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恍恍惚惚而过,转眼离期末考试还一个月,那天下课,班里有同学站在教室门口大叫一声,我们班转来一个大美女!果不其然,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领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的大眼睛女生,女生头发有些自来卷,扎成两股长辫子搭在肩膀两侧,像烫的大波浪,满头发丝在下午的斜阳照射下泛着红红的光泽,一身淡粉色蕾丝边呢子大衣,远远看看上去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她自我介绍时含羞带怯的两颊微微泛红,一对漂亮的酒窝若隐若现,声音娇俏甜美,教室里一片安静,针落可闻,大家都屏气凝神听着生怕惊扰到她似的。她介绍完扭过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班主任,班主任清了下嗓子说,“周蕊你先坐那里吧!”手指向处大家齐刷刷的看过去,“戈钦的同桌请了一周假,他回来之前我会给你安排好位置的!”瞬间男生们虎狼般的目光里闪烁着羡慕嫉妒恨的火光,而女生八卦一些的竟将目光投向我和王云这里,一副看笑话的意味,跟戈钦隔的较远看不见他什么表情,我和王云说好了下课要好好打趣他。下课后许多男生对着戈钦起哄,戈钦假装没听到很平常的来到我们这里,我看他面上没有丝毫异样,便笑眯眯的说,“哈,有了美女同桌,感觉怎么样啊?”他尴尬一笑没搭理我,我内心有些愠怒,口不择言道,“激动就激动呗,还装的跟很不屑似的!”
他依旧不理睬我,转而问王云上节课那道题解开了没有,见他这副态度,本来些微泛酸的心顿时打翻了一般,一种非要惹怒他的冲动盖满了理智。
“心里有鬼还不让人说了?”
他终于没再忍住,“你没事吧?没完没了的?”说完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
被他噎了这么一句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猛地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冷静了一下看向王云发现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你没事吧?”
我一股劲上来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摇晃着“你怎么也这样说?”,她涨红着脸说,“好了好了,我错了,快放手!”,我松开手,她咳了两下,“你想掐死我啊!”摸了摸自己白净的脖子继续道,“哎呦,我的天,真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不对醋海翻波,熏死池鱼!”我内心很失落,没心情跟她开玩笑,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想想刚才的一阵自觉有些可笑。
放学后戈钦跟在我们旁边没事人似的谈笑自如,仿佛课间的那些不愉快从没存在过。我一路无言,他跟王云聊着,到叉路口王云有事先走了,他停下来拽住我的自行车后座,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说,“嗨!你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周末带你去个新的地方写生要不要去?”他嬉皮笑脸的凑过来。
“是啊!哪有你开心啊,来了个大美女做同桌说话语气都不一样了!瞧你春风得意的样子,还是叫你的新同桌一起去吧!”兴许是没料到我这一大通连珠炮似的语言攻击,他短暂的震惊后一股怒气直充上面,涨红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我,只一瞬便调转车头气哄哄的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股浓烈的委屈感袭上心头。明明只要他解释一句就可以烟消云散了,明明我本来不想这样说的,可是话出口却变成了这样……
那天以后我们谁都不再跟对方说话,班主任果然在戈钦同桌回来前给周蕊安排了新的位置,在戈钦隔着一排的后边,可是自从他俩位置分开后,周蕊每天下课都会去戈钦的座位上,而戈钦也表现的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有时不知怎的,我们俩的目光就会交织在一起,他眼神里含着的笑意每一次都深深地刺伤着我。
转眼还一周就到元旦,班里要举办元旦晚会,老师按组给大家分配任务,每组至少出一个节目,多多益善。戈钦跟周蕊一组,他们组长按照大家的特长给戈钦和周蕊安排了一个节目,戈钦拉的一手很棒的小提琴,有时候我们出去写生他也会带着,我和王云画画,他在旁边拉琴,悠然合乐的景象历历在目,如今却一副见面不相逢的架势。周蕊舞跳的很好,所以组长给他二人组成了一个组合。那一周他们两个每天放学都要排练。有时我跟王云有事走的晚了或者轮到我俩值日都会碰到他们,戈钦故意在我不远处拉琴,琴声以及他跟周蕊的欢笑声直冲耳膜。很多时候我想立马逃开或者走上前去把他得小提琴抢过摔在地上,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不能这样,要克制,这样我就输了,我才不要输给他!
回家的路上王云试探的问到,“你打算就这么跟戈钦死磕到底?不怕被人趁虚而入?”
