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十六岁的夏季某一天里,那本是平凡无奇的一天,我还重复着在院里木桩上蹲着马步,此时我的身上汗如雨下,脑子里却无比清醒,这是一种很自我折磨的的状态,就在这时,住我家不远的一个老伯慌慌张张地跑到我家,要求见我爹。
在平日里,这老伯一般会恭恭敬敬地等下人报告之后再去见我爹,可今天却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直接跑进了客厅,一直喊着“顾老爷”、“顾老爷”,这让我很是疑惑,过了一会,我爹见了他之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我爹的情绪很激动,他直接推门出来,来喊我的名字。
我爹很兴奋地对我说:“儿子,今天就是改变你命运的时候了!”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我爹指的是什么,问他:“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爹告诉我说是仙人来了,仙人今天来收徒了,他说我无论如何都得让仙人把你带走。
我爹说这句话的时候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冲劲。
我当时听这话的时候心情却很复杂,并没有说有多高兴,相反有些不知所云,好像在做梦一样。
我爹一拍我的肩膀说道:“跟我去迎接仙人。”说完他阔步而去,几个家丁跟在身后,我也赶紧追了上去。
我们走的方向是一条小河,据那个老伯讲他就是在河边捕鱼,然后他就发现一个黑影在天上由小变大,最后他才发现那是一个站在巨剑上的人,在这小镇上过了一辈子平淡生活的老伯忽然看见这一幕自然激动不已,他以为这是神迹,膜拜之后才知道这仙人的来意,原来是来找我爹的,所以他才会跑来我家报信。
我听完老伯的话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就问我爹:“爹,这仙人怎么会认识你的?还有,我的那些同窗能不能也让仙人带走拜到仙人门下呢?”
我爹说仙人并不认识他,我爹也不认识仙人,这其中他用了很多人脉,拐了山路十八弯才求到的仙人让他来此一遭,而至于我的那些同窗估计是不行了,因为我家付出了很多代价才求得的仙人,别人家估计没有这个条件。
我听完不禁有些遗憾,却也对仙人感到更加好奇了,看来这普通人想求见仙人竟是如此难上加难,此时我竟然在想如果我要是当上了仙人我一定会回到镇上跟他们有说有笑,绝不摆谱。
我们走了一会便来到了河边上,河边上全是一些光泽鲜亮的石子,以往这里都是小孩嬉戏的地方,只见现在正有一人背对着我们盘坐在那,一袭白衣,清幽无比,这人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飘着雾的山谷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有着说不出的意境。
我爹走到离这人十几步的距离便出手一拦,示意我们停下,然后他直接跪了下去,紧接着其他人也都纷纷跪下,我一愣,我没想到我爹会这样,要知道县太爷都得给我爹三分薄面,没想到我爹刚见到仙人的背影就跪了下来,看来这仙人的头衔真不是盖的,我反应过来之后也赶紧跪了下去。
“拜见上仙!”清幽的河边响起了我爹洪亮的声音。
“起来吧。”那仙人说道,这声音听上去似乎很累,而且应该是个老头,我猜想。
我们起来之后,我爹等待着仙人讲话,可是过了片刻那仙人却一句话也没说,我爹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于是说道:“上仙日理万机,如今在百忙之中来到此地,真是让我等蓬荜生辉啊。”
我听着我爹这话有点别扭,我看着他心想,这不是他上次跟县太爷说的话吗?怎么今天还用在仙人身上了。
我爹说完这话,那仙人却不接茬,我爹也不敢多言,这气氛便尴尬古怪到了极点,这时我看我爹都有些紧张了,我爹有一个小习惯,他每次紧张控制不住场面的时候就会握紧右拳在那轻轻地抖动,加上今天我一共见过他这样三次,上一次是东陵郡的什么大官来了,而每次我见他这样,我都会心里一紧。
过了好一会,那仙人忽然笑了一下,然后他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我们。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仙人的真容,我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他,明明好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但脸上却像是涂了胭脂水粉似的,细腻无比,如果是女人这个样子那我一定觉得很正常,但问题他是个男的啊,难道是个变态?不对,我马上想到我看过的那些旁门左道的书籍上描写的仙人,不会苍老,没有风霜,原来这是真的。
我爹也被这老家伙的脸震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赶紧低下了头,那些随从也是纷纷把头低下,就我一人傻愣愣地在那盯着仙人看,等我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仙人看了我一眼,给我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
这时候仙人说话了,他看向我爹道:“你是顾景天?”
“鄙人正是。”我爹毕恭毕敬地道。
仙人一指我说道:“那这个是你儿子?”
“上仙果然好眼力,正是犬子。”
仙人“嗯”了一声,说道:“我乃黑隐宗修士,道号长袖,我受一位道友之托来此地找你,此次前来是要看看你这儿子有没有仙缘,如果他悟性极高与仙有缘的话我自会带他回到山门,教他仙法,自有百般造化。”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这道号长袖的仙人刚一说完我爹就连忙道谢,可是这仙人下一句话,却让我父子俩如至冰川。
只见这什么长袖仙人一顿摇头说道:“此子悟性低略,灵根尚浅,与仙无缘啊,可惜,又白跑一趟了。”
我一听这话直接就懵了,说好的成仙呢?我一想到这些年苦修的生活忽然就很愤怒,我带着愤怒的眼神看向了我爹,我感觉他欺骗了我,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眼神去看我爹,但是我一看之下,心却直接软了,因为我爹的身体好似僵在了那里,好一会他才冷静下来,他回过神来后似乎不太相信这个结果,他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上仙,您是否看错了什么,我儿真的没有仙缘?”
我爹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又懵了一下,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前提是对话的得是普通人,然而我爹现在的对象是仙人,这话便显得有些不敬了,但是我知道我爹是不可能说错话的,但他却这么说了,我感觉这里面应该有古怪。
“怎么,难道你想质疑我么?”长袖的脸有点冷下去了。
我爹连说不敢,他又绕着弯地问道:“敢问上仙,不知是因为我儿资质低略,还是因为别的……”
我心说完了,我一听到“别的”这俩字我就知道这里边肯定有猫腻,我爹说到别的就没有再往后说,但是这连我都听明白了,这仙人肯定也能明白,我猜他只会有两个反应,一是生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爹和我估计都没好果子吃,如果是另一种的话那我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了。
那仙人果然听懂了我爹的话,他笑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河面,忽然感慨道:“修道几十载都已经忘了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仙人的话一出口,我能感觉到我爹悬着的心马上松了下来,他连忙接道:“上仙一心修炼,虽得天地造化,却依然不忘人间,实乃天下之福,在下佩服,还请上仙移步寒舍,让在下好好犒劳一番,也算是结得仙缘,不枉此生了,至于犬子的事情,全凭他自己的仙缘,在下绝不会有半点的纠缠。”
我爹这马屁拍的也是没谁了,一句人间烟火都能扯上天下之福,我爹说完之后那仙人似乎认同了他的说法,只见他点点头道:“若我不给你这个机会的话,却是我不够厚道了,也罢,那我便去坐上一坐,前头带路!”说完仙人大袖一挥,两手一背,就跟东陵郡大官视察似的走了起来。
我爹自然是百般欢喜,带着家丁毕恭毕敬地在前头引路。
我跟在最后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事实在是太奇怪了,仙人来收徒,收着收着,变成去我家做客了?
这事怎么这么别扭呢?我心里嘀咕了两句,摇了摇头,慢慢地跟他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