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巴扎伦神庙是一座蒙藏结合式的建筑,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神庙上空黑压压一片,第一眼就叫人不喜。说来也奇怪,明明这个时辰的草原,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曼巴扎伦神庙正殿上方却终日盘旋着乌云,看着压抑,分外不详。
木起对暗处潜藏的不安异常敏感,他收起脸上轻松的神色,反手摸上背后的横刀,紧接着抬手推开有些破败的山门。
大殿两侧分别竖着两座怒目圆瞪的七臂大神王像,神像身上落满厚厚的灰尘,像是许久没有人管理。
“咦,这供的谁?”蟑螂跟在木起身后进来,第一眼被神庙正中央两米多高,满是煞气的的铜镀神像所吸引。神像杀意凛然,左臂弯曲胸前,上头单脚站着一只雄鹰,雄鹰眼神睥睨,一派傲视群雄的神情。
这姿态,这气势,蟑螂想起刘教授曾说过,成吉思汗称王是借了长生天的名义堵住悠悠众口。想来,在草原牧民眼里,成吉思汗是相当于神明一样的存在。在神庙里供奉成吉思汗,那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
“喂,小破孩,你说的守庙僧在哪里?我看这里根本没人住”,蟑螂侧身,质问和王夏留并排入内的阿尔木,怀疑这死小孩为了骗钱,编个谎话糊弄他们。
“我说了我不叫小破孩”,阿尔木不开心的朝他吼,吼完面对木起时又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他可能出去了,我们在这等会。”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蟑螂不是滋味的瞪他,死小孩,狗腿的很。
“我都说了,他出去了”,阿尔木气急败坏,“我没骗人”,不对,难道他想把钱拿回去,他戒备的捂住胸口藏钱的位置,退后一步,警惕的盯着蟑螂。
死小孩想什么都在脸上写着呢,蟑螂哽了口气憋在心口,什么时候沦落到一个小破孩怀疑自己了。
木起在大殿逡巡一番,没见到有价值的线索。倒看见王夏留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放大镜正感兴趣的研究着那两座七臂大神王像。
王夏留双眼放光,爱不释手的摸着七臂大神王像,嘴里喃喃自语,“这下发了发了,这可是极其稀罕的古董啊,卖一个掉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他兴奋的看看左边的神像,又跑过去摸摸右边的神像,好似全然忘了这趟他们的目的。
“这黑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王夏留绕到后边,发现七臂大神王像底座,后背上面沾着一大片黑色的污渍。污渍很厚,他用指甲刮一点下来,捏碎了细瞧,又放在鼻尖下闻闻,有股腥臭味,非常熟悉,像是……
木起没时间看他研究神像,他转身走向还在争吵的两个人,“阿尔木,你知道守庙僧去哪里了吗?”
阿尔木用力摇头,“我以前来,他有的时候也不在,我就在这里等”。
在这里等吗?木起托腮思考。
“咚”“咚”。
“啊”,沉闷的重响传来,像是有人在剁大骨头。大殿里的几人触不及防,被吓的心跳漏了一拍,阿尔木更是急促的低呼一声。
木起朝蟑螂摆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从背上抽出横刀,无声无息的朝正殿偏门摸去。
蟑螂眼睛紧紧盯着木起的动作,双手捂住阿尔木的嘴,担心他胆小叫出声坏事,没发现自己连他鼻子一块捂住了。
快不能呼吸了,阿尔木因为缺少氧气脸憋的通红,他挣扎着推开蟑螂的手,努力吸气,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这人是想捂死他吗?阿尔木恨恨的想到,但现在气氛紧张,他没心思和蟑螂计较。他忽然想起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以前没注意,听到眼前的砍剁声,才联系起来。好像每次他在庙里等守庙僧的时候,守庙僧都是从侧门后面进来的,但是他明明记得,侧门后面除了水房,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人。
阿尔木害怕的抖了抖,他赶紧拉住蟑螂的衣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你确定?”蟑螂严肃的确认,照死小孩这么说的话,这神庙里头有古怪。
“我发誓,那时候好奇,我还去水房看过”,阿尔木抬手,两根手指指天发誓,他担心蟑螂不相信自己。
“你站这别动”,蟑螂嘱咐。然后小跑跟上木起,把阿尔木的话复述一遍。
水房有密室?木起思虑,这种可能性最大了,念头一转,已有决定。
“小萌”,王夏留忽然神神秘秘靠近两人,“铜像后背有很多干了的血迹”,他压低嗓门道出自己的分析,猜测道,“最上面的血迹还是新鲜的,这里可能刚刚死过人”。
木起一怔,这曼巴扎伦神庙恐怕不简单。
他提起刀,示意其余两人后退,接着像猫一样,摸出侧门。
侧门后面只有一间小小的水房和神庙紧紧相连。木起轻手轻脚,不发出一点声响,直接摸进水房里面。
水房里空无一物,砍剁声清晰无比。木起趴伏下来,侧耳贴在地面,确认自己的直觉没错,声响是从地下传来的。
他起身,寻找可能的机关。木起的视线被一根两根手指粗的七彩麻绳所吸引,他试探性的拉扯麻绳。
“咔擦”,地面木板裂开一道缝,熏人的臭味从裂缝处传来,中间隐隐夹杂着几分肉香味。木起捂住口鼻,用脚蹬开木板,待熏人的臭味散去一些,才纵身跃下。
下面是一条紧容一人过的甬道,冰冷潮湿,气味浑浊不堪。有冰凉的水珠从两侧滑落,掉在木起身上,渗透衣服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壁上出现一盏黄豆般大小火苗微弱的煤油灯。木起借着微微的亮度看清,原来到了一间密室。
密室臭气熏天,地上散落着零零碎碎的白骨。大致看的出来,这些骨头里有牛的,有羊的,更甚者有人的。木起看的分明,角落里肥硕的大老鼠啃的是人的手掌,连皮带肉,已被啃的血肉模糊。
他从墙上提下煤油灯,来到密室中间。密室中间的柱上,挂着一副沉重的脚镣,脚镣鲜血未干,恶心的臭虫贪婪的落在上头吸食。柱子下面,白骨堆里,一指粗的蛇团在上头,蛇身血红,虎视眈眈的吐信看着来人。
这根本就是一个屠宰场。蟑螂、蛇、鼠、蚁、蜘蛛等所有阴暗,见不得光的东西聚在一处,分食地上的腐肉。
“咔擦咔擦”,沉闷的钝砍声变成骨头粉碎的声音。木起穿过地上乌七八糟的蛇鼠和骨头,继续朝密室里头探去。
密室很大,大概走到中间的位置,冲天的臭气渐渐消失,却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肉香。肉香铺天盖地,闻在鼻腔,有股不舒服的腻味。
走到密室尽头木起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地上,人影警觉的向后望过来,他迅捷的跃起,手攀着横梁翻身而上。
人影没发现木起,木起听见他刺耳的低笑咕哝了句“最近怎么老疑神疑鬼”,之后又低头专心做手上的事情。
咔擦咔擦的碎裂声再次回荡在密室里。
木起稳住姿势,朝人影方向看去。饶是他如此镇定的人,也不经一阵作呕。他看见前头的人影手里不住研磨着白骨粉末,露出毒蛇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