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河双眼大睁,无神的盯着头顶发霉了的天花板。从天方微亮起,他保持这个动作整整两个小时了。
稀稀疏疏声响,一只瘦了吧唧的老鼠爬上木床,钻进关山河的裤管。关山河放空的大脑,隐隐约约觉得腿上麻麻的痒痒的,还有点儿毛茸茸的。
他嗖一声跳下床铺,老鼠顺着裤管摔下逃窜进床铺底下不见了。
“操,臭老鼠别跑,等爷弄死你。”
关山河猫起腰,胡子拉碴的大脸塞进黑洞洞的床铺底下,双眼几欲喷火。老鼠被他吓的躲在角落里,一人一鼠僵持不下。关山河见自己块头太大,转身要去拿门后的破扫帚。老鼠瞅准时机,从他脚边飞速逃窜上床铺,再顺势沿着墙壁爬上房梁。
关山河蹦跶上木床,生长了手,仍旧够不着天花板。那老鼠在木板后掏出两颗绿豆一样的眼睛,张牙舞爪的发出“吱吱”的叫声。
关山河怒从心头起,跳起身掰着天花板一角,蛮力掰扯,硬生生的将老旧的天花板给掰下来,露出坑坑洼洼的屋顶。
“跟爷耀武扬威,是吧?”关山河两指抓起摔昏了头的老鼠,闷声闷气的道。
老鼠半晌没动静,估计是还没缓过劲。
关山河提溜着它摇了摇,忽然觉得没意思,自己和老鼠叫什么劲,他把老鼠从窗户扔出去。老鼠在沾地的前一刻翻身稳稳落下,迅速窜走了。
关山河无语良久,好家伙这是跟爷这装死呢!
折腾到这时候,天早已经大亮。远远的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和摊贩的吆喝声。关山河拍掉身上的灰尘,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他从小路出去,在街市上逛了一圈后,在一家卖油条豆浆的早餐摊位坐下。
“两个包子,两根油条,一碗咸豆浆。”
“好嘞。”
东西很快上来,关山河狼吞虎咽的吃着。塞完一根油条和一个包子,在喝上大半碗豆浆后,关山河觉得浑身有了力量。现下,他才有心思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原本所有的疑惑都指向原叔,但还没来及去找他,原叔就死了。还有那个邓开,救了他们两次现在又要抓他,他去南岭的目的也是为了那座秦朝皇孙墓吗?从那晚的情形看来,他应该是军方的人,但抓人这种事不该归军方管吧。
关山河皱眉,实在想不通着其中的关键。他把这些暂且丢在一边,换个思路着手。
现在最要紧的事查清原叔的死,还有他手里的字条。但是要从哪里着手去查呢?关山河冥思苦想,忽然眼前一亮,鬼市。
关山河想到,如果说北京城哪里的消息最为流通,可以说非鬼市莫属了。而且以鬼市的规矩,他目前这种身份也只有去那里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顺便还可以探听探听邓开的身份和蟑螂的情况。
决定了,天黑了就去鬼市。
关山河茅塞顿开,觉得找到了突破口。他大口扫掉桌上的食物,从口袋掏出零钱放桌上。
“老板,收钱。”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决定趁着时候尚早,先回家探探情况,入夜了再上鬼市。
“好嘞,慢走。”摊贩嘴里招呼着,上前收拾碗筷,把零散的票子收进腰间。
初秋的北京城已见寒意,枯树叶厚厚地覆盖在道路两旁,人走在上头发出轻微的“沙沙”的响声。或许秋天就是一个悲情的季节,清晨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关山河双手插在口袋,低头避开人群,朝原叔的四合院的方向去。
叮铃叮铃。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自前方而来,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女声连忙说道:“麻烦让让。”关山河听见声音,抬起胡子拉碴毛茸茸的大脸。他看见自行车横七扭八的直冲过来,吓了一跳,侧身闪开。
没长眼是吧?关山河暗骂,正待要喊骑车的人停下理论一番。骑自行车的姑娘已经迎面走了。但就在他怒瞪的一瞬,恰好看清她的容貌。关山河脑子“嗡”一声炸裂。
那姑娘扎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穿一身合适的蓝色制服。可能因为紧张,脸蛋红扑扑的还微微的冒汗,好看极了。就是这张脸,和记忆里的一张脸分毫不差地重合了。以至于后来,他始终忘不掉这个落魄的早晨,更搞不清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才会在她弄的小萌几近丢命的时候失去了理智。
关山河失魂落魄,直直沿着路走。等他到原叔家,太阳早升的老高了。
四合院外,有一队人把手。关山河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听着大伙交头接耳的猜测,没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退出人群,绕到四合院后面,他昨晚破窗逃出来的地方。关山河不敢靠的太近。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溜到隔壁院落。里头没人,关山河趁机爬上墙角的大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原叔的院子。
昨晚原叔倒下的地方,有个穿白褂子的人蹲那做记录,两个穿公安制服的人员里里外外的翻查。这种情形,不能冒险靠近了。
关山河正要从树上滑下,忽然看见邓开那家伙进了四合院。邓开走到穿白大褂人的身边,低头对他讲着什么,那人不断点头手里写的飞快。关山河见邓开生龙活虎的,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暗自诧异。不过他又想起遇上这个人几次前后表现出来的身手,想来昨天那一枪没伤到要害,没什么大问题。关山河暗暗庆幸自己昨天失了准头,没真伤到人。不管怎么说,邓开救过他们是事实。
这么想着,他挪动身体滑下大树。快要落下的时候,关山河觉得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狐疑地看向原叔的四合院,一切正常。关山河怀疑的看着低头检查的邓开,良久确认邓开没有发现自己的迹象。关山河暗笑,想着应该是自己草木皆兵了。他推开院门偷溜出去,没看见邓开的目光随后落在那树上。
关山河偷摸着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发现里头已经被人翻了个遍。他紧张的打开床头的暗格,看见票子还在,暗嘘口气还好那些人没搜走。关山河把票子胡乱塞进上衣口袋,赶紧离开。保不齐那些人回来了,临出院门的时候,关山河鬼使神差的想起月牙。他返回屋子,在书柜下的抽屉找它,挂在脖子上。这是一枚绯色的弯月形状牙齿,用珠泪装饰。关山河从小带在身上,据他爹说这可是上古神兽的牙齿,能辟邪保平安。装饰的两颗珠泪,则是鲛人的眼泪凝结而成,非常罕见。他爹把这物件给他的时候,让他好好保存。关山河依着它的形状,给取了个名字叫月牙。他十五岁的时候就不再带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后他才想明白,或许是因为从昨夜开始世上再没了关山河这个人。他的潜意识感觉到了这点,才指使他留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