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调进的乡政府其实距离我原来生活的小镇不远。坐车的话只要半个小时,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有车,可是那个年代,谁家要是有一辆摩托车就可以挺直腰板的走路,何谈有车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很老式的乡间班车承包了所有在路上的人的期望。所以,当母亲告诉我说要带我做班车去父亲新的工作单位的时候,我的兴奋之情不亚于过年穿上新衣服的那一刻。
摇摇晃晃的班车每天就那么固定的一趟折返,并不怎么平整的道路让车的颠簸力度更大了一些。我睁大眼睛,看着白杨树慢慢从眼前略过。车厢里人声鼎沸,谈论着东家长西家短,几个大叔谈的兴奋,其中一个掏出一盒没有过滤嘴的香烟挨个散烟,火柴划过,车厢里开始烟雾弥漫,招惹了车厢里女人们的大声笑骂!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当班车到达地点的时候,我竟然有些舍不得下车。牵着妈妈的手,我看着这个我要生活两年的地方,延伸的一条街,街的中间位置靠左是一个铸造厂,街的尽头分成两条路,左边是乡政府的方向,右边是妈妈以后要去打工的醋厂。没有高楼大厦,沥青铺就得路面在太阳下有些微软的触感,空气里弥漫着铸造厂锻件打出来的怪异的味道,街道两旁安架房林立,不时有妇人的叫嚷传出,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庸,却带着居家过日子的味道。
我怯怯的跟在母亲身后,一步步走到路的尽头。哪里,有一个供销社,全乡人的日常和生活劳动用品就从哪里供应,所以里面的货很杂,杂到对于年幼的我来说,供销社里面能满足我所有的愿望,就和天堂一样!
当时我望向供销社的眼神一定是非常炽热的,母亲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当时已经改革开放,万元户的概念不在陌生,社会结构在慢慢的发生变化,贫富差距虽然不明显,但也浮出水面,当时的家里,我们兄妹四人都开始上学,母亲没有工作,家庭的负担全部由父亲一人承担,年幼的我理解不了那么多家庭的责任和父母承受的重担,可我还是能从细微处看到一些变化,比如,我更小的时候能吃到的糖果已经很少吃到,至于肉,已经是一种喜庆才能出现的代表。所以,当我收回炽热的目光看向母亲时,看到的无奈的眼神和,竟然有一丝的愧疚。
我一直记得母亲的目光,包含无奈和愧疚的目光。这种眼神只有我在有了孩子之后才明白,当孩子的小小心愿无法满足的时候,做父母的除了无奈,剩下的,只有愧疚!
穿过一段被日头晒的尘土飞扬的小路,乡政府的大院突兀的出现。真的很大,五排安架房,左三右二,中间是用砖铺的一条路,乡政府给我家里安排的房子在最后面。我和母亲现在房子外面仔细的打量,父亲还在办手续,房子的钥匙还没有拿过来。所以母亲只有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通过母亲的笑脸我知道对房子一定很满意,而且母亲自言自语:“真大,嗯,好,这下几个孩子都能住的宽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