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圣哲视角】
入夜,房上瓦片轻微响了几声,犹如一只猫踩在上面。一般人不会被这样细微之声吵醒,但我和我怀里的小九已经一起醒来。
不一会那声音已经进入隔壁的房间。就听小九小声道:“怕是隔壁客房里面遇上梁上君子。”
我耳力好,隔着墙也听见墙那边窸窸窣窣声。但没有惊醒这个房间的主人,偶尔还有房主人的呼噜声。
小九打趣道:“这人真是心大,都来贼了,都不知道。”
能在此处住店之人都是外地人,白天行走一天,及其疲惫,到了夜间,自然酣眠,雷打不醒。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有能力,却不靠手艺为生,却喜欢将别人的物品据为己有。若平常,我也想见义勇为。但这时候已是非常时期,为了小九,我甘愿息事宁人。
毕竟只是一个窃贼,顶多偷些盘缠,又不会取其性命。
正想着,怀中空空。我当下心中一紧,小九去了隔壁之屋。我赶紧起床,披上外衣,穿上鞋。就开窗跃出,去寻找小九。
一轮圆月照人,地上像下了一层白霜,就看见那个窃贼已经回到屋檐上。我的小九就挂在此人衣襟上,但对方似乎不曾察觉。
这个小九,一定不满意我隔岸观火的行为,才会想要硬生生搅和进去。
这回不能放任事态恶化,我只好追上去。这下可惊动窃贼,他回望我这边一点,便直接纵身与屋脊上,身体轻盈的像个翩翩起舞的燕子,向西北方而去。
住店时,我曾听店小二说过,那里是一大片乱坟岗,鬼气森然。万一让小九遇上噬魂鬼,那可就糟了。
夜空中的我御剑而行,按理说应该很快追上窃贼。但发现他的速度不在我之下。顿时心中升起迷雾,难不成遇上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种妖鬼,而且邪之气很淡的妖鬼。
已中可能就是此物能力很低,妖气不足。又或者他能力已经很强,可以掩藏自身气息。若是后者,我不敢设想。可能对方已经感受到小九的存在,把他是做同类,有心一起带回去。
月色逐渐朦胧,被一阵漫天大雾取代。我视线受阻,脚步无法放快。只得看着窃贼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无踪。我的心里前所未有的焦躁,暗暗责怪自己一时麻痹大意。
万一小九稍有差池,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御剑而行速度极快,即便数公里的行程,我须臾功夫而至。
是谁在夜幕中吹箫,声声入耳,如哭如啼,好不凄凉。
在低头看脚下,密密麻麻走动的尸体,是我不免心惊肉跳,心中似有答案。又见这些肢体不全的残尸踉踉跄跄行走,都向着吹箫者之处。恐怕这萧声怕是有诈。
远远的我看见一个形象可怖的“人”,说他是人,看起来却更像一具行尸,面色灰暗,皮肤僵硬,手中拿萧吹着哀怨的音调。
他身边不远处的地上凭空出现一张石人面孔,突出地面半米高,未见身子,就像谁在地上放个超大号面具,还是个活的面具。石人表情扭曲,唯独一张大巴,有一张床的大小,往下看却深不见底。
被箫声引来的尸体,无一幸免的坠入那张大口中。眼见那张脸吃下无数尸体后,开始逐渐要从泥土中往外拔出。按照这样发展,还不得长出数丈高的大魔物。
我心下一凉,也不知小九附身的窃贼,是否被箫声吸引,身陷在其中。若是在,岂不要成那魔物的点心。
我正慌乱,看见远处有紫色符箓飞出,在空中自燃,霎时间化作一道金光,一个道教大神的金身凭空出现,刹那间镇住那诡谲的音乐。
没了魔音洗脑,那些行走的尸体纷纷停下步伐,免于落尽那张大口的命运。
那些幸免于难的尸体茫然无措的四处张望,不再愚蠢的跳入魔物设好的陷阱之中。
而吃不到“食物”的魔物开始蠢蠢欲动。吹箫者大怒:“是谁再破我的蛊,活得不耐烦了?”
敢情这个吹箫者要养蛊害人。说来也怪,蛊物大多为昆虫。但也有把大活人活生生养成蛊毒。但这个看似石人的东西,却能吞噬尸体的邪气。此物若养成了,会是什么?
正在出神中,就看见一个飘逸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但我认出了,惊喜道:“是柳道友吗?”
“谁在喊我,原来是施道兄。”
我见他手中有未使用的紫色符箓:“你在此地降妖除魔?”
