部门却对他爱答不理，脸色同样像死人一般冰冷。他们没有安排人员去现场，反而命令所有工作人员立即撤出大楼。
烛光不知何意，但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也就不想再多加追究。他回到24楼，转了一圈才找到凭栏远眺的林雨眠，带着受伤也不轻的她，追寻天明的脚步去医院。
走到一楼，前台小姐叫住了烛光：“游侠先生，有个坐轮椅的美女给你们留了信。”
“立夏吧，如何？大学城，不见不散。”——信中说。
林雨眠黑了脸，她想起来刁瑞说过，无论是谁活下来，她都会继续把追杀令执行到底。所以——这是把第二道追杀令的手段直接照搬到他们身上了？用不用这么没创意？
但烛光却在两种可能性之间游移不定。毕竟这段话从字面上看，像极了约会的邀请。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刁瑞的，一定是听过她的名字的。这种诡异的缘分让他非常心慌。
这下十大游侠都走了，但高生望的秘密还没有结束。
所有工作人员按照总裁办的要求，撤出了血都娱乐大楼。本来已经收拾东西准备一哄而散的记者们，一看这阵势，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坐下来。
这次因为死的游侠级别很高，最先到场的是总局。总局的人心无旁骛地要上24楼查看高生望的尸体，被安防部的人死死拉住。周副经理解释说，高总裁早有遗言，一旦得知他的死讯，无论他死在何方，所有人要在2小时内撤出血都娱乐大楼，任何人不得入内。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还是听话比较好。
总局的人冷笑一声道：“那他就没告诉你们，要过多久才能进去？”
安防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没有任何人知道答案。
总局的人自认为拆穿了一个低劣的谎言，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了血都娱乐大楼。周副经理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没过多久，大楼里突然传来几声爆炸。
60楼左右的景观阶梯上，有个浑身衣服已经被扯成布条的男人，被这爆炸声吓得站了起来，然后没命地往楼下狂奔。
隔了几秒钟，又是一串爆炸，那跟爆破建设路的危房是一样的感觉。整栋大楼从最高层开始坍塌，玻璃渣从天上落下来，二十多秒后，整栋大楼的废墟砸进地下车库，刚好把地面填平，如同一件城市艺术品。
这个坑，是高生望埋下的。大楼里充满了和他的生命体征绑定的定时炸弹。高总裁可不管会不会伤及无辜，反正他要毁掉这栋大楼。
大楼里没有别的秘密。但大楼本身就是秘密。
大楼被炸塌的消息传到大学城，高生望的别墅里。花神着一身黑锦，正在泡茉莉花茶。这个结局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不过此刻，她的心里非常平静。
花神盯着手机通讯录看了看，犹豫要拨给3104还是雷幽。最后，她还是决定拨给了雷幽。
雷老大从浴缸里坐起来，接起电话，只听那边说：“雷幽？你还听得出我的声音吗？别恨我了，他死了，都过去了。我心里很慌，我……我们结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