我满不在乎的说,“切,我才不稀罕,再说他又不是我的啥!”
“班里同学都知道周蕊喜欢戈钦,而且她人又那么漂亮……当然你也漂亮……”
“那又怎样,难不成我要去跟戈钦道歉表白吗?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我才不要!”
“哈!说漏嘴了吧,还说你不喜欢他!”
“我还以为你一直都知道”,我撅了撅嘴继续说“是啊,我是有点喜欢他,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我俩不共戴天!。”
“鸭子嘴硬!我到要看看你们的‘不共戴天’能装多久?”王云坏笑着说。
元旦前一天下午,班里值日的同学已经把“舞台”布置好,所谓舞台就是所有桌椅围起来的方形空地。我的心思不在其他节目上,边嗑着瓜子边心不在焉的神思乱游,听到戈钦周蕊的名字,我立马神色肃穆屏气凝神的看向中间,戈钦身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搭一条黑色的休闲裤,这是他的一贯打扮,显得干净爽朗,阳光帅气。周蕊扎了一个丸子头,略施淡妆,通体黑色的舞蹈服,已经发育的身体在紧身的舞蹈服描摹下显得线条柔美摄人。戈钦将小提琴驾到肩膀上,用下巴抵着,开始拉奏,周蕊合着优美的曲子翩跹起舞,舞态摇曳生姿,步履轻盈飘逸,兜兜转转,如仙子下凡。似血的残阳穿透玻璃打进来,碎裂在整洁的白衬衣上,后又渐到黑色的舞衣上,将二人集成一副美丽的水墨画,光芒耀眼若一对璧人。老师,同学,甚至还有门口路过的其他班同学都被这画面,这婉转动听的琴音深深吸引,难以自拔,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神思恍惚了,仿佛时光飞逝,我们已不再是翩翩少年,我们仨正在上演一段爱恨纠葛,可舞台上的俊男美女,分明是天造地设,而我却那么普通无奇,我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声音戛然而止,大家方从中醒来,不知何时周蕊变戏法一样已换了另一套衣服,头戴一顶黑色的毡帽,显得炫酷十足,跟她往日的甜美形象完全不同,而戈钦拿了一个凳子坐在一角,低头拨弄着吉他,似在试音,突然抬眼朝我坐的方向瞟了一眼,嘴角惯有的一抽,坏笑着使劲拨弄琴弦,惹得我的心像突然停跳了一拍。随着乐声想起,我听出是一首黄家驹的《灰色轨迹》,前段时间他刚教我唱过,拨弄了几下正式开始,换成了《岁月无声》,周蕊踏着摇滚的激昂节奏跳起了一段现代舞,英姿飒爽,帅气十足,班里有男生吹了一个响亮口哨,周蕊面对大家粲然一笑,随后掌声欢呼声迭起,完毕他们一起站起来鞠躬谢幕,那一瞬,躲在角落里的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那种小女儿情卑微到了尘埃里。也突然明白,兴许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甲。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内心带着疼痛叹道,自此,我们各不相干吧。
那天回家以后我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把戈钦送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了一个盒子里,元旦那天,虽然顶着一双桃子眼,但是一天却都觉得很快乐,轻松。年少时的感情兴许就是这样吧,觉得他好就喜欢上了,想通了就能放下了。似乎一段感情就是一场想的通想不通的纠葛而已。
元旦假期回校后,我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复习功课上,不再关注戈钦的任何事情。而戈钦却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又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每天下课依旧像曾经那样跟王云探讨难题,时不时的把我也自然的带进去了,就这样,没有任何仪式和界点,我跟他竟无知无觉的和好如初了。原来,一个男生只要他想跟你和好,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随着戈钦的回归,周蕊也渐渐的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某天下课戈钦跟我们聊的正嗨,周蕊拿着一本练习册走过来说,“戈钦,这道题你会吗?”戈钦抬眼看到我俩玩味的笑瞅着他,立马把皮球踢给王云,“问她,她是我们班的NO.1”,王云先给了戈钦一个满含杀意的眼神,又转瞬笑靥如花的对周蕊说,“我看看吧,不过我不一定会,咱们班数学最好的还是戈同学!”讲完题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旁边听我们聊天。