“正是。我几日前就感觉这个披斗篷,手中拿萧的家伙不对头。故意跟至此处,就为了破他的坏事。”
“那我祝你一臂之力。”
“谢过施道兄。”
“不过我与我九师弟走散,希望你帮我……”
一个飞来的长枪打断我的话,那个持萧者冲了过来。我用手中剑挡开他凌厉攻势。
“我负责这个吹箫的,你去趁地上家伙尚未起身,消灭他。”
“好嘞。”
吹箫的家伙并不比我想象的弱气,他手中的墨色长枪颇具杀伤力,若非我尚有一定根基,无法与其拆招。
那边刘闲庭的阵势已经启动。随着一声惊破天际的嘶嚎,地面上凸起将近半个身子的石人开始坍塌崩落。
持萧者气急败坏的咒骂一声,要去找刘闲庭麻烦。我哪能让其得逞,一剑刺中他的脚踝。
一个陌生面孔出现,帮我生擒此人。
他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柳闲庭的弟弟。施道兄叫我闲雅就好。”
我打个招呼,想起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我要找我师弟。”
“我和我哥一直守在此处,只看见您过来。“
“我追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过来。”
刘闲雅说声了解,带我折回头,往东边而去:“被你这么一说,我刚刚有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臭小子,往东边的破庙而去。我们不伤活人,只对付妖鬼之徒,就没把此人当回事。”
“既然施道兄要寻他,我给你带路。”
“有劳了。”
几分钟后,我来到一个荒废破庙外面,看见意想不到的一幕。那个小贼在庙内照顾一个年龄相仿的姑娘,一旁的桌上是一盏微弱的油灯。照亮昏暗的庙堂。
这两个孩子相似的容貌,口音也一样。除此之外他们的衣衫都很破旧,像是许久不曾清洗。
我更想知道我的小九现在如何。用眼睛搜索一会,看见他就在油灯旁坐着,小尾巴不安分的摆动着。
看见他的一瞬间,我的世界一下子变得阳光明媚。
“没看见你师弟?”
“我看见了,就是那只小墨猴。”
后者嘴角抽搐几下:“不好意思,我以为那只猴子是谁家的宠物。”
这下我感觉尴尬了。另一方面,很快收拾完惨剧的刘闲庭赶来。
屋内小贼忽然道:“都进来吧。”
这话只能说给我们听。我心中一惊,对方的功力果然了得。
【刘闲庭视角】
若不是施道兄已经先人一步的走入破庙中去,我再不会进入那样肮脏落败之所。
一进入其中,便感受到里面的邪气,愈发浓烈。就来自那个少年。倒是唯一一个家居上的小猴子分外可爱。他张口道:“闲庭老弟,别来无恙。”
气氛好微妙,我顿时懵了几秒,抬起衣袖擦拭额际并不存在的虚汗:“我说苏道兄,你怎么这个样子?要不是你开口,我还以为你是……”
我说不下去,还以为这是谁家萌宠,掌上小猴子。
对方回答道:“柳老弟,说来话长。”
一听这话,我知道,眼下不是长谈的时候,找时间我再打听其中原委。不过小猴子造型的苏展,出乎意外的可爱。
施道兄不顾我们这边,接近那个少年:“你是何人,为何偷人钱财?”
少年挑下眉头,未曾开口。一旁少女忙道:“请不要责怪他,我哥哥也是为了我。”
少年这么一说,我注意到,她不但穿的很破,颜面起色也不好。细想也是,常年风餐露宿,也没法洗脸洗头,任谁的气质都好不了。
“这么说来,你是他妹妹?你们无家可归么,要住在这里。”说话的是我弟弟闲雅,他和我一样,从小过养尊处优的日子,不知道这世上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有人还在勉强度日。
小猴子爬回到施道兄身上,我仍不敢想象,这么可爱的猴子,会是苏展老兄所幻化的。
听妹妹讲故事。其实也没什么,她和哥哥从小无依无靠,在破庙生活,靠乞讨为生。既然是弃儿,没名字也正常。哥哥被称作大乞儿,妹妹被称之小乞儿。
这样生活几年后,小乞儿病了,他哥哥又身无分文,只好剽窃为生,发现偷东西不是难事。
听他们兄妹这么一说,我确实留意到小乞儿面色发青,体内有一股寒气。
不过她哥哥怎么会有武功,而且身上还有邪气,这就值得追究。
而我听施道兄道:“本来我只以为你是一个小盗贼,不做杀人越货的事,故而你们的事我不想介入……”
我赞同他的想法,我们是道士,只负责斩妖除魔。如果连抓小偷的活都干,会累死。
“不过,我师兄卷入其中。我只好行动起来。一开始我以为你和乱坟岗的邪魔有关。但事后发现,你们只是碰巧一个时间段惹是生非,中间毫无关联。”
施道兄真是一针见血。大乞儿惊讶:“那种地方,我根本不去。不过至于我身上怎么又武功,是因为半年前认识一个奇怪的老爷爷,他叫我一种练功的方法。我才变成这样。”
我道:“这人去哪了?”
“你找他?”
“当然,教你武功的‘师傅’害人不浅。你若是再跟他修炼,不变成鬼,也要练残废。”
“你唬我。”
苏展道:“不信你运行一下小周天,然后吐纳一口气。会发现肚脐有寒气外泄,是因为他教你的邪门功夫有问题,短期内可以挺高功力,但也搅乱你的脉络走向,阴阳失调,真元外泄。这就是我跟着你的原因,不为害你,只想想好意提醒你练功有误。”
那位小乞儿道:“你有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