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用悲伤的文字来写青春里的孤独,但仿佛每一个青春都在默默承受着一种莫名的孤独,那是一段段被上了锁尘封在心室最晦暗角落里的故事,和夜的黑从来都没有被白昼懂过一样,贴上了悲伤的标签,不为人知。
尘封的久了,发酵的多了,也就藏不住了。于是就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来吸纳已经膨胀到快要爆炸的哀伤。于是她们选择了我,而我却选择了文字。
(一)雨中的姑娘
甲午年夏,豫地大旱!
于是,人们对已逝和未来的雨水开始了无尽的缅怀与思念,许多人甚至开始了祈求与祷告。
终于,一场酣畅却长达半月有余的雨降了下来。人们认为是自己的真诚感动了上苍。
雀跃之后,人们开始撑着雨伞、披着雨衣忙碌在各自的事情里。是的,我们都撑着雨伞或是披着雨衣,那些被期待已久的雨早已被拒在身体之外,接触不到一丁点的温度。除了她——那个坐在雨中的姑娘。
雨似乎开始了咆哮,然而她只是安静的坐在雨中,任略冷的雨水浸透她单薄的衣衫,长长的头发散披在肩上,有雨线顺着留海朦胧了双眼,于是,世界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我撑伞走到她身旁,用担心的口吻问她:“西木,你怎么了?”
她微微抬头看了看我,更确切的说是看了看我头顶上的雨伞,有晶莹的雨滴落在上面,“啪”的一声摔的七零八落。我看到西木的瘦弱的身体明显的一震,紧接着低下头开始了沉默。
半晌,她终于开口说话:“雨有错吗?”雨帘阻隔了声线,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问我,更像是在问她自己。
“嗯?”我不能准确地明白她的意思。
“雨有错吗?”她又非常清晰的重复了一遍,“以前经常下雨的时候我们都躲着雨,现在到来的是一场我们期盼了很久的雨,为什么我们还是都躲着它,雨,有错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种透明质的情绪流过,我能真实的感受到它,却无法清楚的感知它。
放下伞,我径自走到她身边坐下,而她却再也不曾看我一眼,只是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橡胶跑道。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颗又一颗晶莹的雨滴前仆后继的砸向坚硬的地面,再被摔的粉碎。然而这却不是悲哀,而是一场无与伦比的壮烈,像一场水晶的烟花,像一个桀骜而坚强的舞者。
雨变小了。
有雨滴轻柔的落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它与皮肤接触时的声音很小,却又像鼓槌狠狠地敲击在鼓面上,那震撼的声音透过神经的介质传输,松动了我内心紧闭已久的城门。
再看向西木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沾了雨水快速的闪动着,我清楚的看到有和雨滴一样晶莹的水滴从她的明眸里流出,摔在手背上,萌发出悲伤的芽。
我终于明白关于这场雨的故事,并不是我们的真诚感动了上苍,而是我们的虚伪深深地刺痛了上帝的心。
那一刻,西木抬头,用早已模糊的眼睛看着天空。她因哽咽而断续的声音分明在说:“洛风你看,上帝哭了!”
(二)高昂着头颅的女子
小潜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敢于爱和仰望的女孩,她总说她所深爱的不过是诗书、衣衫与时节,然而我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心底渐次翻起的浪涛。
夏日的某个夜里,她静默着坐在琴湖边,风声嘶吼却打不破她恬静中的安静——她本身就是安静的。
我小心的走到她身后,轻声唤她:“潜儿。”
她回首看着我,在月光的照耀下,她干净的笑容显得越发的好看,只是我从她清澈的眼睛里清楚的看到了她如花的笑脸后隐匿着的早已泛滥的悲伤。
“洛风,你有过一种感觉吗?”她开口说了话,用一种很纤细的声音问我。
“什么样的感觉?”我突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我不敢想象她不为人知的背后到底演绎着什么样的故事。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极度的想哭,却越悲哀就越没有泪水。”她缓缓地仰起头,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迎着月光,我看到她本就明亮的眼睛因为蒙上了一层水汽而变得更加明亮,明亮中却流淌着浓的像血一样化不开的哀伤。但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她还没有说完。
“当你将所有的希望、感情完全付予一个人,一件事或是一处地方,而他们却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离开时,那种特异的感觉便会抽象而真实的存在”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而认真的把剩下的话说完。
我明白此刻她的孤独和伤心,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比我优秀百倍的女孩——拥有一米七五的净身高,是我望而不及的高度;五岁便能背《诗经》,有我望之不尽的深度。此外,俊秀的面孔和优雅的气质使得她高贵到像一只孤独的天鹅,只是她从来不会把头埋进厚实的翅膀。
我心疼的问她:“潜儿,为什么你始终高昂着别人因触不可及而仰视的头颅,即使很累很痛也不肯低下分毫?”
