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开了的我们都轻松了下来,氛围也越来越好。不再小心翼翼的揣摩对方的心思,聊天的话题也愈来愈随意。有时会回忆大学时的各种糗事,有时又会跳跃到我出国念书或者他的创业初期。当初那些艰难的岁月,现在重新讲述时,竟也能挖掘出一些有趣的场景。
晚上许阡陌送我回家后并没有做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虽然我们决定和好,但我一时之间也还不太能适应突然转变的身份。下车后,他替我整了整围巾,拍了拍我的脑袋,说:“赶紧上楼休息吧,别冻感冒了。”
我转身之前,抱了抱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晚安,好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
都说好的爱情能让人容光焕发。和许阡陌复合后,每天心情轻快,办公室的老师们偶尔也会打趣我说最近一定是有艳遇,面色桃红的。我只是笑笑,没有否认。许阡陌其实很忙,尽管公司的一部分业务已经转移到了W市,主要的项目却都还在B市。经常他昨天还赖在我的小出租屋里吃饭,第二天就飞到B市主持会议。
他不在的日子里,我就常常泡在“十月”里。有时候会要一杯咖啡,慢慢写教案备课;有时会点一份甜点,随便找本书,安安静静地看着。和蔓蔓的约会地点也换成了“十月”。还记得蔓蔓第一次走进“十月”时跟我说了句话,“冲着这家咖啡馆,我能把对你们家许阡陌的不满降至二分之一。”我听完哈哈大笑,说“亲爱的蔓蔓小姐,如果告诉你为你准备了一张VIP会员卡,您来这的所有消费全部免单,是不是能让另外二分之一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十月”的生意一直算不上红火,营业额也只是能维持咖啡馆的基本运营。我曾问过阡陌为什么会开这家咖啡馆。他说如果万一找不回我,那么至少也替我完成一个当年的心愿。
周五下班后,我照例开车去了“十月”。B市的一个项目好像进行的不太顺利,许阡陌已经在那边逗留了大半个月,每次打电话都能感觉到他的辛苦和疲惫。我进“十月”的时候,看见沈廉正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门,还说“许总让我转达他的歉意,说下次回W市,一定亲自向李总道谢。”可是转身后,便瞬间卸下了脸上诚恳的微笑。看到我,也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我要了一杯咖啡,跟着沈廉去了一间休息室。
“B市的项目真的那么棘手吗?”我敲门进去后单刀直入的问道。
看到我进来,沈廉微微有些惊讶。“我们的产品研发到一半,资金链突然断了。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李总搞的鬼。他想半路插手分一杯羹。许总如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W市,B市那边被人钻了空中,他一时之间也有点措手不及。所以今天让我跟李总谈说愿意跟他一起合作做这个项目。”
“那这样一来,你们损失会很大吗?”
“基本上不可能有什么利润了。只是因为这个产品付出了公司人很多的心血,许总说即便不能赚钱,也不能白白浪费大家的心血。所以让出利润也还是要把它完成。”
我一直不过问许阡陌公司的任何事情,只因为觉得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这一刻,我觉得即便只能当他的一个耳朵,静静听他说说心里的烦恼和那些不能向其他人倾吐的心事,是不是也算帮他分担了一些。
没有多想,我拿了包便打车去了机场,买了一个小时后飞B市的机票。坐在候机大厅,我还有点激动。第一次这么不顾一切的飞向另一个人;如果当初我有这种勇气,去找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我们是不是不会浪费这许多年。
B市的气温比W市要低许多,我散开了扎着的头发,用来当围巾取暖。去到许阡陌的办公室时,整幢大楼已经没几个房间还亮着灯了。隔着透明的玻璃墙,我能看见白色的灯光下他的背影。再也不是当年大学时每天趴在座位上上课睡觉的那个小男生了。不知不觉,我成了老师,站上了讲台,变成了四十五分钟里一群孩子视线的中心;而他,也成了一个公司的领导者,担负着许多人的前途和明天。
我敲了敲玻璃门,带着从便利店买来的热奶茶走向了他。
他转身见到我的刹那,真心扬起的笑脸,让我觉得今晚的冲动是多么的值得。
陪他加班完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爸妈的电话。照例是问我周末回不回家。
“爸,我这周就不回去了,我现在在B市。”
“你大周末的跑B市去干嘛?跟朋友出门旅游吗?你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出门也都不知会父母了。我今天要不打这个电话,你是不是都不会跟我们提你去B市啊!”
