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我家之后,我爹先是把仙人请进客厅,亲自好茶好水伺候着,随后我爹满面春风地吩咐了下人一些事情,让管家带着人赶紧准备食材,一口气点了七八道名菜,管家一脸严肃,知道这事很重要,立马当个事去办了。
我爹说完后这帮人就开始动了,院里马上就热火朝天热闹非凡,就好像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一样,给我整的都有点适应不过来。
我爹吩咐完又回去跟仙人攀谈起来,可是那仙人却闭目养神,似乎不想理我爹,我在院子里偷偷向里面张望,看着仙人这模样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人都来了,反而又不说话了呢?
不过这次我爹心里早就明镜似的,只见他笃定地笑了两声,然后起身从厅上一个隐秘处拿出了一个精致盒子,我爹在仙人面前把它打开,盒子一开,从里面直往外冒绿光,我看清楚之后,顿时两眼放光,那竟是一块翡翠!价值连城啊,我虽然在远处看不太清那翡翠身上雕刻的图案,不过我却知道这东西的价钱,即便是一块没有雕琢的翡翠,也足够买下好几个大石镇了,更何况这块了。
我从来没听我爹说过他还有这么个东西,如今见他要把这东西给这个什么长袖,我不禁有点心疼。
我爹把盒子打开之后满脸堆笑说道:“上仙,这儿玩意是我早年前从一个地方捡来的,我觉得此物精致无比,却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想请您过过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仙人听完“嗯?”了一声,然后缓缓睁眼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随后便失了兴致,再次闭目养神地说道:“顾家主真是好运气啊,这么好的翡翠你都能捡到,此物可是价值连城啊。”
我爹一听忽然大惊失色的“啊?”了一声,说道:“这竟然是翡翠?这……在下只是个山野之人,怎敢拥有如此非凡之物,还是把它交给上仙,由上仙给它另觅一个主人吧。”
我听了我爹这话直想笑,深呼吸了两口才忍住,我爹这演技也是醉了,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不过这仙人还挺配合,现在我才明白了我爹的用意,我心想我得好好学着点,心里总感觉这门学问很深啊。
我爹说完,只见长袖道人似笑非笑地说道:“顾家主谦虚了,这块翡翠还是在你手里比较好,你和它比较相配。”
这仙人没瞧上这块翡翠,这是我的第一感觉,心说也对,都已经是仙人了怎么可能还对凡物动心呢?哪怕这东西再如何值钱,在仙人眼里想必也只是块石头吧。
我能想到这一点我爹自然更能想到,只见我爹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而是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想什么事情,马上,我爹去了偏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宝剑。
这把剑我是见过的,那是我爹年轻时用的兵器,我爹跟我说过,想当初他在江湖上混的时候那是血雨腥风,全凭了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才活到了今天,这把剑我爹平时保养得很好,有时我想摸一下我爹都不让,今天,他却为了我的事把这把剑拿出来了,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种心酸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爹来到长袖道人面前,笑吟吟地拔出剑来,拿着剑凑上前去说道:“上仙,这是我年轻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之下得到的一把好剑,跟随了我二十多年,我一直觉得它很有灵性,还请上仙为我鉴赏一二。”
长袖道人闻言也不睁眼,直接说道:“这剑在世俗之中,也算是一把好剑了,不过这人外有人,若在世俗之外……”长袖没说下去,但说到后来嘴角却笑了一下,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而之后,长袖又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我爹一愣,他显然没想到长袖连这把剑都没相中,要知道这可是他多年的宝贝啊,这种待遇和落差估计也够我爹喝一壶的,不过我爹现在还没时间想这个,因为长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如果再不拿出来能让他瞧上眼的东西估计长袖就得制止我爹了,说不定会直接飞走也不无可能的。
我看我爹站在那想了很久,最终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情一般,他目光坚定地轻点了一下头,然后进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老旧的木盒。
说来奇怪,就在我爹走回客厅的时候,长袖就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爹手里的木盒看,而我爹则是什么也没说,依旧满脸堆笑地站在长袖面前,不过这次,我爹明显心里有底多了。我就纳了闷了,这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啊,能让长袖有这么大反应?
