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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北极以北(一)

【1】

我几乎不能相信,那些年说过去就过去了,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那些人说走也就走了,可是连个再见都没有说。就连毕了业我们能干什么这个困扰了我们整整四年的问题也在我们脱下学士服的那一刻释然了。因为我们明了,无论我们怎么计划,终归还是要面对于现实。

我望着树荫下来往着的身影,灼人的阳光被巨大的树冠摇碎,变成无数细小明亮的光斑,洒在他们身上及周围,仿佛舞台上闪烁着的霓虹灯,他们就是舞台上的主角。

“这就是我曾走过的青春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抬起头,正对上喷薄的太阳,火辣的日光把眼睛刺的发胀,一股温热便夺眶而出。揉了揉胀的发痛的眼睛,在一个低头的斜角视线里,我看到了站在树荫里斜斜地歪着脑袋向我招手的阮月。阳光穿过枝叶的罅隙轻轻的落在她的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给明亮的眼睛铺上一层浅浅的灰色。我朝着楼下的阮月招了招手,转身走了下去。

“怎么地啊,我的大才子,又在那里伤情哪家的姑娘呢?”阮月笑起来总是像个帅气的男孩一样干净又夹带着邪气,总是让人完全的舒心却又不敢完全放心,因为你永远不可能知道她会在下一步给你整出什么不符合套路的花招。

“我能伤情谁啊,怎么了厕所妹,找我什么事?”对于阮月的调皮我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不是过几天才离校吗,晚上我们要一起去再见吧聚一下,放松一下,你也一起来吧。”

“还放松一下,你大学里面紧张过吗?”看着阮月满脸的认真,我感到非常的好笑。

“怎么没有,每次期末考试之前我不是都在紧张而认真的复习吗,还有考四六级的时候,我都很认真地在学习好吧!”阮月满不在乎的说。

“你确定你都是在复习而不是预习?”

“我……好了啦,我们都已经毕业了,还讨论这个没有营养的问题干吗,晚上八点我们在再见吧见啊,我还有事情,先走了。”阮月说完不等我回答就转身走掉了,只是刚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对了,记得把那家伙带上。”然后向我摆了摆手,走了。

看着阮月慢慢走远的背影,风吹起她长长的头发,像一条条黑色的波浪。我无奈的笑了笑,对于这个帅气的女孩,从认识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无奈的。于是我掏出手机给那个家伙——沈星河拨了过去。

“喂,小寒,怎么了?”

“没什么事,只是阮月刚才找我说晚上要一起去再见吧玩,让我喊你一起去。你晚上能过来吗?”

“嗯,我知道了。那我晚上回学校找你。”

“嗯,好的,你回来的路上小心点。”

“好的,那先这样,再见。”

“好的,再见。”

关掉电话后,我感到一阵刺心的心痛,为那个曾经单纯到透明的星河,可是自从那件事后,他原本爽朗如秋风的声音便徒增了一丝沧桑,让人听了忍不住的心疼。

【2】

沈星河是本地人,家距离学校比较近,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所以他早早的就赶回了学校。时候还早,我们就坐在足球场上看风景:看锻炼的同学,看私语的情侣,看火红的晚霞,看如血的夕阳。

我们只是静静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我拍了拍沈星河的肩膀,把一个耳机递到他的手中。里面播放的是《小时代》中的“不再见”。

“星河。”

“嗯?”他微微转过头看着我。

“我们会不会不再见,”我也转过头看着沈星河,怕他不能明白我的“我的意思是说,分开之后就再也不见?”夕阳在他漆黑柔软的头发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金黄,他的嘴角弯起一个特别的弧度。他笑起来总是这样好看,和阮月一样干净,可是不夹带邪气,只是纯粹的干净,像正午的太阳,照得人眼睛发亮,又像夜晚的月亮,丝毫不会刺痛眼球。

“想什么呢,怎么那么矫情。”他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一把搂过我的肩膀。

我们又是静静的坐着,听着歌,然后看着夕阳重重的砸下去。

【3】

再见吧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吧,好像是我们学校的一位很早的毕业生开办的,他说“再见吧”三个字既是分手时所说的再见,也是对未来重逢的一个约定。所以每到毕业的时候这里的生意就十分火爆。

我们的座位在最角落,是我最喜欢的位置,偏僻但不容易被打扰,我知道这肯定是阮月刻意挑选的。我们到再见吧的时候,同学们几乎都到了。除了已经离开学校回家的同学其余的都在了。也许是真的释然了,所以今晚大家都放得特别开,酒也就越喝越多,大家谁都没有说要分开的事情,只是不断回忆讲述着彼此之间曾经发生的点滴,很多无厘头的往事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吧台上的驻唱歌手正在深情地演唱着吕方的朋友别哭,他的声音很好听,于是很多人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不喜欢过分吵闹的场合,于是对阮月说了一声“我出去一下”之后,我就一个人走出了再见吧。我靠在再见吧的外墙上抬起头看夜空,城市明亮的灯火暗淡了星光,只有依稀的几颗还能辨别出模糊的光斑。黑洞洞的天空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我们就躲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悲伤着我们之间的离别。

“想什么呢?”

我转头看见了站在我身边的沈星河和阮月,他们学着我的样子,靠在再见吧的外墙上。笑了笑说:“想很多事情。”

沈星河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的吐了出来,“忘不了,还是放不下?”

突然,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像一把利刃,生生地撕破了霓虹灯的笼罩。

我指着流星划过的地方,说:“看,多像我们在大学的时光。在大学的时候我们总是嫌弃时间过得太慢,说学校里的时间就像宇宙中星星一样永恒,似乎永远都不消逝,可是四年的时间真的说过去就那么过去了,就像刚才的那颗星星,突然就消失了,然后就只能在记忆里寻找了。”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走过来,然后狠狠地抱住了我。因为我们都知道,清楚地知道,在四年,八年,即使是十二年之后,我们最终还是会淡忘一些人,同样的我们也会被一些人淡忘,我们一起度过的这四年时光也将会被后来的岁月的风沙掩埋,不堪也不敢重新拾忆。

可是我们不甘心,于是在这一刻,时光在我们脚下汇聚成河,而我们幻化成鸟,逆着河水流动的风向,挣扎着振翅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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