那以后的几天,她经常去找我们或讲题或聊天,即便戈钦不在她依然跟我们走的很近,放学时也如影子般随着。我和王云都渐渐的觉得她其实是个挺可爱的女生。
很快期末考试过去了,那次考试王云超过了一直独占鳌头的大班长成为第一名,我第六名,戈钦第三,刻意留意了一下周蕊是十五名,在重点班这个名次考一中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寒假如约而至,印象中那时候的冬天似乎要比现在更冷一些,因为好动,我冬天比别的同学穿的少一些。小城市没有太多的高楼,路上行人也稀少,路边的树叶都落光了,光秃秃的枝丫在瑟瑟寒风里摇动,更显萧锁清冷,那天阴沉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我跟王云正在老地方写生,初觉雪花落下的时候我们高兴的欢呼雀跃,可不一会,雪花就变成了雨夹雪,冰冷的细小冰碴渐渐打湿了我们的外套,我俩赶紧收拾东西躲进亭子,亭子没有石头的防护,寒风肆虐,异常刺骨。雪越下越猛,带着湿气的冰碴逐渐变成了片片大雪花纷纷而落,不一会,目光所及之处都覆上了薄薄一层白纱,如若不是风太大而我又衣衫单薄,我和王云都不打算错过这美好景致。正收拾画具准备离开,远远的听到熟悉的声音渐行渐近,慢慢的从石梯处冒出俩头,我们还没开口,对方就笑着奔过来,“我猜你俩就在这里,给你们打电话家里没人接,给王云传呼留言也不回”,王云低头打开寻呼机,果然看到了戈钦的留言,“我俩太投入了没注意!”她笑呵呵的说。
“给你们介绍一位新同学,以后她就加入我们的队伍了!”
只见周蕊背着画板笑嘻嘻羞答答的走向前来跟我们打招呼,对于这样的情形我和王云既意外又觉在意料之中。
“你们这是要在这里画画吗?我们要走了,太冷了,琰琰穿的太少,怕一会再冻感冒了!”
“别介,我们刚来你们就要走,下雪不冷化雪冷,把我外套给她吧!”戈钦说着就把外套脱下朝我走来。
本来我真的打算要走,但是听到戈钦说“我们”“你们”竟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就打定主意非得留下来,于是笑眯眯的跟王云说,“那我们就晚会儿再走吧,我看这会风也停了,这难得的景致可不容错过哈!”说完对王云挑了挑眉,王云明白了我的双关语,遂铺开画具嘴角含笑的坐过来,我们继续刚才的画,而戈钦也利索的摊开画具画板,看周蕊动作笨拙就过去帮她整好,随后又走过来看我和王云画的什么,老师似的点评了几句,然后提议今天以“初雪”为题作画一副,这次不比速度,比画意,我跟王云都表示赞同,因为每次比速度我俩都比不过他。画快收尾的时候我转过头看了看戈钦那边,周蕊正坐在他身旁眼带崇拜的时而看看戈钦手下的画,时而瞅一眼他的面容,而戈钦神态严肃的端坐着,目不转睛的看着画板,丝毫没有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他这种一丝不苟的神情确实好看,眼光转到他拿画笔的手,突然觉得有些不同,想了一瞬明白了。看到他肥大的高领毛衣下瘦瘦的身体果然瑟瑟发抖,他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跟严寒作斗争。
我心念一动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说“今天不比了,回家!”
戈钦乜斜着眼瞟了我一瞬,嘴角抽了抽笑说,“怎么?直接认输吗?”
“不想比了,改天再比,出来这么久还没吃饭,饿死了!”
王云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眼,手中笔耕不停的说,“别啊!我马上就画完了!你再忍一会吧!”
周蕊拿出她的背包,翻出一个面包和一包威化饼干伸手递给我说,“实在饿的话就先垫垫吧,我很期待看你们的结果呢?”
我没有伸手接,悻悻的坐下了,她略带尴尬的笑了笑,自顾自打开了分给大家,戈钦眼未离画板笑说,“快点画吧,一会一起吃饭,谁输了谁请客!”他这次画的很慢,我们等了他好久,直到把周蕊包里的所有零食吃光才收工。周蕊作为裁判,把第一名发给了戈钦,我们嘴上说她偏心,心里着实为他这次的力作拍手叫绝。那雪景灵动而又意境深远,让人看了总觉得拔不出眼睛,戈钦看到我们的表情,自豪的说,“怎样?崇拜吗?”我假装不屑的说,“切,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难入本姑娘法眼。”
他一脸正色道,“嗯,‘三脚猫’,这名字不错,等大爷我成为了顶级画家就用这个当艺名了!”坏笑着看了我们一眼,“要不要先签个名!”话音刚落,举着画笔就朝我们扑来,我们三个都吓的四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