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晓夕?!当我听到这个被我身边的人提起很多次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里像是被谁扔进了一颗石子,平静的湖面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然后,当女孩把脸转过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像是那颗石子沉到了湖底,引起了一波强烈地地震。
那是一张我无数次在梦中梦到的脸,那是一张我想尽各种办法想忘记却始终也无法忘记的脸,就是这张脸,她像是印在了血肉里,刻在了我的心里,就是这张脸,她被印在了纸上,放在了我的钱包里,这张脸,我曾经很亲切地喊她:阿婕!
“喂,你就是易初寒?”她歪着脑袋,像个古惑仔似的盯着我问。
我收了收神说:“对,是我!”
“哦!”她很随意地说,“我是林晓夕,我听说你那里有我的照片?”
我摇了摇头说:“那不是你的,只是上面的人和你很像而已。”
“哦,这样啊!”她点了点头说。“那可以给我看看照片上的人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把脑袋摆正了。
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钱包递给了她。
她打开钱包,盯着里面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说:“确实很像,怪不得被那么多人误会呢!”然后她把钱包合起来递还给我。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钱包放回口袋,说:“你们只是外表长的像而已,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你不是她。”
她又歪着脑袋,扯动嘴角笑了笑说:“为什么这么说?”
我打量着着她身上很前卫衣服和头上淡红色头发的说:“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安静的像是飘飞在半空中的雪。”
她嗤笑了一声说:“难道你不知道雪也有把房顶压塌的时候吗?”然后她把手伸到外面,有大颗大颗的雨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摔碎,“就像这雨一样,迷蒙起来的时候很温柔,但它一旦泛滥,就会是无法抵挡的灾难。”
突然,像是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表达能力,因为她说中了我的曾经,那种感觉就像刚刚结疤的伤口又被残忍地撕开,那是一种赤luo裸、血淋淋地疼。我只是傻傻地看着林晓夕,悲伤和外面的雨一样泛滥了起来。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林晓夕把手从雨里收回来,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很随意地擦了擦,然后把纸扔进了雨水里,那纸很快就被浸透了,从原本的皙白变成了浅灰,沉在了水里。“因为我,让你被陈辉误会,给你带来的麻烦我向你道歉。”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没关系的。”
她说:“好,那我走了。”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喂!”我却突然喊住了她。她回头看了看我问:“还有事吗?”
我说:“雨下的太大了,我去给你拿把伞吧!”
她笑了笑说:“谢谢!”
我赶紧跑上楼去拿伞,可是,当我再返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找不见了林晓夕的身影。我顺着门口延伸的道路望去,隔着层层的雨幕,只看见一抹模糊而不真实的身影。
雨下的更凶了,它们砸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声音,通过每一根毛发每一根神经传进我的大脑里,好像砸在了我的心上。望着林晓夕离去的方向,再看看落砸在地上摔成粉碎的雨滴,我知道,所有的悲伤都是相互的。
【2】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眼前总是会恍惚着闪现林晓夕的影子,尽管我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她只是林晓夕,她只是林晓夕……”,可是她的模样仍然徘徊在我的脑海里,仿佛是与血肉混在一起的胎记一般,挥之不去。我无法很明确地分清自己对林晓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喜欢,还是只是一种寄托?但是这些都无法消除我想再一次见到她的渴望。
周日晚上,沈星河从家里回到了学校,知道阮月生病了,便把她约下来一块吃了顿饭。
这天晚上,星河点了很多的菜,远远超过了我们三个人的食量。虽然我和阮月一直都在说够了够了,可是他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他说:“没关系的,随便吃,反正又不是我的钱!”
“什么?”我和阮月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的事情似的,异口同声地问他。
“没什么”,沈星河微微摇头,“反正多吃点好吃的就对了。”
末了,他还拿了四瓶啤酒和一瓶橙汁。他把橙汁拧开放到阮月面前,说:“你感冒没好,就喝这个吧。”然后把两瓶啤酒推到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沈星河花钱花的特别随意,尤其是他每次从家里回来的时候,他好像非常讨厌这些钱,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要把自己不喜欢的玩具全部丢掉似的。但是我知道这种奢侈不是来自他的本心,因为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任性的人,从来都不是。
吃饭的时候我告诉他们说:“昨天下午我在宿舍楼下见到你们经常对我提起的那个林晓夕了。”
然后他们两个就突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微微抬头,瞪大着眼睛盯着我。他们两个的表情像极了刚才我和阮月听到星河说那句话的时候的反应,而且此时的沈星河,下巴上还挂着一片未完全送到嘴里的青菜。
他把青菜吸进嘴里,然后抹了一把嘴,说:“她找你干什么?”
阮月虽然没有说话,但她忽闪着眨巴的眼睛明显就是在说她也想知道答案。
我说:“没什么,她只是知道了我和陈辉的事情,感觉事情是因她而起的,所以来给我道个歉。”
“哦”,星河点了点头说,“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没怎么说啊”,我把筷子放下说,“我就说这事情怪不了她,所以她不用给我道歉。”
沈星河用食指挠了挠了右下巴,说:“这姐妹现在也会给人认错道歉了?”
我有些迷惑的问沈星河:“为什么这么说?”
沈星河说:“因为她就是名字文艺点,长的好看点,除了这两点,她就是一个抽烟,喝酒,翘课,打架,各种不良的事情都会掺和的主。”
我说:“可是,她除了穿着和打扮有些前卫,其他看上去都还好啊!”
沈星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还是赶紧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3】
吃过饭,已将近九点。或许是刚刚下过雨的原因,晚上的风竟有些凉。把阮月送回宿舍之后,我和沈星河便沿着校园里不断交错延伸的小路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漫步。
黑夜像一张柔软而巨大的网,严密地笼罩着整个城市,而银白色的月光却仿佛一把利刃,锋利的倾泻下来,然后肆意的抛洒,像是谁突然驱动了魔法,为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笼上一层飘渺的虚幻。
我和沈星河拐进一条又一条曲折着的小路,任由昏黄的路灯将我们的身影缩短又拉长。偶尔投下来的晃动着的枝叶的影子,与我们的身影交织着、挣扎着。我们静默着,和整个城市一样,怀揣着各自的秘密。
【4】
学校的会议中心大楼后面是一个凹形的大广场,周围是一阶又一阶的石阶,整体看上去,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每到晚上的时候,这里就会云集各个社团的成员和一些爱好广场舞的教师家属,十分热闹。
我和沈星河坐在最远处的一个石阶上,头上是一只巨大的白炽灯,强烈的灯光吸引着无数只飞蛾汇聚,它们不断地冲撞着白炽灯的外罩,发出“咚咚”的声音,仿若一个个进击着的武士。
“星河。”我转过头喊他。
“嗯。”他随口答应着,目光却随着一家三口人的移动而游离着。我却仿佛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流淌着的渴望与钦羡。我想,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星河一直是个干净而快乐的男孩呢。于是我接着说:“最近我总是能看到林晓夕的模样。”
他突然把目光从那家人身上剥离,然后转过头看着我。沉默了小一会儿,他笑了,和往常一样笑得很干净,“怎么,你想追她?”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打开钱包,把夹层里的照片轻轻地取出来,递到他手里。然后我看到他的嘴角动了动,我知道他想问什么。
“这不是林晓夕的照片,她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故意把头仰了起来,把目光投放到无尽的黑暗里,因为我不想沈星河看到此刻我眼睛里泛滥着的悲伤。
他抓过我的手,把照片放在里面,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来说:“走吧,我回去吧,天,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