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焕娇喝一声冲上前去,招招凌厉狠绝,丝毫没有手软。而晋亦是一边躲闪,一边见招拆招,应对自如。
他们打了几十个回合,却依旧是不分胜负。
阿焕退到一处角落,喘着粗气,眯起眼看着晋的一举一动。她知道,现在他们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打下去,不过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就在此时,晋合眸稍作调息,再一次提剑朝阿焕刺了过来。
他——怎么可能!原来他一直在隐瞒他的实力?!她竟然从不知道!
她睁大双眼,看着晋越来越近,不由得退了两步,挥剑砍去。
温热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但又好像是溅到了心上,灼痛得很。
晋的剑并没有刺向她。他硬生生改变了剑的方向,最后不过是削掉了她一缕发丝。
他没有想过要杀她。
而她的剑,却刺进了他的心口!
她震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看着剑那头流出的血,看着……面色惨白的晋。
他吐了两口血,扯出一抹难看得要死的笑容:“你看,最后的结局,是你赢了。”
“我说过,要让你好好活着。”
“就算之前那些承诺都作废,这一句,到死都不会变。”
“阿焕,我……”
不知何时,泪水就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还想再听他说些什么,然,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了。
晋渐渐失了力气,跌倒在地。
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费力将阿焕的头发紧紧握在了手心。
听人说,一生结发,便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分离。
那若是我带着你的发踏上黄泉路,来生是不是就可以寻到你了?
到那时,我定将那些承诺一一兑现。
等我。
“阿焕,我说过的,你一定会赢。”子书秦的笑声由远及进。
“闭嘴……”
她丢了剑,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晋,神经恍惚。
他死了。我不就是要杀了他吗?可为什么他死了,我不高兴呢?
她摇摇晃晃地跪了下去,瘫软在地,泪流满面。
“你该高兴才是啊,他背叛了你,你应当杀了他。”子书秦走过来,在她的面前蹲下,伸出手来擦了她的泪。
可她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渐渐地,他失了兴致,冷眼旁观。
“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我……”她只觉得胸腔中有什么在翻滚,一张嘴就涌了上来。
她像是力气被抽离了一般,软软地倒在了晋的身旁。
临昏迷前的意识,仅仅是心如刀绞,和满口腥甜。
阿焕昏迷了三日,再睁眼,看到的就是幻碧阁的房梁。
她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即使是身子乏困,口舌干燥,她也是不动。
屋子里像是有荆芜的花香,淡淡的,轻轻的,弥漫在她的周围。她闭上眼,哑着声音、冲着虚空道:“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墨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走到了她的床前。
“阿焕,你醒了。”子书秦笑了笑,顺着床沿坐下,“能察觉到我的存在,看样子恢复得不错。”
“少主,阿焕能否央您办一件事?”
“你说。”他低下头,玩弄着腰间的玉佩,淡淡开口。
“帮我把那棵荆芜砍了。”
“荆芜?我以为你是喜欢的。现在满树繁花都已开全,不去看一眼?”
“不去。少主帮我毁了就好。”
子书秦走近了她,欺身而下。他俯在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吐到了她的脸上,“荆芜在子书城可不容易存活,你想好了。”
她转过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既是阿焕亲口所言,绝不反悔。”
他直直看入了她的眼,想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然,她的那一双眸暗淡无光,像是能溺死人。
如此僵持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忽然低下来吻在了她的唇上。
她犹如死灰一般的眸里闪过一丝震惊,下意识地挣扎,想将子书秦推开。
然,她越是挣扎,他便吻得越紧。直到,她咬破了他的舌尖,弄得两个人满嘴腥甜。
他邪邪地笑着,放开了她。她随即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阿焕,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抢回来,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他伸出手来,冰凉的指腹抚过她微肿的唇,然后大笑着离开。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她在嘴上抹了两把,缩进了被褥。
直到次日下午,阿焕才浑浑噩噩地醒来。她支撑着身子坐起,发现帐帘外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她疑惑地掀开帐帘,赤脚走了过去。
那是两个婢子模样的女子。其中一个看见了她,正欲行礼,低头就看见了她的赤足。
“呀,小姐,地上凉,寒从脚起啊。”说着,她快步走过去取了鞋,让阿焕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跪下给阿焕穿鞋。
阿焕默默地看她把鞋给她穿好,淡淡说:“是少主让你们来的?”
“是。”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婢子回应:“少主派我们来服侍小姐。”
“你们……罢了,留下吧。”阿焕晃了晃手,没有阻拦。
“你们叫什么名字?”
从地上站起身的那个笑道:“奴婢叫若素。”
旁边的那个回答:“奴婢叫安之。”
“安之若素?呵——”阿焕重复了一遍,点头,“不错。”
“小姐,奴婢给您梳头吧?”若素拉着阿焕的衣袖,央求道。
“随便吧。”阿焕一边说着,一边就在铜镜前坐好。
若素从浸过花的水中拿出木梳,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梳着,生怕弄疼了她。
她虽身为女儿家,可在她来到子书城后,就从没有叫人服侍过,梳头时也不过是为了体面而随便绾个髻,何时如此认真过?
就在这时,安之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个木匣子。
待走到她跟前,安之将木匣子打开,放到了梳妆台上,道:“小姐着实没什么首饰,奴婢翻箱倒柜也不过找到了这个。”
阿焕拿起木匣子里的白玉簪,道:“翻箱倒柜?”虽是淡淡一句,却冷气四溢。
安之似乎早知道她会这么问,恭敬地行礼,“小姐有所不知,在小姐昏睡的时候,少主吩咐我们要把幻碧阁里里外外全部打扫干净,”她顿了顿,垂眸,“那些不属于小姐的东西,留着终究不妥。”
闻言,阿焕愣了愣,点头同意,“确是如此。”说罢,她便低头去看手里的白玉簪。
这簪子通体白玉,温润通透,摸上去还有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簪尾处雕着两朵荆芜花,亦是极尽精致,栩栩如生。她将发簪翻转过来,倏地瞧见那花萼处刻着一个“焕”字,用朱砂细细地描过,煞是显眼。
不知为何,她的心莫名刺痛。
她合眸平息了一下,随手又将白玉簪丢回了匣子,开口:“这簪子不适合我,先收起来吧。”
“是。”安之福身回答,重又将木匣子收好,准备带走,然,阿焕忽然叫住了她。
“等等,这匣子就放这儿吧,这梳妆台也大,不乏放它的地方。”
“嗯嗯,我也这么觉得。”若素绾好最后一缕发丝,笑道。
“好吧。”安之笑笑,又放了回去。
阿焕一直看着那两朵荆芜花。
她以为把树砍了,她就再也看不到荆芜花开了。
没想到,老天在这儿作弄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