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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再见,少年(二)

第二天戈钦没有来画室,下课时周蕊跑到戈钦座位前收拾东西,我们走过去静静地看着她,她抬起头看了看我们边收拾边说,“戈钦发烧了”

“严重吗?”王云关切的问。

“我今天早上路过他家,想叫他一起来画室,结果敲门进去他妈妈说他昨晚烧到39.5℃,一早就去医院了,估计这个点正挂水呢!我帮他拿些东西。”

我把戈钦的外套递给周蕊,“麻烦你把这个还给戈钦!”

她直起身接过,“哦,好的!”

等她离开后王云一脸探寻的瞅着我问,“你不打算去看看?”

我摇了摇头,王云继续道,“我觉得他的病你应该是始作俑者!”

我内心虽关切着急,很想立马就奔过去看看,可是想着周蕊此刻也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面上故作轻松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回答说,“切,是周蕊带他去的好不?再说,我们都要走了,他非要跟我们比赛!”

王云似乎嗅出了我的醋意,咧着嘴偷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二天周蕊也没有来画室,下课后,王云拉着我说,“走,带你去个地方!”我笑说,“干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骑着自行车跟在她后面,不一会就到了一个诊所,放好车子心就开始砰砰直跳,脑子里想象着一会见了面要怎么跟他说呢,说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临阵脱逃?还是温切的什么都不说,给他削个苹果以示慰问?不行,那样他肯定会笑我不正常的……

这么想着就走到了病房,诊所的病房是一间大屋子,里边大约有八张床,只有三张床躺着病号,其他床都叠放整齐的空着,刚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低头削苹果的周蕊,我的所有想象瞬间碎裂成冰凉的雪花纷纷而落,落在心头不禁打了个寒战,她跟戈钦不知道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两个人正笑得前仰后合,周蕊面朝门口首先发现了我们,戈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笑容微敛,“您总算大驾光临了!我还以为你肇事逃逸了?”

我走过去使劲掐了他一下,他疼得直咧嘴,我坏笑着说,“怎么,不服吗?看你没死再来补一刀,免得半死不活的赖着我!”他闻言一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里突然有一丝炽烈,我忙避开他的目光转对周蕊说,“哎呀,好像有点饿,这是给我削的吗?”周蕊笑眯眯的递给我,“你吃吧,我再削!”

我毫不客气的接过就啃,戈钦做了个羞羞的动作笑看着我说,“明天开始我就不去画室了,我爸给我请了个家教,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我们去的话要学费吗?”

戈钦宠溺的鄙视了我一眼“财迷!那是我爸的发小,不花钱的!”

“还是不去了,这边交的钱又不会退掉!”

“财…迷…!可以退的,让我爸的发小跟老师说声就行了!”

“我去,我去!”还没等我回答,周蕊就眼冒金星的看着戈钦激动的说。我眼瞅着戈钦看他啥反应,他犹豫了两秒就痛快的答应了,然后挑了挑眉盯着我问“去不去?”

“不去!”

“去去!”王云猜到我是在赌气,忙替我回答,

“要去你去!”我继续呕气到。

“去吧,去吧!我们一起多好!”周蕊也打圆场说。想到周蕊在这我定不能输了气场,绝不能那么爽快的答应,要等戈钦再三请求我再假装勉强答应才行。可是没想到戈钦却说,“随你吧!哪天想去了直接去就行,随时欢迎,我们准时下午两点到五点的课程。”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话到这份上不能再说什么,只得转移话题,“今天我妈让我王云去我家吃饭,我们得赶紧回去了,祝你早日康复哈!!”说完拉着王云的手就要走,“嗨!我能去吗?”听到戈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加紧脚步往外冲,一直骑着自行车走了老远,王云终于气喘吁吁的说,

“好了,好了,别骑那么快了,我都快累断气了,他们又不会追来!”

我把速度减下来傻傻一乐呵说,“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走,跟我回家吃饭,我妈真的说让我凑哪天把你带回去吃饭!”

“算了,还是改天吧,你形容的让我一点食欲都没了!”

“哈哈,那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好了吧!”

“快别说了,再说昨晚的饭都翻出来了,你不知道我想象力丰富啊?生物课本上那条长长的一大卷蛔虫图片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我想了一瞬,“那好,我跟你去姥姥家吧!”

那天以后,周蕊和戈钦都没再去画室,没有了他的身影,画室里突然少了很多趣味,感觉每天的课程也变得乏味没劲,那个寒假我都没有见过他,有时候真的想借口学画去他家看看,可是一想到周蕊跟他笑语连连的画面就打消了念头。

转眼就要过年了,妈妈说送我一个新年礼物,让我自己选,我想要一个BP机已经很久了,从妈妈那里领了一百块钱就直奔通信大厦。

“你好,我要那个紫色的!”我指着玻璃柜台对售货员说。

“麻烦给我拿那个紫色的看看!”听到熟悉的声音想起,扭头一看是周蕊,我对她笑了笑说“这么巧,你也来买BP机啊!”

“二位眼光真是好,这款彩色的BP机是我们今年的热销款,现在刚好春节搞活动,原价98,现在只需五十元,我们今天一上午就卖出去了二百多台,这款紫色的只有一个了,不过粉色的也很好看,你们中学生买粉色紫色的都很多呢!”

营业员在旁边喋喋不休的解说着,周蕊很有礼貌的对她一笑说,“那麻烦你给我拿一部粉色的看看,”

她这么谦让,我也好不输气势的假装大方,“你喜欢紫色的那给你吧,我对颜色没什么要求!粉色的也挺好”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强装淡定,那可是我朝思暮想了两个多月的亮紫色BP机啊!

