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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荒野少年

九年后的一天。

荒野之中,寸草不生,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大地是灰色的,天空也是灰色的。

一道黄色光芒划过天空,拖着长长尾巴,坠向大地,吹得尘土飞扬,眼看就要与大地相撞,却突然慢了下来。这时,才看清黄芒的面目,原来是一片树叶。

不过这片树叶很是神奇,有丈许长短,通体黄色,晶莹剔透,如琉璃一般,流光溢彩,美轮美奂,上面叶脉交错,符文闪烁,若隐若现,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叶子是卷着的,落在了地上。一个少年,从里面钻了出来,浑身****。他一招手,叶子不断变小,落在了他的手心中。

少年正是曲一,现年十六岁,模样俊俏,眼睛灵动,不过却总带着一丝慵懒。

他从鬼谷中出来了,经过层层选拔,惨烈淘汰,最终从七千多人当中,脱颖而出,成为正式的鬼谷弟子。

鬼谷弟子共有七人,他便是其中之一,此次出来,也是选拔的一部分。他们要进行入世试炼,然后决出最后的两人,成为鬼谷传人,行走天下,完成最后的对决。胜者,将为鬼谷子。

这也是他接下来的命运轨迹,不过却是最好的轨迹。若是实力不济,则会早早地挂掉,根本走不到最后一步。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曲一低声呢喃着,歪着头,看起来漫不经心,全无将要执掌天下的豪气英姿。

他又低下头,嘲弄地笑了一下,鬼谷做事,还真是干净,为了避免留下鬼谷有关的任何线索,将他全身扒了个精光,不留片缕。好在周围没人。

他们七人当中,还有女弟子,此刻的状况,估计也是如此。他不禁有些恶趣味,联想纷纷,若是有人掉入人群当中,这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些庆幸。

他摆弄了几下手中的黄叶,这可是至宝,名为千秋叶,鬼谷唯一留给他们的东西。刚才能够飞跃不知多少万里,全凭千秋叶之功,当然,这也是鬼谷子法力催动的结果,曲一是万万没有这个水平的。

他将手心拍向心脏,千秋叶便融入血肉,进入了心脏里面。心脏,便是这件至宝的栖身之所。

现在,他全身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鬼谷行事两原则。

一、隐己成事。

二、不留破绽。

他的衣服被没收,也是这两原则的体现。

曲一看向四周,这里的景象与谷阳城外很是相像。他回到这里,就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报仇。

谷阳城外地域辽阔,曲一完全无法确定谷阳城的方位。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一件衣服。

此处荒山野岭,下面蕴藏矿脉,金气上行,克制木属,导致野草不生,树木也没几棵。

曲一想找个人家,借套衣服,可是荒野中根本没有人烟,走了半天,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本想杀死个野兽,然后剥掉其皮穿上,可是连野兽的足迹都没有发现。

走了两天,粒米未进,终于听到了沉闷的脚步声,似乎是个沉重的巨兽。

曲一看去,远处硝烟弥漫,从中出现一个身影,是一只巨龟。这种龟曲一认识,名为巨灵龟,性情温和,易于驯化,常被用来驮货物。它速度很快,一日一夜,能行三千里。

很快,巨灵龟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有三丈多宽,五丈多长,龟甲上盖满尘土,看起来定是长途奔波。龟甲上面,还有个二层阁楼。

曲一知道,这个巨灵龟乃是运输专用,二层阁楼,一层用于储物,二层用于住人。

在阁楼一角,挂着一面锦旗,上书“尚贤镖行”四字。看来是这个镖行在押运货物,可是曲一却没有听过这个镖行。他离开的时候,毕竟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曲一正站在路中央,并没有让开道路。

巨灵龟停下了。

阁楼上,出来几个人,见到曲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曲一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说自己没穿衣服。他并没有遮掩,也没有显示出羞愧,仍落落大方,站在那里。

这时,人群一阵骚动,向两边让开,中间出来两人,众人纷纷行礼:“大镖头,二镖头。”

大镖头看起来四十来岁,面如红枣,浓眉似漆,大眼直鼻,遥遥一看,就觉一股豪气逼来。他看了看赤身的曲一,皱了皱眉,然后又笑了一下。

“义父,你看这人好不好笑,不穿衣服,还不觉得丢人。”旁边一个少年说道。他十七岁,长的虎头虎脑,被大镖头收为义子。

大镖头名为韩尚,他随大镖头姓,名为韩宇。

“宇儿啊,不可小瞧他。”大镖头说道,“你看他虽赤身,却并不窘迫,可见心性坦荡,不染俗见。他不觉得羞耻,便没有什么羞耻可言。”

韩宇躬身称是,不过对着曲一,仍是嘴角一撇,透露着不屑。

“这位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拦住去路,所为何事?”大镖头朗声问道。

曲一也站直了身体,一抱拳,答道:“在下曲七,欲前往谷阳城,投奔亲戚,学习炼器。路遇一个商队,本欲搭乘,可是他们却将我打晕,还将我全身东西抢个干净。拦住阁下,就想借件衣服。若是阁下也前往谷阳城的话,可否捎在下一段路程?”