长袖看了半天,然后眯了眯眼睛看向我爹,随后他也笑了起来,说道:“顾家主果然是家大业大啊,连这上千年份的老参都能拿得出来,果然深不可测啊。”
我爹并不接话,反而捧他道:“上仙果然是高人啊,我这盒子都没开,您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在下佩服。”
老参?还是千年的!我一下就懵了,眼睛充满惊讶地看着我爹手里的盒子,一般人听到老参这个词也许没什么感觉,可是我太熟悉了,虽然我是个富家公子哥,可从小在山中历练的我,也算是土生土长的山村小伙啊,老参这个词我自然听过不少,但是这东西在我的印象里那是相当的稀有,从我小时候到现在,我就见过两次有猎户挖到了野山参,最后都被我爹给收购了,我记得那时候年份最高的也就三百年而已,即便如此,我爹也花了好几千两银子,毕竟这东西是相当稀少,而且对人体还有大补的功效,价格自然是贵的离谱了,一般的猎户如果挖到了一颗上百年的参,就够他吃好十年白米饭了,更何况是一只千年的老参,那可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千年老参的确物稀难求,但也是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普通人也许挖一辈子土都出不了一支,但是我想,如果是仙人的话想必又要另当别论了,谁知道人家有没有什么仙法能找到这种稀罕物呢?说不定能让老参自己蹦出来也没准。
我爹也想到了这一点,有底气归有底气,但也没有抻着,我爹见长袖果然有些心动于是主动说道:“上仙有所不知,我这颗老参是在几年前我上山打猎的时候巧合挖到的,当时地面露了一截嫩芽般的乳黄色树叶,可是这几片树叶的周围却寸草不生,我心中疑惑,知道这里必有蹊跷,果然,最后让我找到了这参,后来我有心想服用补气,可是这参的滋补功效已然是超越了普通人能承受的范围了,如果贸然服用,我怕事后会有副作用,所以就一直将它妥善存了起来,今日见到上仙,我才想起这档子事,我想把这株野参赠与上仙,这既没有浪费这千年山参的名头,还能让我的心里将此事放下,也算是实至名归了,请上仙务必收下!”
我爹说完直接跪了下去,那意思是你不收我就不起来,当然我爹也不怕那老家伙不收,我也看出来长袖动心了,这自然不是因为我爹那一串子话,连我都不信我爹说的,绝对纯属扯淡,如果我爹想用那老参补身体,绝对有一百种办法,他始终没拿出来也没让我知道,估计就是为了这一天呢,我一想我爹在很久以前就为了我能不能当仙人的事苦心积虑,我这心里就有点酸楚,说实话,我爹从小到大对我一直唱黑脸了,如果真忽然在明面上为我做点什么事,绝对能让我感动到哭的地步,想着想着我就真有点想哭了,我赶紧忍住,这屋里戏还没结束呢,我还得接着看,心里也暗暗笑话自己,岁数还是小啊,这点事就要哭了,这以后能行吗?
我这心里想着事情呢,屋里面又有了声音,只见长袖假装严肃地考虑了片刻,然后很有领导模样地“嗯”了一声,说道:“顾家主起来吧,既然如此的话,我也不好推脱了,既然此事能了却你的心愿,那我就做一个顺水人情吧。”
我一听这话心里直骂他姥姥,参都给你了你还要个人情,怎么好事全让你占了呢?难道仙人都这样?
