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灾难,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
经过这一场瘟疫,东原人对美貌的痴迷基本荡然无存了,末位驱逐这种流行了几百年的陈规陋习也被各部落废止。受益最多的,当然还是新乡部落,他们已不再受其他部落的鄙视,反而成了整个东原最受尊重的一个部落。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要归功于一个人,那就是当年被无情驱逐的何方。这时的何方,已经是东原最受人尊敬的伟大医师了,毫无疑问,他已经是一代伟人了。
伟大的医师?呵呵,多么讽刺!何方用精灵草拯救了所有东原人,可他却无力拯救自己的未婚妻!宁夏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每天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沉睡。
清醒的时光是如此短暂,如此珍贵,宁夏趁自己还能清醒一会,赶紧问何方:“如果我再也醒不过来了,那可怎么办?”
“不要多想了,”何方搂着她,温柔地安慰道,“我是一个天才医师,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宁夏苍白、疲倦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她缓缓地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自大了?”
“不是自大,这是自信。”何方嘴上说着,心里却在痛责自己的无能。
“夏天……快到了,等到……”宁夏说着说着又睡着了。
何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眼里噙着泪说:“等到宁静的夏天来了,我就可以娶你了!”
然而,宁夏再也没有醒来,一直沉睡着,像极了一个没有任何烦恼熟睡的婴儿。
整整一个夏天,何方都陪在宁夏的床前。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能比何方更企盼奇迹的发生了。他一次次幻想着这样的画面:一次不经意地转身,他正看见宁夏那漂亮的大眼睛正含情脉脉地盯着他,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热泪哗哗地往下淌……
……
……
一阵风吹黄了整个东原,秋天到了。苦苦守候了一整个夏天,奇迹始终无影无踪。头发已经老长、胡子已经老长的何方叹了一口气,终于走出了自家的草屋。
他来到原野上,来欣赏秋天。还是那美丽的秋天,还是那美丽的夕阳,告别了漂泊流浪,他却始终摆脱不掉孤独的忧伤。何方啊何方,你的梦到底在何方?
“光明神啊,如果你能听到我的祈祷,请告诉我如何拯救我的爱人,哪怕牺牲掉自己!”何方苦苦地祈求神灵,神灵却始终没有回答……
何方坐在草地上,绝望极了。
“你信神吗?”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何方慢慢转过头来一看,原来是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似乎在哪里见过。
“噢,原来是您!”何方认出了他,赶紧站了起来向老人家行礼。
“你还没回答我,你信神吗?”
“曾经不信,后来信了,”何方苦笑着答道,“现在又不信了!呵呵……”
“这样说,你从来没有真正信过神。”
“信?让我怎么信!我做错了什么?神总是不肯放过我!就不能让我过上普普通通的生活吗?”
“可是,你注定不是普通人。”老者拍了拍何方的肩膀,说:“神肯定有他的理由。你是凡人,理解不了的。”
“求你帮帮我!”何方突然向老者祈求道:“我不信什么预言,但我知道您是有大智慧的人,如果不是您,我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归宿。请您再指点我一下,告诉我,该怎么救她?”
老者点了点头,指了指西面那隐约可见的重山,只说了一句话:“去西山吧。”
去西山?对呀!何方这才恍然大悟,他对东原的草药了如指掌了,却对西山的一草一木知之甚少。或许,在西山的某个角落里,就藏着拯救宁夏的希望。
很多东原人,一辈子都不曾离开自己的部落。而何方年纪轻轻就已经走遍了整个东原。如今他又要去东原人从未涉足过的西山了。一个史无前例的伟人,又要开启一趟史无前例的壮举,无论成败,他都注定是一个传奇。
……
……
听闻何方要去西山,新乡部落的不少族人都来相劝。
有人说,西山是东原人的禁区,光明神不想让东原人涉足西山才设置了悬崖峭壁来阻隔。离开光明神守护的东原,到黑暗神守护的西山,这违背了光明神的旨意,是万万不可的。
也有人说,西面的山林里,吃人的不光有各种野兽,丑陋的西山人也会吃掉他们抓到的外人。无论谁去了西山,都将是有去无回。
无论别人怎么劝,都不可能改变何方的决心,因为此时他别无选择。任何绝望的人,只要发现一丝希望,他都会紧紧抓住,无论成功的机会多么渺茫。
晨星没有劝他,而是紧紧握住何方的手,说:“我支持你!这么伟大的冒险,怎么能少了我!”
晨星的支持,让何方很感动,但他却拒绝晨星和他同去——何方不允许自己这么自私。现在的晨星,已经不是当年和自己一起流浪的那个单身汉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了自己的责任,况且春天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你必须留下来,好好照顾你的妻子!”何方对他说:“我不在时,帮我好好照顾宁夏。”
“放心吧!”只有三个字,却是真正的朋友最可信赖的回答。
宁夏依然在甜甜地睡着。
何方收拾好了行囊,坐在床边,一边帮她整理额前的头发,一般说:“我想,到了明年那个宁静的夏天,我就会回来了……”
何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就离开了这个家。
部落里的男女老少都来给何方送行,简单地告了别,何方就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西去的路。何方渐行渐远,送行的人逐渐散去,只剩下晨星还站在那里目送着那个远去的孤单的背影。
“光明神啊,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让何方一次次经历磨难,都好好保佑他吧!”晨星默默为他祈祷着。
哎,可怜的何方,爱人明明就在身边,为了她却不得不奔向那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