二镖头一直站在大镖头身边,原本沉默不语,这时开口了:“大哥,他这话中有蹊跷,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嗯。”大镖头点了点头,示意明白,然后将一套衣服扔给曲一,问道:“你可是要去谷阳城曲家?”

曲一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不错。我本是来自峦山县曲家,与谷阳城曲家算是远房亲戚。修为略有所成,家人又说我有炼器天赋,所以便来此学艺。”

大镖头将目光转向二镖头。二镖头会意,他对周边很熟,于是答道:“峦山县确实有个曲家,不过却很是破落。”

曲一说的这些,自然不是瞎编的,而是确有其事,不过他“曲七”这个名字确实瞎编的。

“哦,你现在是何修为?”大镖头显得很有兴趣。

“道种七层。”这个是曲一的真实修为,他没有说谎,因为一旦动起手来,就很难掩盖,况且,掩盖也没有任何意义。

鬼谷修炼九年,道种七层,不算快,也不算慢。不过,道种境只能算是初步进入修行的门槛,在哪里都是一样,谷阳城也是如此。谷阳城中,道根境的高手有很多,据说,城主更是道叶境的。

曲一想要报仇,还任重而道远。不过,在鬼谷的理念中,修为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谋略。

“确实不错。”二镖头在旁边说道,“这已经和韩宇一样了。”

韩宇听到这话,双眼冒光,在同龄人当中,他一直都是修行最高的那人,没想到这里遇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不免起了争雄之心。

“那你为何被商队打晕,又被抢个精光?”大镖头问道。商队一般不抢东西。而且,看曲一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贵重东西,能够惹得商队觊觎。若是那样的话,又为何把他放了?扒光衣服,更是不合情理,一般的盗匪都不会这样。

曲一穿完衣服,麻布衣衫,脚蹬布鞋,一副小厮模样,不过皮肤白皙,模样俊俏,一看很是精神。

“我也不知道。”曲一答道。

大镖头皱了皱眉,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可知抢你的是哪家商队?”

曲一微眯着眼,似乎在回想:“他们挂着个旗,上面有个‘郑’字。”

“怪不得呢。”大镖头说道,“郑家与曲家敌对,没有把你杀掉,已经算是不错了。五十年前,曲家曾经有人炼制出一把极品法器,后来被抢,那位炼制出极品法器的老祖宗也因此而死。据传就是郑家下的手,不过没有证据。但两家嫌隙也因此而生。”

曲一见到尚贤镖行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一切。他不但要找件衣服,还要编造好身份,进入谷阳城,这才好方便以后行事。他没穿衣服,必然惹疑,便将责任推给了谷阳城郑家。郑家和曲家一样,同为四大家族。两家敌对,他自然知道这事,那件极品法器的事他也知道。

凡器,就是普通刀剑。凡器之上,就是法器。法器可以贯通灵力,施展种种法术,很是珍惜。法器分为四等:下品、中品、上品、极品。

谷阳城中,最大的产业就是炼器。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凡器,法器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炼制。而在炼制出来的法器当中,大部分都是下品、中品,上品很少,而极品就只有一件,就是曲家那位先祖炼制的。可想当时的轰动,被别人觊觎,也在所难免。

虽然他的身份、经历都是编造的,但面上不留丝毫破绽,适当露出惊愕的表情:“原来是这样,谢谢告知,要不然以后还是个麻烦。”

“那你可知,最近十年,曲家的变化?”大镖头继续问道。

曲一摇了摇头:“我家老太爷还是二十年前来过谷阳城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交往。老太爷也是看我有炼器天赋,才让我过来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里,大镖头叹了口气,说道:“九年前,曲家遭逢大难,嫡系全部被灭,据说只是逃了一个小公子,下落不知。原来的家奴曲缺上位,霸占了曲家的产业。他名不正,言不顺,害怕其他曲姓之人来抢夺产业,便对他们采取手段,要么驱除出谷阳城,要么便暗中杀掉。”

曲一听到这里,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一副震惊而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曲家乃是谷阳城四大家族之一,有十来位道根境高手,怎么可能被灭族了呢?”曲一说道。

“这件事我也不敢相信,但确实发生了。”大镖头说道,“有人说,曲家得罪了一股很强大的势力,因此遭遇灭族。也有人说,曲家有件宝贝,因为这件宝贝,他们才能炼制出极品法器。别人知道了这件事,让他们交出来,他们不肯,便被灭族了。不管怎样,这股势力非常强大,连城主府都不敢过问。”

曲一显得很是失落。

大镖头继续说道:“你若是继续前往谷阳城的话,很可能遭遇不测。”

曲一咬了咬嘴唇,似在暗下决心,说道:“我现在回家的盘缠都没了,不过我略有修为,有膀子力气,不知大镖头可否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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