“麻烦你再给我拿一部蓝色的,一起装起来吧!”周蕊爱抚着紫色BP机说到。待她笑盈盈的离开了,营业员小姐才想起来先到的我,忙说对不起。我手里拿着新到手的BP机,却失去了本该有的兴奋感,真是冤家路窄啊!如果现在有月亮,我真的很想对月长号!转念突然想到,她为什么买两部?不会是送给戈钦的吧!想到这个关节,心里突然一抽,比没买到心仪的颜色更失落。

BP机拿到手第一时间就想把寻呼号告诉戈钦,扭捏了几天终是没有去找他。

假期总是那么短暂,欢欢腾腾过完大年,吃过元宵,新的学期就开始了,开学第一天老师调了座位,因为不是学年开始,所以只是按排调整,两边的四排调到中间,中间的四排调到两边,这样王云就跟戈钦成了同桌,三个人上课不再传纸条,专门拿出一个小本子传话,一目了然。几天下来,小本子上满满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的字迹。

有时自习课写完作业,我会拿出来一个软皮笔记本的歌词本,带上耳机打开我的复读机听歌。那时候似乎每个女生手里都有一本手抄歌词本,上面记着时下流行的歌曲,下课后有时几个人还会交流传唱。戈钦喜欢看课本上的插图,然后临摹下来,每学期下来就组成一本画卷,然后签上他的大名送给我,还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收藏,等他以后成为大画家一定会价值连城。王云那段时间迷恋上了交笔友,那是她在收音机里听到的,那时的中学生都喜欢在点歌台交友为好友点歌送祝福,她给自己起了个很土的笔名‘蓝天下’,被我和戈钦嘲笑了很久,后来不堪嘲笑又改成了‘小云朵’。王云的手很巧,总是把彩色的信笺折成各种形状,我跟她学了几次都没学会。所以在班里流行手工编手链戒指的那段时间我都是买来各种编织用的绳子珠子铃铛啥的一股脑扔给她,然后第二天就会收获好几个漂亮的小首饰。

时光流逝,一切都趋于平和美好,自开学后唯一不爽的就是换了班主任,虽然语文课依然由之前的班主任马老师教,但是班主任却换成了教我们政治课的教导主任,传说中的‘冷面枪手’,当然这个“枪”是指口若机关枪,据说他的叨逼功力堪称一绝,曾经把副校长说的鼻血横流。还好,作为优等生的我们几个在他那里像多了块免死金牌,只要不触犯校纪,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成绩不大好的同学面前他却充分发挥了他传说中的特长,算是不负“盛名”,那场面不由让人想起《九品芝麻官》里周星驰的骂人绝技,真可谓排山倒海,力揽乾坤,能将死人气活,活人气疯……

一天,戈钦正埋头做作业,我一眼瞅见了他抽屉洞里的蓝色BP机,突然想起周蕊似乎好久没在我们眼前晃了,开学那么久了,因为天天在一起我也没想起来告诉他我的寻呼号,就写在小纸条上递给他,他看了看说,“你的寻呼号?”我点了点头,他放在了文具盒里对我笑了笑以示收下,却没有再说什么。我想开口问问那个蓝色BP机,看他眉头紧锁认真做题的样子,就没再多问。

那个BP机在他桌洞里放了一个星期,也牵动了我的心思整整一周,某天课间操的时间,那天生平第一次来大姨妈肚子不大舒服就请了假,班里请假的只有两三人,我突然想到兴许把bp机拿出来研究一番,便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把头伸到戈钦的抽屉洞,发现BP机不见了踪影,正寻思寻思什么情况,肚子不争气的疼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冲到厕所门口又感觉好多了,于是又步履艰难的扭头往回走,走到拐角处看到戈钦和周蕊站在走廊的尽头不知在说着什么,戈钦背对着我看不见表情,而周蕊却满脸通红,神色难看。说了没几句见戈钦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蓝色BP机,周蕊接过去就朝我站的方向奔过来,一切发生的太快,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就直愣愣地站在了正中央,周蕊从我身边快速的蹭过,我看到她眼睛里隐含的泪水即将滑落,想拉住安慰她几句,可又怕会说错什么。戈钦走过来问,“怎么没上课间操?”

“肚子疼!”

“哦,不会来大姨妈了吧!”

“……”

看到我震惊的样子,他坏笑着瞟我一眼擦肩而过。

那天班主任没有来学校,自习课的时候班里像炸开了锅,戈钦作为纪律委员也带头闹腾,他抢过我的文具盒怎么要都不给,后来我索性不理他,埋头做作业,正在隔壁班上课的数学老师听到这边的的吵闹,推开门站里在门口,威严的扫视了一圈,班里顿时鸦雀无声,我也不敢再抢我的文具盒。临近下课的时候戈钦把文具盒还给了我,我看他坏坏的样子情知有异,忙打开文具盒,果然,他撕掉了盖子内侧的课程表在上面画了一副画,原本要发怒,可是看到那副画搞笑又逼真,竟不舍得擦掉了。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手里端着一盘豆豆,却因为脚底被石头绊住,豆豆一颗颗洒落在地上,胖娃娃表情怪异的盯着地上的豆豆,那五官,那神情分明就是一个胖版的我,表情夸张有趣,一颗颗豆子像跳动的音符,胖娃娃的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伸向洒落的豆子。

我砰的一下合上文具盒,拿起一本习题集就朝他打去。“让你再乱画我文具盒!”他连忙求饶,“要不你也给我画一副?”“哼!还理直气壮!”二人继续打闹,却各怀心思的绝口不提‘擦掉’。

后来几天,班里竟起了风言风语,说我跟戈钦早恋,还煞有介事的传的细节清晰,情景生动,我们在何处牵手,何处拥抱,甚至何时接吻都有始有末,剧情热烈。当然这样的热闹属于集体大众,却唯独不属于当事者,所以直到被老师约谈,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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