她却只回给我无比桀骜的八个字:“宁可死去,不要卑微!”
可就是这简短的八个字却把我震惊到半天说不出话。
“洛风,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每个人身边的位置都是一定的,有人离去所留下的空缺就必定会由别的人来填补上,由不得我们想不想或愿不愿意。”
夏正浓,秋风却起,木叶也早已满怀。
小潜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记忆里某个无形的人儿。忽然,她深呼吸,转身对我说了一句让我心疼到心碎的话。
她说:“洛风,我闻到了衰朽与残年的味道。”
(三)夜来香少年
或许,在别人看来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强的男孩,终日肆意的玩笑着,无忧无虑到一种没心没肺的程度,所以她们才会把所有的悲伤都编织成曲折的故事传递给我。每当我用着“无所谓”的话语来安慰她们时,我也以为自己真的很坚强。
直到一个已经忘记了是哪一天的那一天,手掌不小心被割了个口子,看着从伤口中不断流出的暗红色液体,我才猛然发现自己体内原来藏匿了如此多的悲伤,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那一天,我在空间发了一个说说:“如果,悲伤也能够和血液一样,可以排出体外,那该多好。那样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用刀片划向手腕上的动脉,也许,只有动脉才能不给悲伤回流的机会。”这不是我对生命的不尊重,而是伪装的太久,我早已没有了勇气探望那个真实的自己。
然后,我就接到了栗子打来的电话,她用一种极心疼的口吻对我说:“洛风,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内心充斥着悲伤的男孩,只是你一直以来的伪装都太逼真,蒙骗了太多人的眼睛。而我也不敢去拆穿你,不是怕看见你真实的面孔,而是因为我曾一度单纯地想,假装出来的快乐,至少也是一种快乐吧!”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栗子,因为她已经完全地摘掉了我的假面,现实中的阳光太强烈,突然暴露的我有些慌乱。对着长时间缄默的听筒,我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要和我说谢谢。‘谢谢’总是委婉着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另一种‘我和你不熟’的表达”,栗子的声音有些伤感,“而你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我怕失去你,很怕很怕的那一种。”
“栗子,有你真好!”这是我唯一还能说出来的话。
“洛风,不要再逞强了,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样,伤心地时候也想大声的哭,可是你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你总是一个人悄悄地躲在没人发现的夜里忍着痛舔着流血的伤口,像一只受伤的小猫。那一刻,你是懦弱的,因为你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栗子用近乎咆哮的声音说。
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懦弱,像一株夏日的夜来香,从来都不敢将自己绽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是悄悄的在孤独的夜里安静的穿上悲伤的王袍,做寂寞的王者。
我突然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栗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哭啊伤啊的?我可是一直都是快乐之尊啊,太阳一般的存在呢。”
也许是笑的太大声,一股突然升起的湿热给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恍惚中我看到了那些年游走在中学时光里的我们。那时的我们斜挎着单肩背包漫步走在马路旁的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罅隙支离了我们的青春,阴影里隐匿着孤独,明亮中流淌着悲伤。
有温润的液体悄然滑下,抚一下,泪早已湿了脸颊。
每个人都年轻过,每个人的青春也都有着一段无法克隆的过往。但是,每个人的青春都拥有着同样细腻而敏感的心思,像一棵总会竭力保护自己的含羞草,承受不了太多的伤害,所以我敬请那些周遭的人——是朋友,就真诚的对待她们;做不了朋友就做好陌生人,路过没关系,但不要在路过之后残忍地留下痛却抹擦不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