“爸,我这也是临时决定的啊。”我看了看正在专心开车的许阡陌的侧脸,换了撒娇的语气说:“我这不是遵照您跟我妈的旨意,遇到宜室宜家的好男人,要主动出击么。我这不才追到B市,努力想要拿下这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么!”
“你是去B市追男朋友?可是女孩子太主动了会吃亏的。”爸爸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妈妈抢走了,“别听你爸的,这年头,主动追人不丢人,只要这男人够好。话说你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这男的,爸妈替你把把关。”
我朝许阡陌望了望,问“晚上视频,你要不要见见我爸妈?”
他笑了笑说:“你总算要把我这个宜室宜家的男人介绍给你父母认识了。”
“回去跟你们视频,不过提前跟你们透露一下,这个男人你们见过。所以到时候不要太惊讶。”挂了电话不久,就回到了他在B市的小区。不是很高级的地方,房子也是很简洁的一室一厅,跟我的出租屋差不多大。
我进厨房烧水,打算给他煮点宵夜。却被他从身后环住。
“你知道吗,今晚见到你真的太开心了。我一直在想,我一个月没回W市,你会不会想我。可是和你打电话,你声音永远那么平静,不会撒娇说要我早点回去,也不会生气说我没时间陪你。我都不确定自己现在在你心底究竟占据什么样的地位。可是今晚你居然来找我了,我真的好开心。”
我转身将自己埋进他怀里,努力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许阡陌,我忘了告诉你,我一直一直都好喜欢你。喜欢到不敢再多一分,因为怕被你丢掉后会忘了怎么对自己好。”
开电脑视频时,许阡陌特地把脱掉的西装外套又重新穿上了,正襟危坐的在屏幕前。我上班时的白衬衫也没有换掉,配着这个时间,有种荒谬的隆重。
见到许阡陌的瞬间,我爸妈脸上居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无奈。简单问候了一下,只是重复着“好好待我们家依依,好好待我们家依依。”
我忍不住红了眼睛。我以为爸妈会骂我没出息,会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担心我不幸福。
第二天许阡陌早早就去了公司上班。我收拾了一下自己,一个人去了近郊的山上。初冬的周末,爬山的游客络绎不绝。我背着从许阡陌那偷来的单反,随意摁着快门。大约是游人太多,惊了林间的鸟儿。倏地,大片鸟儿同时振翅飞起,浅浅的蓝天上,顿时多了许多生气。我想回头找人分享此刻的兴奋,却看不到熟悉的身影。然后想起漂泊在外的那些年,患上的旅行综合征。
旅途中的孤独是怎样的一种病症?是举起相机的刹那抬不起的嘴角,是城市街头望向人群时没有焦点的眼神,是看到美景转身却找不到倾诉对象时的失落,是无时不刻萦绕在脑海里的那句“如果你在就好了”。
没有心情继续爬山,我便坐了返程的公交。去了许阡陌的公司,在休息室里用笔记本备课。整个下午过的十分安心,因为知道他就在隔壁,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忙碌。即便没有任何言语,这样的陪伴,也是温馨的。
到傍晚的时候,B市竟然开始飘雪。这场初雪声势浩大,大片大片的雪花像被炸开的爆米花,一团一团的从蓝得幽深的夜幕中砸了下来。许阡陌牵着我的手,慢慢朝停车场走去。上车前,我拉住了他,想替他拂去满头的积雪。谁知他却拦住了我,将我搂进怀里,贴在我耳边说:“然然,你瞧,我们是能一起走到白头的。”
突然,我觉得过去的纠结、犹豫、踟蹰是那么的愚蠢。不论这句誓言最终能不能成真,起码许下承诺的这一刻,他是无比虔诚的。我们永远无法把握未知的将来,能守住当下已经不易。若是为了那缥缈的以后也许会惨淡收尾而放开此刻的幸福,是不是太傻了呢!
我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许阡陌,此刻我希望也相信你会是那个陪我白头的人。