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飘蓼在幼时曾与众多兄弟姐妹一道听祖父讲课,一日,祖父问他们,成为一代名医的最先的条件是什么?众人议论纷纷,给出答案,有的说是高超的医术,有的说是医者父母心,有的说是见多识广,答案五花八门。
可祖父最终笑着摇头,给出了他心中的答案:“是闭紧嘴巴,不透露患者的秘密。”祖父的答案令人吃惊,可接下来的话更令众人害怕:“多少人死在碎嘴话多上,医者更是能直接接触到高门大户里的阴私。想要成为一代名医,除了医术、仁心、经验,更要活得长久,活的长久,才能有一切!会闭嘴,病患家属方会放心来找你看病!”
前两日刚好在廊州的云飘蓼,受到江左盟之邀,来到怡水山庄,被人带进这间屋子后,便见到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那人指了指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人道:“请云大夫给这位公子看伤。”男子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飞也似的跑了,像是被人追杀一般逃的慌乱无措。
当时,云飘蓼心中十分奇怪,江左盟从十多年前起便是江湖一方霸主,近两年来更是老树发新芽,比原来势力更强,按说在江左盟中也一定有治疗刀剑之伤的大夫,可为何特意找她?带着疑问,云飘蓼给睡在床上之人把了脉。才把了一会脉,她便立刻惊觉,这位公子居然是女子!
云飘蓼忽然想到祖父的那些话,再联想刚刚那男子的行为态度,心下暗暗决定少说话,多看病,看完就走!
病人当日晚些时候便醒了,云飘蓼看过她的伤药,堪称极品,加之病人似乎是已经服过不错的丹药,求生意志力顽强,醒来是很正常的事。
从昏迷中醒来的阿七,伤口的疼痛令她知道自己还活着,看着在一旁为她把脉治疗的医女云飘蓼,阿七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瞬间的茫然失落令她无所适从,她本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可这条路忽然断了,站在悬崖峭壁前的阿七迷茫而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的前面,并没有像她一样的先锋可以给她指引,她只能如摸石头过河,一步一步往前走。
所以,阿七自醒来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对于云飘蓼的医治也十分配合,就在第三天云飘蓼觉得她医治的是一个不能说话的人时,阿七端着药闻了闻,慢慢喝下后,忽然开口了:“这药里再加一钱三七。”云飘蓼一愣,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无人,才反应过来,这沙哑的声音出自这个刚刚喝完药的病人。
三七?云飘蓼脑子里冒出三七的功效:散瘀止血,消肿定痛,外伤出血。总之很对她的症状。自己怎么没想到?云飘蓼觉得对方一定懂医,有心想要和她交流一番,却见她闭目养神,只得罢了。
冬日的天,格外寂静,既没有春时的清脆鸟啼,也没有夏日热闹的蝉鸣,秋日落叶时的沙沙声,就是那样寂静,仿佛所有一切都如闭上眼的阿七那样睡着了。
外面忽然,一阵脚步声,其中一个步履蹒跚,另外两个,一个轻盈,一个稳重。阿七初闻这声音,直接一咕噜爬了起来,再听那脚步声确定是谁时,方才躺了回去,可刚刚起身时用力过猛,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裂开了一些。
“咚咚咚!”阿七的房门被敲响。阿七沉默了一会,方请他们进来。此刻的阿七伤口撕裂,也不为难勉强自己起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门被拉开后进来的三人,如她所料,是梅长苏、蔺晨及黎刚。
只见梅长苏几乎整个人都靠黎刚扶着,脸色白的像玉版的宣纸,一看就知道身体又不好了!三人坐下,蔺晨便让黎刚出去了。梅长苏变幻许久,方才恢复平静,看着同样脸色苍白的阿七,半天才弱弱的说出一句:“你可好些了?”
阿七看着他,沉默了一会:“还好,比你好。”此刻她声音沙哑,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那就好,那就好。”梅长苏说完,几人之间又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蔺晨忍不住问阿七。阿七瞟了一眼蔺晨,对梅长苏道:“你把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梅长苏把手递到阿七从被子里伸出的手上,阿七手指动了动,按在他的脉上,许久才开口:“剧烈运动,又急火攻心,思虑过甚,药方告诉我。”
蔺晨说了,阿七轻轻点头,道:“这个很好。等你这次伤寒好后,平日你喝的药,每剂里要加一个冬虫夏草,并把枯荣草去掉。”
“好。”蔺晨扶着摇摇欲坠的梅长苏。
“你们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没好前就不用过来了。劳烦出去请云大夫进来。”
阿七梅长苏二人,一人伤一人病,各自修养,一个月后方才能又见面。再次见面时,阿七正坐在廊上,呆呆地看着园中的怒放的梅花。梅长苏裹着厚厚的衣服慢慢而来,见她坐在外面,遂自己也抱了个汤婆子挨着她一道看,不过,阿七看的是梅花,而梅长苏看的是她。
梅长苏见阿七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有些单薄,便伸手在她衣袖上摸了一把,“你这衣服也太薄了些,”说着,要把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
可阿七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拒绝了:“我不怕冷,你穿着罢,要着了凉,指不定又有多少事呢?!”
梅长苏无奈,正好看到从屋中出来的云飘蓼,便请她去为阿七拿件斗篷来。斗篷拿来,盖在阿七身上,云飘蓼发现梅长苏身边并未带人,又见他对自己使眼色,便识趣的出了小院。
“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阿七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梅长苏。
梅长苏见身着白衣的她此刻,神色淡漠,面容清冷,加上那一身与雪同白的衣服,显得她似冰做的一般,透着一股剔透疏离之感。
但即使对方对自己乃是如此冰冷态度,却也不能扑灭他心中的火热,梅长苏张了张口,说出了许多年前,及这一个月来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念头:“戚萱,我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