我爹一听长袖的话顿时大喜,送了三次,终于送了一件出去。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两人又在客厅聊了一会,酒席还没有开始,长袖却起身要走,他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接近黄昏了,然后看见了院子里的我,我朝他恭敬地笑了笑,长袖略一犹豫,便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有些莫名,过去之后他对我爹说道:“顾家主,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儿确实不适合修炼,但我却可以破例把他带回宗内,不过他只能当一个记名弟子,以后的路能走成什么样我也不好说,但是一些小事上我自然也能照拂一二的,不过你儿即便是到了修仙者的宗派依然只是个普通人,也许碌碌无为几十年也就如此了,所以这件事情你要考虑清楚。”
长袖一说我真的不能修炼的时候我有点不信,我爹也不信,毕竟我从小学东西是最快的了,说我不能修炼恐怕全镇的人都不信,起初我还以为长袖是因为想收点礼所以才说我不行呢,但看长袖此时的态度又不像是说谎,这不禁让我和我爹心里犯嘀咕,同时我的心里也很失落,就好像多年来的自信与期盼在一瞬间都消失了一样,这种感觉是很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爹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心疼还有别的东西,他只想了片刻便对长袖说道:“上仙,只要能有一线机会我也希望你能把他带走,哪怕去仙人的世界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如果以后注定平凡的话,到时候回来也不迟。”
长袖叹然一声,说道:“既然你心已决,那便如此,我也不能久留了,你和你儿再团聚一会我们便要上路了,我先去外面等候。”说完,长袖就往外走,不再理会我们了。
我此时的心情啊,怎么说呢,就好像要赴京赶考的秀才一样,即将离家千里,终年不归了。
我爹把我娘叫了出来,事情说了一遍,我娘一听说我马上就要走,不知道猴年马月之后才能回来就开始哭,边哭边打我爹,我爹毫不在意,对我说:“阿准,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到了那边什么都要靠自己,他娘的本来我为了能让他来咱们镇的事已经打点周全了,没想到这老东西又让我出了一回血,不过这也无碍,只要能把你送到仙人门下即使付出再大也是值得的。”
我爹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哽咽了,这时候我带着点哭腔问他道:“爹,成仙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我爹见我说出这话,他很认真地双手放在我的双肩上说道:“儿子,等你到了那边你就知道了,那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而是你可以接触到另一个世界,如果今天你不跟他走,你将永远也找不到那个世界,这种东西很复杂,只有你亲身走进了那个世界,你才能明白我说的话。”
我心想明不明白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咬着牙也得跟那老头去了,索性我就止住了哽咽,我后退一步,直接给我爹娘跪了下去。
一连三个响头,当当当,我头都磕蒙了,我起身之后就往外走,不敢回头看他们,我怕一看就会忍不住哭。
我走到外面长袖正好在看我,我看他看我的表情还是似笑非笑的,心里就无名火了起来,心里真想扯着他脖子就抽他一个来回。
长袖手里把玩着一把寸许长的小剑,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虽然很好奇,不过此时我却没心情看他,低着头想着事情,长袖看我这副模样,饶有兴致地问我:“你叫什么?”
“顾准。”我说道。
长袖点了点头,说道:“以后我就是你师叔了。”
我寻思一下,知道这戏还得演下去,要不以后也没自己好果子吃,于是恭敬拱手说道:“弟子见过师叔。”
“嗯。”长袖淡淡答了一声,然后他忽然将手中的小剑弹了出去,那小剑在空中翻转几下之后,忽然慢慢变大,越来越大,最后变得都能把我给装下的时候才停了下来,而后轻轻落到地面,长袖踩到剑上,跟我说道:“站上来。”
我在那都看愣了,长袖说话我才反应过来,我心说这仙术真是高明啊,居然这么神奇,那我以前看过的旁门左道的书籍里记载的那些事是不是都是真的啊?我想到这心中又充满了好奇。
这时候我看见长袖右手一动,像是给脚下的巨剑下指令一般,只见剑体缓缓升空,然后慢慢飞了起来。
这时候我的思绪又被拉回了现实,只见我爹我娘跑出了院子,看着空中的我不停地挥手,我还能依稀看见我娘在哭,我的心里也是酸楚不已,我忽然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过往,我爹、我娘,还有我的玩伴,我的老师,当他们全部出现在我脑海的时候,我不知我已经潸然泪下。
这时我忽然听见我爹喊道:“儿子,好好修炼,不混出个模样不许回来!”
我心说还修个啥啊,人家都说我不行了,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放心吧,我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